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春雪瓶:“在世。”她注視玉璣片刻,隨又說道:“只是多年來誰也訪不到她的行蹤住址。”
玉璣這才又轉過話題,不再問起那女子的事了。飯罷,三人又坐在客廳裏喝了一會茶後,春雪瓶起身告辭了。鸞英一邊留她,一邊對玉璣說道:“你不是已把你爲春姑娘而作的那首詩寫成了單條,還準備將它贈送給春姑娘嗎?何不就去拿來當面送她。”
玉璣顯得有些猶豫,又像有些爲難的樣子,他遲疑了會,才說道:“那首詩中的有些字句尚欠工穩,我還須仔細推敲一下,等我改定後重寫一幅與春姑娘送去就是。”
鸞英:“還推敲什麼!那天我念給王妃聽了,王妃都很稱讚,說不愧是出自翰林學士之手呢!”
玉璣不由一驚,臉上也隱隱露出了慍意,衝着鸞英說道:“你怎把這事也去對王妃講了!”
鸞英:“這有什麼講不得的,作詩作文不就是給別人讀、給別人看的嗎!”
春雪瓶已從玉璣那顯得有些失常的情態中,感到玉璣似有什麼未便說出的隱情,但究竟是什麼隱情,她也無須去多想,便忙對鸞英說道:“既然伯父說還要改改,就等伯父改好後再賜贈給我好了。”她隨即向玉璣和鸞英各施一禮,稱謝告辭。鸞英見她執意要走,便將她送出客廳,並喚來翠蘭,吩咐翠蘭把春雪瓶一直陪送到蔡幺妹家裏。
春雪瓶在翠蘭的陪送下走下臺階,在穿過長廊時她不禁停下步來,向着後園那邊凝望了會,才又向府門走去。一路上,翠蘭已不再像在玉夫人面前那麼拘謹,不斷地指着四周那些房舍告訴春雪瓶,哪兒是過去玉帥議事的廳堂,哪兒是家丁的住宅,哪兒是糧倉,哪兒又是馬廄,顯得十分親切,也變得分外活潑。春雪瓶也放慢了腳步,將她所指之處都…細審了番。春雪瓶聽着看着,忽然停下步來,回頭指着身後那片後園,問翠蘭道:“那麼好好的一座花園如何讓它空着,荒了豈不可惜?”
翠蘭只向那後園瞬了一眼,不禁將舌一咋,說道:“誰敢住進那後園去?!”春雪瓶:“爲什麼?”翠蘭:“都說那後園裏有鬼,十幾年前就曾鬧過,不想最近又鬧起來了。”
春雪瓶不由一震,感到驚詫已極,忙又問道:“如何個鬧法,有哪些跡象?出了些什麼事情?”
翠蘭不禁忙擡頭向四周察看了下,才顯得顧慮重重地小聲說道:“這事夫人和老爺都曾一再叮囑,不準向誰說起,以免張揚出去。”
春雪瓶貼近她的身旁,拉起她的手來,輕聲對她說道:“好妹妹,告訴我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對外人講的。”
翠蘭遲疑了下,又說道:“我如告訴了你,你可千萬不要對人說去,更不要說是我告訴你的,不然,老爺會怪罪我的。”
春雪瓶緊緊地凝望着她,點點頭。翠蘭從春雪瓶那一雙充滿親切與真誠的眼光裏,感到了溫暖,生起了信任。她這才悄聲對春雪瓶說道:“這是前幾天才發生的事情。記得就是在夫人去王府赴宴回來後的第二天晚上,馬伕吳順哥半夜起來到馬廄裏去給牲口加草料,忽然看見後園那座樓房上閃了幾閃綠幽幽的亮光,他嚇慌了,便忙躲回屋去,不敢聲張,只這事悄悄告訴了管家。管家怕是盜賊躲藏在那樓上了,便在第三天晚上帶了幾名護院家丁躲在牆角暗處察看。到了半夜,樓上忽又閃起了幾下亮光,還是綠幽幽的。管家和那兩名家丁忙從牆角暗處走了出來,點燃燈籠,正要上樓察看,不知從哪裏突然飛來一件東西,剛好打在燈籠上,把燈籠打爛,燭也打滅,三人也被嚇壞,趕忙退出後園。第二天早上,管家纔將這事稟告了老爺,還說準備
趁着白天,帶人去後園樓上看看,看有沒有可疑痕跡。老爺沉着臉,只在書房裏走來走去,過了很久才發下話來,說那多半是在附近流竄的小偷小賊,因天氣冷了,躲到樓上去避寒過夜的。叫管事不用去查看了,更不要張揚出去,以免以訛傳訛,變成蜚語。還說,若變成謠言,不但駭俗,還會傷己。”翠蘭說到這裏,已來到府門,她便把話停住了。直到走出府門,春雪瓶才又問道:“如你適才所說的情況,明明是有人暗藏樓上,又怎會說成是鬧鬼了呢?”
