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看她身旁的那匹大白馬,臉上不禁露出十分驚異和羨慕的神色,情不自禁地脫口讚道:“喲,好一匹駿馬!真是少見!真是難得!”她隨即又略顯疑詫地看了春雪瓶兩眼,然後才步至街心折身向北而去。
春雪瓶早在那女子剛一走出府門時便已將她認出來了:原來她就是春雪瓶在鉅鹿客店裏隔窗見過的那位婦人,不料竟又在這裏碰上她了。春雪瓶心裏感到有些奇怪:這女子不僅和俞秀蓮有舊,還認識德秀峯,又在這侍郎大人的府門進出,她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物呢?
春雪瓶邊想邊牽着大白馬向前走去。一路上,她從容自若的風度,瀟灑飛揚的神采,俊秀清麗的姿容,再加上她身後那匹神駿異常、勢欲騰空的大白馬,引來不少的注目和驚歎。一些遊手街頭的閒漢和聚坐茶館的好事之徒,竟不約自來,始而三三兩兩,逐漸竟至成羣,隨在她身後,或指背談議,或高聲呼喝,形態漸漸狂
慢,語言也逐步下流。春雪瓶雖然感到有些氣惱,但想到臨行時香姑姑姑對她的叮囑,只好沉下氣來,仍毫不在意地緩緩向前行去。
走着走着,不覺已來到北街街口,春雪瓶舉目四望,見就在前面不遠處有家很大的店鋪,門上高懸一塊招牌,牌上大書“四海春客棧”五字,春雪瓶不由一喜,心想,香姑姑姑指引她去投住的客棧準定就是這裏了。她毫不遲疑地牽着大白馬逕直向那家客店走去。到了客店門前,她將馬拴在門前柱上,跨人店堂,迎着正坐在櫃檯裏撥打算盤的一名中年漢子問道:“請問,這客店的店主可是姓劉?”
那中年漢子擡起頭來打量着她,應道:“是姓劉。”
春雪瓶略略遲疑了下,又問道:“你可就是劉掌櫃?”
中年漢子連忙搖手:“不,不是。我姓伍,是幫劉掌櫃照料客店的。劉掌櫃一大早便有事到阜城門去了。”他又將春雪瓶打量了下,才又說道,“姑娘是要住店還是找劉掌櫃另有他事?”
春雪瓶:“店要住,劉掌櫃也是要見的。”
中年漢子:“姑娘從哪兒來?”
春雪瓶:“西疆。”
中年漢子趕忙起身走出櫃檯,滿臉堆笑,說道:“遠客,遠客:姑娘就請先到內院客房住下,劉掌櫃至遲下午就會回來的。”他說完這話,一面忙又招呼店裏夥計前去牽馬,一面領着春雪瓶向內院走去。正在這時,忽聽店門外傳來一片嬉笑喧鬧之聲,笑鬧聲中還夾雜着一些浪言謔語:
“我敢說,那妞兒定是蘇杭貨色,纔會長得那般水嫩!”
“我看倒像是山裏人,要不,哪來那股子騷野味!”
“水嫩也好,騷野也罷,二位也只看看嗅嗅而已,還是喫不上口的。”
接着又是一片戲謔的笑聲。
春雪瓶停下步來,一揚眉,正要轉身發作,忽從後院過道上傳來一聲呼問:“怎麼啦!又出了什麼新鮮事兒啦?!”
春雪瓶感到這聲音好熟!忙擡頭一看,見一位身著紅衣黑褲的婦人正快步向她走來。她不覺一怔:這正是她適才在玉府門前和日前在鉅鹿客店裏曾兩番遇見過的那個婦人。那婦人一看到春雪瓶時,眼裏也迅即閃過一道驚詫的亮光,只向她微一頷首,脣邊浮出一道淺淺的但卻是甜甜的笑容,隨即轉臉向那中年漢子問道:
“伍兄弟,門外那些人又在胡鬧什麼?”
中年漢子瞬了瞬春雪瓶,又爲難地笑了笑,說道:“這幫浪蕩漢,嫂子又不是不知道,閒得無聊了就到處嬉鬧一陣;鬧得無聊了又自會散去的,嫂子休去管他。”他隨即又回過頭來指着春雪瓶對她說道,“這位姑娘從西疆來,是來住店的一,還說要見見咱劉大哥。”
那婦人顯得十分驚詫地又將春雪瓶打量一下,問道:“姑娘是從西疆來?”
