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翠蘭連連點頭應允,最後也在春雪瓶耳邊說了聲“我一定來告訴你”,這才轉身離去。
春雪瓶一直目送她走出很遠,才返身進了內院。日子又過了兩天。春雪瓶既無心外出遊玩,也無心去德秀峯
家探望羅燕,她只盼候着翠蘭給傳來玉府的消息,並暗暗計算着,一旦府裏又出現了什麼新的動靜,自己將採取什麼樣的行動才能截住那位玉嬌龍,也即是才能見到自己的母親。春雪瓶心裏也明白,這位玉小姐的行蹤是極爲機警而又極爲隱祕的,自己母親的心性也是十分敏捷和謹慎,要揭開這個一直隱蔽着多年的祕密,自己必須特別小心在意纔行,稍有疏忽,便會使自己這番的萬里奔波變成徒勞往返,尋找母親的願望也變成了水月鏡花。這天晚飯時,春雪瓶因有她自己的心事,自顧埋頭喫飯,很少說話。蔡幺妹也因忙於盤算棧裏本月的收支,沒有心思和大家閒聊,桌上顯得十分沉悶。劉泰保幾杯悶酒下肚,話也逐漸多了起來。他所說的也都還是他從街上茶樓酒肆聽來的一些瑣事碎聞,並無什麼動人之處。但他後來在無意中隨便聊聊的幾句話,卻引起了春雪瓶的注意,並使她不禁暗暗感到驚異起來。據劉泰保說:他這幾天曾兩次順路去過德秀峯家,見德秀峯都顯得有些心事重重的模樣。他還說:沒想到一一向開朗豪放的德秀峯竟會變得愁眉不展起來。劉泰保又說:他曾見到王府管事,聽王府管事說,王爺近來心情不好,除了軍機處的官員外,其他的人一律不見。因此,這幾天來在王府出入的全是軍機處的官員,甚至連很少到王府去的田項將軍,也連日去王府議事。春雪瓶聽了這些情況,不知爲什麼,在她心裏總感到可能與西疆有關,並總是情不自禁地把它和羅
大伯之事聯繫起來。她只在一旁默默地聽着,沒做聲。
第二天下午,春雪瓶剛剛出城遛馬回來,正準備去德秀峯家探探消息,客棧裏的坐櫃老伍來到內院,對她說道:“春姑娘,門外來了輛馬車,說是專來接你的,請你趕快出去。”
老伍:“我已問過那車伕了。他不肯說,只說等春姑娘上了車就自會知道的。”
春雪瓶感到有些納悶,正在遲疑,老伍又說道:“那車很豪華,馬也很駿,一望就知道是富貴人家的車馬。”
春雪瓶帶着幾分驚奇的心情來到門外,她舉目一望,果見就在右旁街心,有一一輛裝飾得十分華麗的馬車停在那兒。坐在駕座上的馬伕見她出來,忙向她招了招手,只說了聲“請姑娘上車”,便不再說什麼了。春雪瓶走到馬車面前,並不急於上車,只擡起眼來將車打量着。透過車窗那幅粉紅色的薄薄窗簾,她隱隱看到車裏端坐着個好似女人般的身影。春雪瓶心裏更覺得奇怪起來,她也不再去多思索什麼了,便忙一步跨上車去,用手掀開門簾,舉眼向車裏一看,她不禁愣住了,端坐車裏的竟是王妃!春雪瓶正驚訝間,王妃已經伸手來將她的手緊緊握住,並示意她不要出聲,隨即將她牽進車去,讓她坐在自己身旁,車隨即便啓動了。一直等馬車穿過虎幄街口進入了熱鬧的大街,王妃才輕聲對她說道:“我早就想派人來接你去王府一聚的了,只因這些天來,王爺心情煩惱,到王府議事和求見王爺的人多,接你進府多有不便。今天王爺去王莊散悶去了,大約要三五天才能回府,他剛一起駕,我便親來接你來了。”
這一切都顯得有些異常的舉動和情景,形成一種神祕的氣氛,春雪瓶只感到滿心疑詫,竟不知該說些什麼了。王妃見她默默無語,便轉過臉來凝望她,嘴邊浮出一道淺淺的笑容,滿懷深情地對她說道:“這幾天我真感度日如年,時時刻刻都在惦念着你呀!”她話音裏充滿了柔情,也充滿了憂傷。
春雪瓶心裏不竟有些慌亂起來,不知怎樣回答纔好,只含糊應道:“我也時時在想念王妃哩!”
