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生物學家的電話 作者:未知 上午時分,寒風已經不颳了,溫暖的太陽從覆蓋了好幾天的雲層縫隙間露出了頭,窗外的世界變得明亮美麗,吸一口空氣,冷卻新鮮。可,沒窗戶的審訊室亮着萬年不變的白熾燈,冷峻的燈光照着坐在中間的人。 沈兆墨和穆恆一起走進,觀察了眼他們“貴賓”的神情,沈兆墨詢問着:“怎麼樣了,他說什麼了嗎?” 他銳利且穿透力極強的目光掃向分局法醫、金屬桌椅、灰色的牆壁等所有視線所能及的地方。 周延一臉無奈地回答:“嗯……問過來問過去都是一個答案,我都要相信了。” “因爲那就是事實!”分局法醫挺着脖子,鬥志昂揚,彷彿在參加辯論大賽,“我承認自己嘴饞,工作的時候偷偷喝了點小酒,頭腦一混看漏了重要的信息,做出了錯誤的判斷,這些我都認!我願意接受局裏懲罰,但是你們冤枉我收受賄賂、受人指使,完全是顛倒黑白!你們在侮辱我的人品!” 穆恆咧嘴冷笑,“得了吧,工作時間喝酒,把謀殺說成自殺,你還有人品,把這句話說給舍曼家人聽聽,看他們打不打死你。” “這完全是兩回事,你們現在冤枉我犯罪!” “玩忽職守就不是犯罪?” “好了,少說沒用的。”沈兆墨制止步步緊逼的穆恆,雙眼微眯,直視分局法醫,分局法醫感到一道窺探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瞬間打了個冷顫,沈兆墨意味深長的挑挑嘴角,“既然你承認犯錯,願意接受懲罰,那你跑什麼?我們跟分局聯繫時,那邊說你兩三天沒來上班了。” 分局法醫目光微微閃躲,“我病了,發燒頭疼,不是故意的。” “有人證明嗎?” “我老婆可以證明。” 沈兆墨嘴角挑的更高了,“作爲一名警察你應該明白,親屬作證是不作數的。好吧,我們暫且相信你的話,不糾結你到底跑沒跑。來說說屍檢,根據市局法醫的證詞,憑藉脖頸上的傷口以及體內的安眠要成分,足以判定爲謀殺,再按照分局辦案刑警的描述,你當時從表面上一點也看不出來喝了酒,連酒味都沒有,說明就算你喝了,卻喝的根本不多,是可以忽略不計的那種狀態,爲什麼還會忽視這麼重要的線索?對於一個當了十多年的法醫的人,這種錯誤不應該啊。” “甲狀軟骨位於脖頸上側,它的斷裂同樣出現在大部分自縊者身上,因此我就先入爲主了,至於安眠藥,被害者有服用安眠藥的習慣,死之前服用安眠藥以減少痛苦也是有例子的,我就見過不少。” 穆恆被他的理直氣壯給逗樂了,心說這人瞎掰的功底真深,想象力夠豐富的。 沈兆墨依舊風輕雲淡,似乎沒在分局法醫身上放過多的精力,“爲了減輕痛苦……爲什麼不直接吞藥自殺,反而吞了藥後再上吊?這就跟服了毒藥後再跳樓一樣,你覺得合理嗎?這點屍檢時你沒想過?” “我……我不記得了,可能想過吧……” “想過爲何不說?” “……我不都說了不記得了,也許忘了說了。” “忘了……” 周延雙手握拳,氣的想把這人拉出去揍一頓,穆恆拍拍他,嬉皮笑臉的一挑眉,“老周啊,甭動氣,咱全當聽相聲了,正好咱兄弟幾個累的不輕,樂呵樂呵。” “你們什麼時候放我出去!我也當了這麼多年的警察了,知道規定,別想蒙我!” 