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雪瓶行了約三百來步,來到一處略爲寬闊的場地,場地右旁長有一排粗大的柳樹,樹後是一列高高的圍牆。春雪瓶知道那圍牆裏面就是玉府的後園了。場地對面雖有兩戶小院人家,但院門已經關閉,整個衚衕都是靜悄悄的。春雪瓶攀上柳樹枝杈,跳上牆頭,又一躍跳入園內,藉着星光將周圍注目一看,只見地下是荒草沒膝,四圍是樹影憧憧,荒蕪中顯得十分淒涼,淒涼中又籠罩着一層神祕和恐怖的氣氛。春雪瓶站在那一片幽暗之中,也不禁感到有些心悸而怯步不前。但她一想到這是母親過去曾經居住的舊地,且又是母親即將到來的地方,她便頓覺精神抖擻,一切怖悸都全消失,忙又邁步向前走去。她穿過園林,前面乃是一片空地,空地那邊隱隱出現一座樓房,她在穿過空地向樓房走去時,順手從地下拾起幾片碎石揣進懷裏。她步上石階,來到樓房前,見房門閉着,門上還鎖了一把大大的鐵鎖。她又伸手去推了推門旁那扇花窗,不料輕輕一推便被她推開了。她輕輕一躍跳進窗去,並不反手掩好花窗,卻仍讓它大大開着,她想,這也算是給母親的一個警示。窗內黑得什麼也看不清楚,她站了片刻,極力凝神才勉強能看出裏面原是一個大廳,大廳兩側各有一間小屋,廳後左邊是上樓樓梯。春雪瓶沿梯而上,出口處正好是樓房西頭走廊。繞過走廊,靠東有扇小門,
門前還掛示珠簾,一望便知是間臥室。她想:這一定是母親早年曾經住過的臥室了。她忙掀開珠簾一看,門也是緊鎖着的。她又轉至走廊東頭,見那兒有扇花窗,她將花窗輕輕一推,一下又被她推開了。她隨即跳進窗去,隱隱可見那房裏不但一切桌椅靠凳鏡臺牀鋪樣樣俱全,而且就連桌上的擺設茶杯,牀上羅帳被蓋亦都齊備。春雪瓶憑窗俯視,可隱隱看到半片園林,擡頭遠望,可看到玉府內園後院閃映的燈光。她再走到牀前,伸手向牀上撫撫摩摩,只感到被軟墊柔,竟毫無半點灰塵染手的感覺。她心裏已覺驚異萬分,便忙又俯下身去,將整個臉兒貼到那軟柔柔的枕頭上,再仔細而又深深地嗅了嗅,一股她非常熟悉的,也可說是從小就習慣了的,似花粉又非花粉,似蘭麝又非蘭麝的肌膚的氣味,沁人她的肺腑,透進她的胸懷,她不禁一下將枕頭緊緊抱住,口裏也情不自禁地輕輕呼喚出了一聲:“啊,是你,我的母親!”
春雪瓶緊緊抱着枕頭,由驚喜陷入一陣沉思,過了好一會,才又直起身來,準備着今晚的行動。她把室內室外,來路去路,都又一一察看了遍,這才掩好花窗,靜靜坐在窗前,不時側耳細聽,不時又透過窗花察看着外面的一切動靜。她等了不到半個時辰,忽聽下面傳來一陣輕微而雜亂的腳步聲。她一聽便知是楊琦等人來
到。她透過花窗向下望去,見有三個身影隱蔽到牆角處一叢枝葉繁茂的花樹後面去了。另外兩人似已推開樓下花窗,進入廳內,伏在大廳的暗隅裏去。還有兩人轉到樓後便不見了,春雪瓶估計他二人多是躲在樓後,背靠牆壁而坐,只有這樣才較難被人發現。春雪瓶亦從這兒人的行動中,感到了迫人的險勢。心想:要是自己不來,母親便很可能落入田項設下的陷阱,以母親那超凡的本領雖不至被擒,也難免不露出一些可供添枝加叫的跡象來。
夜越來越深了。遠處早已傳來二更梆點,網裏是一片死寂,偶爾一陣風來,只聽一片沙沙聲響,令人不覺毛髮悚然,都疑是那驚心一刻的到來。
遠處又隱隱傳來了三更梆點,園子那邊的前宅後院早已燈光熄滅,玉府裏的上下人等都已安然入睡。春雪瓶靜坐窗前,久久聚精匯神,亦不覺有些鬆弛,她正欲伸伸腰身,趕走已向她襲來的倦意,恰在這時,忽聽門外走廊上傳來幾點清脆的H向聲。那響聲好似風吹落果,直跳滾到她門前便不動了。春雪瓶不覺一驚,心裏驀然閃起一個念頭,這莫非是母親投來的試石!?就在這刻不容緩的一瞬間,已無庸她再多加思索,細作推敲,她急忙打燃火種,點起燈籠,一剎時,整間樓房都照滿亮光,亮光還透過窗格,穿過板牆上壁的雕花,射向後園的四面八方。