王妃欣然一笑,她那雙一直凝望着春雪瓶的眼裏竟閃起了淚光,那雙緊握的春雪瓶的手也握得更緊了。
驚疑和困惑使春雪瓶又由慌亂變成茫然,她忙低下頭去,避開王妃那雙充滿柔愛而又使她感到不解的眼光。
王妃忙又扶起她的頭來,帶着些歉意,又帶着些兒感傷地對她說道:“我雖身爲王妃,有時也有我的難處。”她停了停,才又說道:“趁王爺不在府裏,你可在我身邊多住兩日,我們可以盡情地談
談。”
春雪瓶雖仍感到困惑不解,可她卻已定下神來,便試着問道:“王爺近來爲何煩惱?”
王妃遲疑了下,說道:“頭緒紛繁,許多似是而非真真假假的事情都攪在一起了,這不是三言兩語能說清楚的,等到府裏,我再慢慢告訴你。”
春雪瓶從王妃的這幾句話裏,既理不出一點頭緒,也看不清半點眉目,她仍是滿腹困惑,仍是一片茫然。
馬車一直駛進王府,直到便殿階前方纔停了下來。兩名宮女早已來到車前,春雪瓶還不等她倆前來攙扶,便已扶着王妃下了馬車。王妃滿懷喜悅地攜着春雪瓶的左手,穿過便殿,來到一問陳設得十分精緻的屋子裏,兩名隨侍在身後的宮女,即忙移來繡凳,她和王妃坐下後,茶很快地也由宮女獻上來了。王妃隨即對兩名宮
女說道:“我和春姑娘敘話,你二人退出房去,休讓任何人來打擾我們。”
兩個宮女恭恭敬敬地退出房外去了,王妃讓春雪瓶將繡凳移近她的身邊,又緊緊拉住了她的雙手,這纔對她說道:“有許多十分緊要的話我一會再和你細說,你得先告訴我,你的母親是不是駝鈴公主?”
春雪瓶不由一怔:沒想到這曾在她心裏預料過的事兒竟然發生了,而且是在這樣的時候,又來得這麼突然!她該如何回答纔是呢?她因一時拿不定主意而感到慌亂起來。她只好低頭不語了。王妃緊緊地凝視着她,等她回話。過了難耐的片刻,王妃忽然發出一聲哀深的嘆息,帶着硬嚥地說道:“我已經猜到了你可能不會承認,可我卻已認定了你就是駝鈴公主的女兒了!”
正感不知如何是好的春雪瓶,聽王妃這麼一說,又不由十分詫訝起來,忙擡頭來瞅着她問道:“王妃憑着什麼認定我就是駝鈴公主的女兒呢?”
王妃抓起春雪瓶的手來,指着她手上戴的那隻指環說道:“就憑你手上戴的這隻指環。”她又凝視了春雪瓶片刻,低聲說道:“你母親難道沒有告訴你吧?這指環原是一對,你母親和我各有一隻。爲了尋找你母親,我將我那隻作爲信證交給拉欽轉到你母親手裏了。那天我在你手上看到了這隻指環,我便問你是從那裏來,你說是你母親舊物。世上除了我那駝鈴妹妹,誰還有這指環,我也就知道你定是駝鈴公主的女兒了。”
春雪瓶:“駝鈴公主既然已有了兩隻指環,難道她就不可以送一隻給別人嗎?”
王妃:“自從十六年前拉欽將你和你母親從哈珠接去西疆後,就一直住在艾比湖,在那兒住了將近八年纔到天山去的。那天我問你在去天山前是否住在艾比湖,你也是承認了的。世上不會有這麼巧的事情。”
春雪瓶默然不語了。過了許久,她才又含含糊糊地低聲說道:“駝鈴公主早已下落不明的事,拉欽不是已經告訴了德老前輩,德老前輩也一定告知你了!”她說到這兒,不禁略略猶豫了一下才又說了句:“王妃休要錯認。”
王妃發出一聲帶怨的哀嘆,說道:“別再提你那位拉欽了!”她忽又將話打住,臉已在漸漸變白,那雙緊握着春雪瓶的手也在微微顫抖起來,隨即又是一聲充滿悲涼的嘆息,說道:“開始我也把拉欽所說的信以爲真,後來我才知道一切原都是假!我心裏亦才明白,你母親也和一些別的蒙古人一樣,都在怨我恨我,不再把我認作蒙古人,你母親也不會再認我這個曾經是那麼疼她愛她的姐姐的了!”王妃說到這裏時,不禁已由哽咽變爲啜泣,那深深的悲痛,竟使春雪瓶也爲之震撼。王妃啜泣了會,又帶着幾分委屈和含着幾分幽怨對春雪瓶傾訴道:“你哪裏知道,三十一年前,阿拉善王爺爲爭奪牧場,在我部裏煽起來叛亂,殺死了我的父王和你母親的父親——我的叔叔,那時我才十六歲,你母親更小,僅僅只有三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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