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冬至
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
這句話也許片面誇大了人的能力,但落在苟超針織技藝的探索上,還是有幾分中肯的。
那日與張小四聊過,得知真正府軍的不易,與其之前給校尉做私兵,那是極大不同的。
冬月裏雖不如臘月天那麼苦寒,可軍士操練都要着盔甲。一想到,大冷天站在戶外,還要穿身上一身鐵衣,苟超就條件反射地直打哆嗦。
張小四大半年來又竄了不少,現在都快趕上張屠戶了。看起來人高馬大,但長得太急,就顯得有些單薄。
那小子替別人着想時還挺周到,落到自己身上就總是粗心大意。
爲了讓他大冬天的好過一點,苟超就加急了針織毛衣的研發工作。
兩天裏除了給張小四當回納吉使者,其餘空閒全花在了毛線上面。
要不說功夫不負有心人,沒時沒晌地鑽研,他終於琢磨出鎖邊和織套子的技能。
然而——
也僅止於此啦!
張小四走得匆忙,苟超實在沒時間再研究,只好求童家娘子幫忙。
還記得童家嬸子那震驚地神態,那變了調的語氣,
“呀!這是甚麼線?!”
對於苟超能將羊毛紡成毛線這件事情,童家娘子表示,苟超他娘都該被立長生牌位。
用毛線織成的布,摸起來暖和極了。白白的,毛絨絨的,只是輕輕捧着,就能想象得出穿在身上的感覺。
童家娘子簡直愛不釋手,哪捨得在其上動剪刀!
可苟超根本不會織毛衣,時間也有限得很,必須一天之內就徹底做好,纔不誤期限。
再捨不得,也不能讓張小四將個套子套在腋窩下。
兩人一陣商量,最後還是沒俺苟超預想得那樣——將針織半成品當做布料,重新剪裁成衣。
而是聽從童家娘子的建議,又快速織了兩條半掌寬的毛線片,與原來的套子縫在了一起。
當天晚上,張小四送二蛋回來,順便準備與苟超話別,沒想到就收到了一個奇怪禮物。
“給俺噠?這是做甚用的,摸着好舒服啊。”
苟超有心想說毛衣,可看到那如同吊帶背心地奇葩玩意兒,實在張不開口,就避重就輕地說道:
“這是羊毛織成的線,做成的,套在身上比較暖和,你試試吧。”
一聽是穿身上的,張小四更覺神奇,顛來倒去不知如何入手。
“咳——”
苟超見他完全摸不着頭腦,就把“毛衣”拿回手裏,一字一頓地板臉說道,
“你、拿、反、了。”
“嘿嘿”張小四抓抓腦袋,毫不尷尬地推說到,
“這一裳好生奇怪,真想不出要如何穿着。”
二蛋早就看呆了,聽張小四發表言論,趕緊點頭附和,
“嗯哪,俺也沒見過吶!”
你倆就兩隻土包子,能見過什麼!
想到這,苟超也不覺着窘迫了,親手給張小四套在身上。
別說,還挺合身!
針織的衣物很有彈性,套在張小四的外衣上,微有些緊,特別服貼。看起來,跟穿了簡易版防彈背心似的。
“哇,四阿兄美甚啊!”
二蛋直勾勾地盯着張小四的新衣,羨慕地口水都要就出來了。
美、甚!
苟超聽得滿頭黑線,張小四卻美滋滋地。
又伸胳膊,又彎腰,無師自通地原地轉了一圈不說,還做了個開弓射箭地動作。
“大郎,這衣裳穿着太舒坦啦,身上像帶了火爐似的,暖洋洋的!”
見張小四反覆撫摸着身上的新衣,一副喜歡地不得了的樣子,二蛋可是急得不行。
一把拽住張小四的袍衫,蹦起來往上夠,嘴裏嚷嚷到:
“讓俺摸摸,讓俺摸摸,俺也想摸摸!”
張小四哈哈一笑,揪着二蛋的後衣領,單手一提,一送,就把他抱在了左手裏。
“哇,好暖呀,還癢癢噠!”