翠蘭:“我還沒說完呢!也就在馬伕吳順哥發現後園樓上閃出亮光的那天晚上,住在夫人臥房對面那間房裏的趙媽,半夜醒來時,忽然隱隱聽到室外傳來一陣輕微的哭泣聲。趙媽說,那聲音雖然細得像蜂叫一般,但她卻聽得真切極了。還說當她聽出了那是誰的聲音來時,簡直害怕極了,嚇得幾乎昏了過去。”
春雪瓶聽到這裏時,只感到她整顆心都緊緊地收縮起來了。可她仍極力地沉下氣來,並不急於追問那是誰的聲音,卻只問道:“趙媽是誰?”
翠蘭:“是夫人的陪嫁姨娘,已經六十多歲了。”
春雪瓶:“她既然已經聽出了是誰的聲音,那還有什麼值得驚怪和害怕的呢!”
翠蘭:“春小姐你不知道,在窗外哭泣的那人已經死了多年了!這是鬼哭!”
春雪瓶這才屏息凝神,身負千鈞般地問道:“那人是誰?”
翠蘭將嘴湊近她的耳邊,充滿神祕地低聲說道:“就是已經死了多年的玉小姐玉嬌龍!”
春雪瓶突然停下步來,一動也不動地站在那兒,竟像凝住了似的。這雖是她心中早已意料到了的事情,可一旦從翠蘭口裏說出來時,還是使她感到有如晴空霹靂一般,她的整個身心都震撼了。她呆了片刻,纔在心裏暗暗發出一聲呼叫:“啊,果然是她——我的母親!”
春雪瓶感到一切都正如她所意料,一切都已清楚,也無須再向翠蘭多問什麼了。可翠蘭卻還是一個勁地談了下去:“那晚聽到鬼哭的還不只趙媽一人,後來才知道夫人也聽到了的。還發生一件更叫人可怕的事情:那兩天正好我家姑小姐回家來了,住在趙媽隔壁那間房裏。……”
春雪瓶忙截住她的話問道:“姑小姐是誰?”
翠蘭:“是夫人的獨生女,去年纔出嫁的。”
春雪瓶:“今年多大了?”
翠蘭:“十八歲。”她又接着說道:“姑小姐也是在那天晚上的半夜裏,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似乎看到一個人影輕輕地走到她牀面前來了,在她牀前站了一會兒,又伸手掀開了她的帳子,接着便埋下頭來看了看她,還用手輕輕地撫了撫她的頭髮。這一切她都是在似夢非夢的迷迷糊糊中看到的。她當時還以爲是趙媽來看她被蓋蓋好沒有,所以就沒有在意,只仍閉着眼睛睡她的。後來,她忽然感到幾滴滾燙滾燙的水滴落在她臉上來了。她一下驚醒過來,忙睜開眼睛一看,只見那人影一下閃出帳外,又在窗前一晃便不見了。姑小姐還以爲是夢,可又明明是醒了纔看見的。她再用手往臉上一摸,那幾滴水也還溼漉漉地留在臉上。姑小姐嚇壞了,又不敢出聲,只用被蓋蒙着頭,直到第二天早上趙姑進房去叫她,她才把頭伸出來。就在那天下午她便又回到婆家去了。那兩天,內院外宅,上上下下,有的說鬼,有的說賊,鬧得人心惶惶。夫人爲此還在後園門外焚香立願,答應到妙峯山給玉小姐做半月道場來超薦她,求她早回仙界,不要再來驚擾家人。老爺卻命人把通向後園那道圓門緊緊封釘,不準任何人進入後園,也不準任何人把府裏發生的這些事情張揚出去。爲這事,府裏一直折騰了五六天,直到這兩天才漸漸平靜下來。”
一直在默默留心聽着的春雪瓶,忽又問道:“自那兩夜以後,後園樓上還出現過亮光沒有?”
翠蘭:“就那兩天夜裏,以後就再也沒人見到過了。”
春雪瓶沉吟了會,又問翠蘭道:“聽說那後園樓上原是玉小姐生前臥室,你去過那兒沒有?”
翠蘭擺擺頭:“沒去過。我到府裏已經五六年了,也從沒有看到有人去過。聽說那門一直是鎖着的,房裏的一切陳設都還是玉小姐生前那樣。”
二人正談着,不覺已來到“四海春”客棧門前,翠蘭還想把春雪瓶一直送進後院,春雪瓶卻停下步來,不讓她再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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