春雪瓶就在她剛點燃燈籠的一瞬間,趕忙背過亮光舉目往園林深處一瞧,忽隱隱見西北角上有條修長的黑影一閃,便無聲無息無蹤無影地隱沒到黑暗中去了。那黑影雖只在她眼裏一掠而過,但春雪瓶卻已從那輕盈的身段和那敏捷的動態裏認出是她母親了。她心裏雖不免因奔波數千裏卻失之交臂而感到悵悵難禁,但也因母親的安然脫險而感到欣慰滿懷。春雪瓶剛剛舒出一口氣來,就在這短短的幾眨眼間,忽聽樓下傳來了窗戶的啓動聲和一些聲音雖小但卻很嘈雜的說話聲。隨着樓梯上也響起了一陣正向樓上擁來的腳步聲。春雪瓶忙舉起燈籠一躍出房,迅速繞過走廊來到西廊樓口,右手叉腰,左手高高舉着那盞印有“田府”二字的紗罩燈籠,面對樓口,動也不動地站在那兒。正手持各種兵器,帶着油捻、松香向樓上擁來的幾名護院、捕快,見了這般光景,競愣在樓梯半腰不動了,一個個張大着一雙雙充滿驚異甚至帶有些兒恐怖的眼光注意着春雪瓶。這一切都出乎他們意外的情景,又怎能不讓他們感劍驚異萬分呢!高舉燈籠站在樓口把自己的面目照得一覽無餘的,竟是一個神情冷肅、英氣逼人的美少年!他雖手無寸鐵,卻又使人感到難近難犯。他既不向前也不後退,既不問話也不驚呼,只凝然不動地站在那兒,閃着一雙亮亮的眼睛,冷冷地俯視着衆人。雙方一上一下,俯仰棚對,僵持片刻,人衆中忽有一名護院低聲說道:“把他捉住冉說!”他身後一名捕快忙制止住他,說道:“先問他一問,興許是自己人。”他隨即迎着春雪瓶揚聲問道:“朋友,你是誰?”
春雪瓶仍只冷冷地望着他,毫無應聲。那捕快又問道:“你再不答話就休怪我們要動手了!”春雪瓶仍然不理不睬。
站在捕快前面那名護院忽然喝叫了聲:“上,把他拿下!”
那幾人隨即邁開腳步直向春雪瓶擁來。就在這一瞬間,春雪瓶猛然吹滅燈籠燭光,樓梯上突然變成一片漆黑,她趁衆人兩眼正在一無所察全然陷入冥茫之際,早已閃身退至走廊外側欄杆處,翻身一躍,像落葉般無聲無息地飄墜樓下,旋又將身一閃,躲到階旁一株大樹後面去了。衆人在樓梯半腰互相擠成一團,又摸索了會,纔將手中的油捻點燃,這時樓口早已不見春雪瓶的人影了。衆人忙又奔至樓上,把整個走廊和東西兩屋也都找尋了遍,仍是蹤影全無。那位護院站在走廊邊上,正高舉油捻探身往樓下看時,躲在樹後的春雪瓶覷得準切,隨即從懷裏摸出碎石一片,一揚手便打了過去。那石片不偏不倚正好打中那油捻火頭。只見濺起一團火星,護院手中的油捻便頓時熄滅。春雪瓶隨即又向那捕快手中油捻飛去一石,捕快手中的油捻也立時熄滅,樓上樓下又變成一片漆黑。護院和那捕快只覺火頭是被一物擊中,但究竟是何物,物又從何處飛來,卻毫未弄清,不禁連連發出兩聲驚叫,嚇得其餘人也慌亂起來。正在這時,春雪瓶突然又看到兩個人影從樓房後面轉了出來,二人在石階上壓低聲交談數語,其中一人才仰起頭來壓低聲音對尚在樓上的幾人喊話道:“我們已經驚動了玉府還不快走,他們的人來就壞事了!”
春雪瓶聽出了這是楊琦的聲音。
樓上又有人喊話下來:“你二位看到那個賊子沒有?”
楊琦:“我伏在樓後,什麼也沒看見!還是快走罷,有話回去再說!”
樓上那五人忙摸索着走下樓來,一一跳出花窗,跟隨着楊琦匆匆穿過空地,奔進樹林,向着圍牆走了。
春雪瓶這才從樹後轉出身來,舉眼向玉府那邊望去,見前院好幾處窗戶都亮起了燈光,也隱隱看到一些人影在那邊園裏閃來閃去,看樣子僅在互相傳奇報警,並無過來察看之意。春雪瓶不禁笑了笑,隨即提着燈籠直向那邊奔去。她來到那道矮牆腳下,只輕輕一躍便跳過牆去。這時正有三個人影站在通向後院的路旁低聲交
談着:“又是燈籠,又是火炬,鬧得可厲害啦!”
“我還聽到人聲。這明明是人,哪裏是鬼!若再姑息下去,不久準鬧到這邊來了!”
“玉大人爲何這般息事寧人!
:https://www.bie5.cc。:https://m.bie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