穆恆嗤笑一聲,然後煞有介事裝出痛心疾首的模樣,“是啊,這麼多年的警察了,到了偏偏栽在錢上,黨的教育全被你喫進狗肚子裏,你說你怎麼對得起國家的培養,怎麼對得起一起奮戰的戰友,怎麼對得起支持你的廣大老百姓,怎麼對得起相信你的親人,一失足成千古恨啊,如今後悔也晚了,世上沒有後悔藥,你說你值得嗎?糊塗啊,糊塗!” 周延乾咳一聲,扭過頭,嘴角似有似無的抖動,沈兆墨還算憋得住,不過看得出面上帶着淺淺笑意。 分局法醫臉都綠了。 “好了,我們沒時間跟你在這打哈哈。”沈兆墨接過周延遞來的東西,是一大袋子錢,“認得這個吧,你費勁藏在郊區老家結果被分局的人給翻出來了,你倒是精,讓賄賂你的人直接付現金而非轉賬,因爲只要電腦過賬,我們都有辦法查到,而現金交易,只要找個安全沒人的地方就行。”他晃晃袋子,“這裏面的錢夠你喫半輩子了,作爲法醫的你一定想到了帶手套,所以我們一開始就沒指望着在錢上化驗出指紋,不過幸好老天有眼,分局的兄弟們找到了人證,一個喫飽了撐的出來作案的小偷,他正好看到了你們,那邊已經將人控制住了,很快就帶過來指認。” “……不可能……”分局法醫瞪圓眼睛。 “什麼不可能?是找到人證不可能?還是指認你不可能?” “都不可能,因爲我根本沒幹。” “等人來了不就知道了,不用急,我們不會冤枉一個好……你也不算是好人,不會冤枉你,看時間應該快到了,你先喝口水緩緩,指證完後有你交代的。” 分局法醫突然焦躁起來,“你騙誰呢!那地黑燈瞎火的能看見什麼?!肯定是你們爲了栽贓我找的拖來詐我,少騙人!” 這一刻,三個人互相看了眼,穆恆手肘抵在桌面,尖尖地下巴抵在手背,一臉戲弄的看着前方,“哎呦,底氣這麼足呢,不過你怎麼知道那地黑燈瞎火的?我們有說在交易在室外、而且是大晚上嗎?您未卜先知啊?” 這下,分局法醫面容徹底僵住了。 二十分鐘後,三人滿載而歸。 侯局這尊佛在重案組辦公室裏杵很久了,沈兆墨三人一回來,立刻上前老實彙報工作。 “他招了?”侯局面色難看的如同惡鬼,脖子上青筋暴現,龐大的身體如同一塊巨大的火山岩,感覺哪怕澆上冰水也能在瞬間燒開了燙死你。 沈兆墨乾嚥一口,“……招了,有人買通他在屍檢上作假,掩蓋謀殺事實。” “媽的!這混蛋玩意兒,把警察的臉都丟盡了!真他孃的噁心人!”侯局平地一聲吼,所有人都被震的心率加快、噤若寒蟬。 “侯局……侯叔?我給您倒杯水順順?”穆恆找死的湊上去,果然,不出所料的得到了一句十分應景的回覆。 “滾一邊去!” 侯局靠在椅背上,不住的揉着眉心,只覺得無論怎麼揉,都有種針扎一般的疼,之後開口問:“買通他的人是誰?” 沈兆墨說:“那人自己說姓柯,名字不知道,我找了技術科的人去作畫像,應該很快就能知道長什麼樣。” “很好。”侯局目光透過眼鏡,堅定……呃……恐嚇地朝沈兆墨看去,“你給我用一百二十分精力去找,人手不夠,我讓一隊幫你,無論如何也得把這王八蛋給我揪出來,要是辦不到,自己跟省廳領導解釋去!” 在場衆人沒一個敢搭腔,老老實實、安安靜靜地目送侯局擰着肥碩的身軀消失在眼前。 同一時刻,考古研究所內,澹臺梵音也在接待一位難得一見的老人,正是在大學報告會上見到的形同枯槁的老者,澹臺梵音這次才知曉他的名字,柏成友,原民俗博物館榮譽館長兼原研究所所長,是個來頭不小的……小老頭,袁教授三顧茅廬才把人請來。 柏所長審視檯面上的青銅碎片,又讀了讀報告,反覆斟酌後,說:“看成分的確是夏朝的東西,這棍形物件上,還有獸身下刻得不是花紋,而是……夏篆。” “夏篆?