第217章 邱家母女 作者:未知 雨勢終於在第二天的佛曉時分停息,一整天濃霧覆蓋了整片曼殊島。 華市警局的各位刑警在老書記家湊合了一晚,警方持續在華市尋找禹成林的行蹤,並同時進行第三起命案的現場蒐證。然而,除了被及時搬走的疑似邱彥豪的屍體外,命案現場就跟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海岸邊、岩石中留下的痕跡少的可憐,大量的血跡被沖刷了個乾淨,而刺骨的海風則毫不留情的從海面吹打在刑警們的臉上,偶爾飄下的雨水,讓人產生了龍王爺感冒未痊癒的恐懼。一見這副冰冷徹骨的畫面,昨天的慘劇便會在每個人的腦海中生動並且十分活躍的甦醒過來。 同樣被折磨的還有老書記,可憐的老人,好好的一個家竟被警方徵用成了停屍間,雖然老人學識淵博,不相信迷信說法,但終究感覺不舒服,一想起後院還放着一具被分解的零零碎碎的屍體,老頭就不寒而慄。好在今天,吳法醫準備把屍體運回局裏,不過之後,這家會不會被村裏人傳爲鬼屋,老書記在心裏打鼓。 警方在華市佈下了前所未有的搜查網,郭仁義向上級請示,特批了禹成林的通緝令,身在曼殊島的郭仁義不時地向來自華市各個分局同事們的打電話。 三起殘忍的謀殺案,不安與焦躁瀰漫着整個華市市局,市局長自從案件發生就沒睡上一天安穩覺,更別說這一而再再而三的冒出屍體,因此,郭仁義一回來就立即跑到局長室挨訓去了。 由於案發現場在偏遠的小島,消息傳播的十分緩慢,爲了不造成不必要的恐慌,也爲了避免禹成林知道後狗急跳牆,局長下令封鎖一切消息,網管部門天天盯着各大媒體的熱搜,一有可疑內容立刻撤掉,盯得網警們都快成鬥眼了。 就算回到酒店,澹臺梵音也因爲心裏惦記着案件發展而無法入睡,而且還被袁老教授的刨根問底折磨得身心俱疲,加上又得完成關於“行腳僧用怖畏金剛祕術懲罰罪人”這一發現研究報告,等她把眼睛從電腦屏幕上移開,天都快亮了。 一頭倒進牀上,澹臺梵音覺得渾身無力,特別是十根手指發麻腫脹,難受得都沒知覺了。 結果,沒睡幾個小時她就被韓清徵打來的電話吵了起來,韓大爺發揮了他大喇叭的特性,一嗓子下去,內容連同音量一下子就把澹臺梵音給嗷嚎醒了。 “死者確實是邱彥豪?”澹臺梵音盤腿坐在牀上,手揉着痠疼的眼睛問。 “千真萬確,穆恆和沈隊給郭隊打電話的時候我就在身邊,沈隊長是覺得你可能睡着了,怕吵醒你纔沒通知你。” 澹臺梵音:“……” 你就不怕吵醒我? “吳法醫在屍體上還查到了些別的。” 澹臺梵音在心底嘆了口氣,調整了下姿勢,靠在軟綿綿的枕頭上,有氣無力的問:“別的什麼?” “邱彥豪被注射過鎮靜劑,吳法醫在左胳膊上發現了一個針孔,通過對體內剩餘血液的化驗,發現了鎮靜藥物,這點跟一擊斃命的郝軍和林康福不同。兇手幹嘛要用鎮靜劑,邱彥豪長得挺瘦的啊?” “也許是爲了更好的控制,也許是偷襲沒有成功遭到邱彥豪的反抗。” “澹臺,宋大海的話能信嗎?大威德明王殺人,太扯了吧。” “我認爲能信。”澹臺梵音肯定道,“宋大海就是一個孩子,他……” “孩子也會撒謊的,《狼來了》不就是例子。” “宋大海的想法跟普通的孩子不一樣,由於幼時受到的刺激,他的腦子供應不了這麼多彎彎繞繞,就算旁人故意讓他說謊,他也未必能完成,況且旁人也沒有讓他說謊的必要。” “怎麼沒必要。”