春雪瓶點點頭:“從西疆來。”
婦人:“貴姓?”
春雪瓶:“天山春雪瓶。”
婦人略一沉吟:“姑娘要見我那當家的何事?”
春雪瓶雙眸突然一亮:“你可是蔡姑?”
婦人張大一雙眼愣住了:“你是……?”
春雪瓶搶前一步,一把抓住她的臂膀,熱烈地說道:“是香姑姑姑叫我來的。她和哈里木叔叔時時都在惦念着蔡姑和劉大叔呢!。”
婦人已由驚詫變爲驚喜,激動得嘴脣也微微顫動起來。她仰面向上,發出一聲長長的驚歎:“啊,我的老天!香妹子還活着,我蔡幺妹又多了一個親人!”
春雪瓶也被蔡幺妹這激動的真情所感,驀然間,她感到自己也和這位素不相識的蔡姑倍加親切起來。恰在這時,門外又傳來了一片店夥計和那幫閒漢的爭吵之聲:
“這是劉泰保劉爺開的店,你們怎麼金面佛面都不看啦!”
“劉爺的佛面哪敢不看!可那妞兒又不是劉爺的閨女,你擡劉
命出來壓我兄弟幹啥!”
“誰無六親姐妹,我勸你等少損德!”
“誰人見色不動心,老哥也別裝相!”
蔡幺妹側耳聽了幾句,隨即轉身去至客店門前,面街一站,左手叉腰,右手指着那幫閒漢罵道:“你們這些饞嘴貓,餓老鸛!竟饞到你姑奶奶桌上來了!告訴你們,適才進來這姑娘是我蔡幺妹的親侄女,你等再敢沾沾惹惹,就休怪我手辣!”
那幫閒漢一聽,全啞聲了。其中三兩位就住在本街附近的漢子,連連拱手道歉,還賠了許多不是,然後才各自垂頭溜去。
蔡幺妹眼看那幫閒漢已經走遠,這才又回到堂內,帶歉帶慰地對春雪瓶說道:“姑娘別介意,在這兒有我和你劉大叔,委屈不了你的。”
春雪瓶只不在意地笑了笑,沒吭聲。
蔡幺妹將春雪瓶帶到後院她的家裏,剛一坐定,便已有人將一壺新沏的茶和一盆熱騰騰的洗臉水送進房裏來了。春雪瓶洗過臉,這才一面喝茶,一面又和蔡幺妹閒談起來。蔡幺妹仔細地問了香姑和哈里木的近況,問了春雪瓶在路上的行程,還問了羅小虎的處境和西疆的局勢。總之,蔡幺妹幾乎是無事不問,問得卻非常審
慎;春雪瓶是有問必答,答得也極爲小心。比如,蔡幺妹在談及有關羅小虎的情況時,總是用的“聽說”二字,卻絕口不曾提及她認識羅小虎並與他還有過交情的往事;在談到哈里木時,也從不把他和馬賊之事聯在一起。儘管蔡幺妹由於久涉江湖又歷經風波,說話行事都顯得十分謹慎,但她畢竟心地善良,又極重情義,因此,言談間,她對羅小虎安危的惦掛,對馬賊興敗的關切,是非愛憎總要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來,而且往往使人爲之情動心傾,隨她激盪起喜怒哀樂。心性敏悟的春雪瓶已將蔡幺妹的心境情懷洞察得清清楚楚的了。二人談着談着,蔡幺妹忽然問道:“你姓春,又稱呼香姑爲姑姑,就應是香姑家的侄女了,我怎從未聽你香姑姑姑說起過她在西疆還有兄弟姐妹?”
春雪瓶:“我母親和香姑姑姑是結拜姐妹,她們之間相處得比親姐妹還親。”
蔡幺妹十分動情地:“啊,原來是這樣。我和你香姑姑姑一樣都沒有親親的弟兄姐妹,但也都有比親親的弟兄姐妹還更貼心的手足。”她沉思片刻,又說道:“二十年前我曾去過西疆,並在西疆也結識了一個十分討人疼愛的妹妹,我一直都在惦念着她,也不知她近況如何,日子過得順心如意不?”
春雪瓶:“她是誰?”
蔡幺妹:“名叫達美,是個哈族姑娘。”
春雪瓶不覺驚呼起來:“啊,原來是達美姑姑!”
蔡幺妹也不由一驚:“你認識她?!”
春雪瓶:“她就是哈里木叔叔的妹妹,也是我的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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