夏代的文字……”澹臺梵音頓了頓,接着小心捧着兩樣文物放到高倍率放大鏡下,青銅上的文字清晰的投在電腦屏幕上。 “現能找到的目前最早的文字是商朝的甲骨文,也就是在龜甲和獸骨上刻寫下的文字,然而商朝的甲骨文又是從哪兒演變的,很多人相信,就是從夏朝的文字所來,商朝的甲骨文已經很成熟了,而成熟之前必然要有‘形成’這個過程,所以說,夏朝的文字就是甲骨文的‘形成期’,就跟它的青銅器一樣。” “上面寫的什麼?”澹臺梵音問。 柏所長步履蹣跚一步一抖的走到電腦前的椅子上,戴上老花鏡,一個字一個字的念道:“青銅短棍上的字是‘幽冥之口’……獸體下寫着……好像是‘牙’” “‘幽冥之口’大概指的是冥界的入口,可‘牙’……”澹臺梵音張開嘴,指着口中的牙,“是這個牙嗎?” “單從字面上理解沒錯,然而,古代文字博大精深,特別是夏篆這種尚且成謎的文字更是如此,單字‘牙’究竟意味牙齒,還是其他,無法肯定。” 三個人正討論着,池威冷不丁的闖進來,還是一副要哭不哭的委屈樣,他三兩步跑過去抓住澹臺梵音的手腕,祈求似的看着她,口中傳出的聲音卻小的只能他兩人聽到,“……我姐……我姐的朋友剛纔來電話,說要見我,你陪我一起去吧。” 澹臺梵音目光瞬間變得嚴峻,“找你幹什麼?” 池威湊得更近了些,疑惑的答:“她……好像,也有重要的東西要給我。” 澹臺梵音:“……” ……這人怎麼這麼受歡迎啊,一個兩個都要在關鍵時候都把關乎生死的東西給他,這傢伙是銀行金庫啊? 瞧着不知所措的池威,澹臺梵音仰天呼出一口氣,跟在旁一臉茫然的袁教授和柏所長簡單解釋了番,拉着池威便往說定地點趕。 要說那人還真不客氣,一句話直接花下去一個半小時車程,周圍的景色變得越來越陌生,窮山僻壤的偏遠地導航都愣給偏得轉了向,直接發出了查無此地的警告。 “你有她電話吧,打過去,告訴她我們迷路了。”澹臺梵音一邊把着方向盤,一邊把“前方請調頭”說個沒完沒了的導航掐滅。 池威按照吩咐撥通電話,澹臺梵音隱約聽見電話那頭的聲音有氣無力。 他聽了幾句,轉頭對她說:“是棟屋頂是綠色的房子……好像是那棟。”說着,他手指着樹幹後面隱隱現出的一塊綠色。 澹臺梵音把車停到稍稍靠東一點的位置,那裏道路兩頭沒有障礙物,是一條筆直無比的“通天大道”,四周房屋少,而且均以破敗,這就意味着,這裏一時半會不會有人來往。 剛纔的聲音讓她有種不祥的預感。 “入口在這裏。”池威小聲地指出來。 “走吧。”澹臺梵音心不在焉的說,同時手摸進口袋,摸到了那把小型電擊棒。 生鏽的鐵門,底邊有四十釐米左右高的裂紋,感覺像要把門活活劈開,澹臺梵音快速查看了下裂紋,是年久失修、自然崩裂造成的。 他們一步一猶豫的走進屋,裏面遍佈灰塵和蜘蛛網,還有兩三隻老鼠從角落中竄出來。 “馨然姐,我們來了……你在哪兒呢?” 馨然?靖馨然……澹臺梵音在心裏重複這個名字。 池威又喊了一聲,沒多久,遠處傳來有規律的敲打聲,兩人急忙朝聲音發出的位置跑去,幾秒鐘後,他們的面前出現了一位戴着眼鏡的女性。 然而,兩人的目光並不在她裂開的鏡片以及慘白如紙的臉上,而是不由自主的往下移,自動停在她用手正捂着的血淋淋的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