韓清徵提高了些聲調,“親眼見到謀殺,難道他父母不擔心兇手來報復?” “清徵,你要弄明白一個問題,宋大海是個傻子,就像你剛纔的反應一樣,誰會信一個傻子說的話,更何況這個傻子說的是大威德明王殺人,除了兇手本人明白怎麼回事,其他人,我猜包括宋大海的父母、姐姐,都只會一笑而過,壓根不會在意的。不過,有一句話你說點上了,宋大海確實有危險,如果他在村裏瞎嚷嚷被兇手聽了去,就會有被滅口的危險。哪怕是個傻子,咱們的兇手也會消滅一切潛在威脅。” 韓清徵頗爲無語的感嘆了兩聲,“這案子……盡是些瘋子。” “兇手的瘋跟宋大海是有區別的,他有的只是人格障礙,腦子和思考力沒問題,甚至可能比常人考慮的更細緻、更全面,因此才危險,就像是枚定時炸彈,倒計時雖然纔開始,可保不齊隨時會爆炸。” “宋大海倒是證明了你的推斷是正確的,兇手果然是大威德明王的瘋狂信徒,就連兇器你不是也猜對了。大海看到的牛角是裝飾品嗎?既然是裝飾品,那他口中的大威德明王……不對,是大威德金剛,又是怎麼回事?他沒看到拿着牛角的人嗎?” “或許是屋內有座大威德金剛的雕像,他看到了,記住了,就自動在腦中想象成大威德金剛在殺人。等案件破了,得請人把寺廟的名字改過來,還要讓村民意識到廟中供奉的是大威德金剛,而不是大威德明王,省的跟他們說話顛來倒去的弄得我也快暈了。” 韓清徵哈哈笑了幾聲,“兇手很有可能就在村裏,你猜郭隊派人去問,會有收穫嗎?” 澹臺梵音突然沉默不語,韓清徵在電話那頭似乎能感到她在猶豫不定,過了一會兒,才聽到她沒有把握的開口,“我不知道……說實話,這幾起案件的兇手跟其他妄想症患者似乎不太一樣。按理說,患有妄想症的連環兇手所劃定目標往往是很大一部分人,比如離家出走的孩子、一個人獨居的老人、金髮美女、工作在風月場所的女性等等,之所以人數多,很大的原因由於他們腦中奇特的世界觀,以及幻想出的偉大目的。然而,我們的兇手,其受害人針對性很強,幾個受害人之間都有着聯繫,要說偶然未免站不住腳。假如他視潛在犯罪者爲眼中釘,渴望淨化這個世界,那爲什麼只盯着林康福他們?還殺人殺得這麼頻繁,不怕被抓嗎?沒有罪惡感不代表不害怕被抓,隱藏在人羣中伺機捕獲獵物纔是幻想型兇手常有的規律。我覺得……兇手跟被害者之間可能認識,不然怎麼會一抓一個準。” “兇手是他們的熟人?”韓清徵一驚。 “熟人,也可能是兇手單方面熟悉,被害者卻不知道兇手的存在……” “要暈了……”只聽電話那頭“砰”的一聲,應該是韓清徵心累的一屁股栽進了沙發裏。 喫過午飯,澹臺梵音與沈兆墨趕往邱彥豪的家,穆恆由於想去瞧瞧郭仁義那邊的進展,便帶着同樣蔫壞的韓清徵、憋着一肚子壞水去了市局,鬼知道郭隊長將要遭什麼殃。 邱彥豪的家內氣氛異常的凝重,客廳像好幾天沒打掃了到處都是灰,他們進去時,保潔阿姨正在擦桌子,據她所說,女主人把自己關進房間裏誰叫都不開門,最後是邱蕊實在看不下去了纔打電話把阿姨叫了過來。 兩個人在大廳裏等了一會兒,邱蕊才從二樓下來,對他們招招手並指了指樓上。 他們跟着邱蕊來到主臥,女主人,也就是邱蕊的媽媽石蕾雙眼通紅的躺在牀上,模樣……簡單一句話就是,半死不活。 “請坐。”石蕾伸開胳膊形成了一個恰到好處的“請”的姿勢,澹臺梵音靠近自己的扶手椅坐下,沈兆墨則坐在她的斜對面,在牀的右側面。 “蕊蕊把所有的事都告訴我了,這孩子給你們添麻煩了。” “不會。”沈兆墨看着她沒有血色的面孔,平靜的說道:“邱廠長的死,還請節哀。” “你們以爲我是爲了那個混蛋哭的?他不配!死了活該!我是爲了蕊蕊,替這孩子感到難過,自己的孩子在受罪,我這個當母親的卻保護不了……” “媽媽……”邱蕊坐在牀邊,倚在石蕾的身上。 “看您的反應,邱蕊被綁架的事您不知道?”沈兆墨疑惑的問。 石蕾自嘲的一笑,“可笑吧,我還真信了那混帳傢伙的話,信了我女兒只是遇上了跟蹤狂,受了點驚嚇而已。” “怎麼回事?” “蕊蕊出事的時候我正好出差,邱彥豪是第二天才給我來的電話,他告訴我女兒被一個陌生男人纏上,嚇着了,沒什麼大礙。我趕回家後,蕊蕊也跟我這麼說,我就……沒多想,就相信了邱彥豪的鬼話,心想還有父親害女兒的嗎……哼!還真有。” “爲什麼不把實情告訴你母親?”澹臺梵音問邱蕊。 “爸爸威脅我不讓說,如果說了我們家就完了,工廠會垮,我們現在的生活都會成爲泡影,我也會跟媽媽爸爸分開,所以我……我不敢……”邱蕊說不下去了,垂下頭,一滴眼淚順着她面頰緩緩流下。 “真是個畜生!”石蕾一邊撫摸着邱蕊的頭,一邊罵道。 “石女士,你先生有什麼仇人嗎?”沈兆墨等她們娘倆的情緒穩定點後,問了個例行問題。 “警察同志,我怎麼跟你說吧,我們結婚十幾年,卻直到最近幾年,我才漸漸看懂這個人。” “怎麼說?”沈兆墨問。 “最近,工廠的賬出了問題,我們的廠子是家族企業,效應直接跟主公司掛鉤,牽一髮而動全身,因此爲了保證廠子順利發展,我每隔一段時間都要查一次賬,當然都是瞞着邱彥豪,倒不是說不信任,那時還沒這問題,只是覺得妻子查賬可能會傷了他的臉面,所以纔沒說。一開始都還正常,甚至每一年工廠都能進幾筆大收入,我曾經問過邱彥豪,他告訴我是朋友的訂單,因爲着急要,所以給的多。可近兩年,訂單漸漸地消失了,不但不進反而還往外支出,每一筆都有不少,我找他理論,我們吵了一架,大概從那時候起,我們的關係就僵了。後來,他經常出差,一出門就是一兩個月,回來後脾氣越來越大,也不準人問,奇怪的是,每次他出差回來後,賬面上的缺口就立刻被補上了。就是說,每次他出差都是去掙錢了,可是怎樣掙錢才能在短短一兩個月內掙出上百萬……邱彥豪怕是做了一些不該做的事,只是我不知道具體是什麼。” 石蕾從牀頭櫥裏取出一個資料袋,讓邱蕊遞給沈兆墨,“這是我這幾年查到的廠子的賬戶信息,希望對你們有幫助。” “出事之前他也出過差嗎?” “沒有,這一年他都沒出差,可這一年他過的膽戰心驚的,一看就是做了什麼虧心事。” “石女士,您丈夫去過曼殊島嗎?”澹臺梵音問。 石蕾側頭想了想,搖搖頭,“我沒聽他提過,島怎麼了?” “邱彥豪的屍體就發現在那兒。” 石蕾滿是恨意的臉上露出一絲喫驚。 “警察同志。”她目光堅定的說,“你們想查什麼都可以,我完全配合,我也不求你們找到兇手,事實上,我都想給兇手送面錦旗,謝謝他幫我除了這個禍害。但是孩子是無辜的,我擔心會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在她身上。” 澹臺梵音溫柔地安慰道:“您放心,邱蕊不會遇到危險的,兇手的目標不是她,至於上次她見到的男人,他現在已經被全市追捕,相信很快就能抓捕歸案。” 沈兆墨收好文件袋,正想開口繼續問,卻被口袋裏的手機打斷,他接起來,放在耳旁沒有幾秒卻猛然間臉色大變,掛上後,他抓起大衣就往門外衝,澹臺梵音見狀,趕忙追了出去。 “又怎麼了?”一出邱彥豪家的門,澹臺梵音拉着他的胳膊焦急問道。 沈兆墨停住,低頭看向她,開口時聲音中夾雜着一種悔恨。 “宋大海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