二蛋在張小四懷裏一陣亂摸,最後還扭着身子,大頭朝下將臉往毛衣上直蹭。
苟超看他那樣喜歡,忙許諾下一件就給他做,保證比這一件好的多,才把他從張小四身上扒下來。
表達完對禮物的喜愛,三人互訴一段衷腸,就提前一天做了告別。
想到那件不成功的毛背心,再看看手裏的毛衣片,苟超不免對自己的手藝、腦瓜感到沾沾自喜。
僅僅過去半個月,他就突飛猛進地“發明”了“並針“織法。
呃,就是把棒針上挨着的兩針當作一針,織到一塊去……
但是,別看技藝粗糙,可效果真很顯著。
他用一副新做的較細竹針,運用“並針”法織成了兩片類似梯形加長方形的毛線片,縫在一起後就成了個馬甲。又用同樣手法織成兩個上粗下細地毛線套子,就成了兩條簡陋“袖子”。
一個人磕磕絆絆瞎鼓搗,竟也織成了一件像模像樣的小毛衣!
雖然中途拆卸過很多次,導致毛衣的彈力不是很大,毛毛也顯得不蓬鬆,可比張小四那件滿是大窟窿眼兒的“吊帶背心”可好多了。
今個是冬至,本地的重要節日。苟超先領着二蛋對這他父母祖父母的牌位拜了一拜,算是祭奠過祖先。才帶着麥芽糖出去拜見長輩。
說起這祖宗牌位,還是苟超跟着二蛋學字的進度,待牌位上的字都已學到之後,刨了木頭自己做的。
不僅做了牌位,苟超還在自家桑田裏起了兩座空墳,減了兩縷二蛋和自己的頭髮埋進去,算是父母、祖父母的葬身祭奠之地。
好些逃難而來的人家也是一樣,路上死去的親人沒法帶走,到了石河子後便做了衣冠冢。只是那時狗蛋和二蛋太小,不曉得這些事情,等到苟超穿來,他那身子的父母早不知哪裏去了。
現在只好取“身體髮膚,授之父母”的巧意,權代是父母祖宗之物。
這麼做倒不全是因爲此地重孝重祖,四時八節盡是拜祭之風,趙家兄弟就凸顯地格格不入。還因爲苟超心裏的內疚之情。
雖說若不是自己穿來,二蛋都有可能活不下來。可畢竟自己還是佔據了狗蛋的身子。
二蛋口口聲聲地喊着阿兄,但真正的趙家之人就僅剩他一個。若是人真得有靈魂,那二蛋祭拜他這具身體的毛髮時,狗蛋也許就會在天上看見,也可以安心地去投胎了。
“喲,這就是大郎做的糖飴,可真好看!”
這個大唐王朝的冬至是個大節,除了祭拜祖先,還流行拜見長輩,互贈喫食。
趙家就兄弟兩人在此,苟超便熬了不少麥芽糖分成幾小碗,要送與童家、張屠和里正家。這三家都算長輩不說,還都幫過苟超大忙,平時走動得也算頻繁。
“嗯哪,那時候忙着去賣,也沒帶過來讓大家嚐嚐。嬸子若是喜歡,準備些糯米麥子,我教你熬。”
童家娘子一聽,趕忙擺手,
“大郎可別說笑,這可是賺錢的手藝,哪能隨便教人。”
從縣衙回來已經過去兩個多月,再沒有人來詢問過他製糖之事,苟超心裏也慢慢放鬆下來。不過,到底那日縣令的軟硬兼施,給他留下了深刻印象,還是決定把這門手藝給傳出去。
“沒有說笑,這東西得用糯米熬,費事不說,本錢也高。我又不想做商戶,起先緊着去賣,不過是賺點應急錢米週轉,現在村裏鄉親要是想跟着學學,我也不藏私。”
石河子關於苟超製糖賣錢的事,早在私下裏傳來好久。不少人覺着他能置辦現在的家當,就是因了這個緣故。
不是沒有人想打他的主意,可愣沒一個人在他跟前說過酸話。這可全仰賴於童大壯和田裏正關於苟超和鄭縣令關係的揣測與傳揚。
沒想到趙家大郎自家倒鬆了口,也不知該說他大方,還是傻。
連着拜訪了三家,苟超不光得到了許多回禮,自己願意教鄉鄰熬糖的訊息也傳將開去。
領着二蛋興沖沖地回到家,重新收拾一番,把剩下的一罐餳糖帶好,兩人再次來到童家。
這回童家四口也準備好了,六個人一同往村外走去。途中遇到好多同行的村人,大家有說有笑地打着招呼,歡歡喜喜討論着將要看到的場面。
原來今年齊家村要在冬至舉行祭天儀式,祈禱明年風調雨順。屆時還會請來雜耍、戲曲等班子,在齊家社廟前演出,十里八鄉的村民聽到得到消息,都想趕着去瞧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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