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玉嬌龍默然片刻,說道:“聖人云:‘人之患,在好爲人師。’你哪能輕易就答允作人之師呢!何況男女授受不親也是聖訓,你年紀已經不小,也應多加檢點……。”她突然打住話頭,沉吟片刻,才又說道:“將來縱要教他一些拳技劍法,可由我去傳授給他就是。”
春雪瓶:“他如能得母親傳授當然更好,這就以免我去和他授受。”
二人說着,天已大亮。玉嬌龍忙起身下牀,去到屋外殿上升起火來,一邊用熱水洗臉,_邊取出饅頭烙餅之類的乾糧烤在火上。春雪瓶亦已下牀來到殿上,幫助母親張羅早餐。一會兒,乾糧均已烤熱,母女二人便圍坐火旁,一邊早餐,一邊敘話。春雪瓶乘機勸母親道:“母親要尋找的親人既然尚無下落,眼見時已入冬,母親病又時時復發,不如和我一起返回西疆,好好將息一下身體,等明年初夏轉暖時,我再陪母親一道進關,慢慢尋訪母親的親人去。”
玉嬌龍放下手裏的乾糧,注視着春雪瓶說道:“我正想和你談談回西疆的事呢!我昨夜想了很久,直到今天清晨才決定下來:我也準備不久便回西疆,只是現在還不成,也不能和你一道,我還要到安國留村去把我十九年前埋藏在那兒的一本殘書取回來。那是一本載有九華拳劍最後幾路的祕本,我只有把它取回來了才能讓
你學會祕傳九華拳劍的法式和路數。然後,我再到黃河以南去尋找一下我的親人,以了我最後的心願。不管是否能夠找到,我都準定在明年初春趕回西疆和你團聚。只要我能回來,以後我便不會再離開你了。”她說到這裏,突然停下話來,深情地望了望春雪瓶,嘴邊露出一絲悽愴的笑容。
春雪瓶不由全身一震,十分驚異地說道:“母親怎的說出這樣的話來!羅大伯、香姑姑姑、哈里木和艾彌爾叔叔,還有許多許多親人都在盼候着母親,都希望母親能早日回到西疆去和他們團聚呢!特別是羅大伯,母親不是已經答應了他,說等你這番回到西疆後,便帶着我同到烏倫古湖去,去和他永遠住在一起。羅大伯也在等待着母親和我給他帶去天倫之樂呢!”
玉嬌龍悽然一笑:“興許我正是已經預感到自己回不了西疆,纔對他說出這番話來的。”她話音剛落,一顆映着火光閃閃發亮的淚水也隨着腮邊滾落下來。
春雪瓶一下撲到她的懷裏,帶哭帶嬌地說道:“母親,我不讓你再說這樣的話了!我一定要留在你身邊,隨你一道去安國,去河南,和你一同回西疆!”
玉嬌龍撫擁着她,充滿疼憐地在她耳邊說道:“好,我不再說這樣的話了。母親興許是心情不好才生出這些奇怪的念頭來的!你也別在意!”玉嬌龍隨即捧起春雪瓶的臉來,凝望着她,深情而又認真地說道:“母親不是不想你留在我的身邊,我是要你去代母親辦一樁十分重要的事情。”
春雪瓶不由一怔:“母親要我去辦的是什麼事情?”
玉嬌龍:“這事本來是應該由母親親自去辦的。可這樣一來,我就沒法去辦我自己的事了!因此,我只把這事交你去辦,也只有由你去辦我才放心。”
春雪瓶急切地說:“究竟是什麼事呀,母親?”
玉嬌龍:“玉璣大人已奉命赴西疆與田項共同處理西疆邊務,他興許日內就即將起程了。那田項一直對玉門懷有宿怨,他爲人又極陰險殘毒,其黨羽舊部遍佈隴西,他很可能挾於舊怨,遣人於中途加害玉璣。那玉璣大人雖出身將門,實乃一文弱書生,論心機未足防盜,論力氣不能縛雞,他豈是田項對手。若一旦中途生
變,他只有坐以待斃。母親對玉門負罪深重,已經禍移玉帥,豈能再負玉璣!因此,我要你在玉璣大人動身時暗暗跟隨在他左右,代我保護他一路平安到達西疆。這樣,母親就一切都放心了!”
春雪瓶:“我保送玉璣大人去了,誰又來護送母親?”
玉嬌龍:“我還要誰護送!我不是已經和你說過的了,準在明年初春便趕回西疆和你團聚。玉璣大人一路當是按驛而行,加以沿途都要應酬地方官員接送,即是日內起程,估計到西疆時已是新春,離我回到西疆之期亦不遠了。”
春雪瓶俯首沉吟,遲疑不答。
玉嬌龍不覺長嘆一聲,說道:“雪瓶,你難道對母親這一點苦心也不能體諒,對母親的這一點心願也不能成全嗎?”
春雪瓶趕忙擡起頭來,說道:“女兒不是不願從命,只是放心不下母親。今願與母親以明年三月爲約,若到明年三月母親尚不回家,女兒便將重進玉門關來尋找母親。”
玉嬌龍:“好,就以明年三月爲約。你先回家去等我好音!”
春雪瓶這才微微放下心來。儘管她對即將又要和母親分離而感到惆悵難禁,但她憧憬那已快到來的新的團聚,那種充滿了天倫之樂的生活,正是她近年來時時藏在心裏的願望。爲了這一願望的實現,她甘願去歷盡艱險,甚至赴湯蹈火都在所不辭!而今眼看這願望的實現已經臨近,那麼這短短的離別又算什麼呢!對未來的美好的憧憬,又使春雪瓶變得滿懷高興起來。她又不停地給母親講了一些別後的情況和她在京城裏的所見所聞。玉嬌龍卻仍如以往那樣,只注視着春雪瓶,默默地聽,對她所講的一切,既沒有感到新奇,也沒有顯得驚異。廟裏廟外都是一片靜寂,住在這兒幾乎就像回到了天山上的木屋裏,似乎一切都與塵世隔絕,這兒就只有她母女,這兒就是她母女的世界。
時光在母女二人的親切的交談中悄悄消逝,轉瞬已過中午,玉嬌龍從一縷斜照上殿的陽光中警覺過來,不覺輕輕驚呼了聲:“啊,午時已過,你也該回城了!”接着,她便起身去屋裏取來骨梳一把,將春雪瓶拉到自己身前坐定,親手爲她梳理那已顯得有些蓬亂的鬢髮。玉嬌龍一邊輕輕地梳細細地理,一邊對她說道:“你已長大成人了,又是在京城,也應該時時注意修飾自己纔是。須知容貌也是女子應具有的‘四德’之一,不能再像在天山時那樣散散漫漫的了。”
春雪瓶雖也曾多次聽母親講起女子應該遵從和具有的“三從”“四德”,但都不如這次聽去這般入耳,她也是這時才突然領悟過來,自己不知是什麼時候起,就已經開始注意修飾自己的容貌了,至於這究竟是爲了什麼,她自己也不大明白,只隱隱感到這大概就是女人和男人不同之處罷!春雪瓶也在這時才突然發覺到:母親不管在什麼時候和什麼樣的境況中,也總是打扮得整整齊齊,鬢髮更是一絲不亂,哪怕就是長年風霜的摧折與多番苦難的折磨,也損敗不了她那美麗的容顏!原來母親一向十分注意修飾就是因爲她把容貌作爲“四德”之一來看重的。
玉嬌龍給春雪瓶梳理完畢,又將她扶轉身來,對着她凝視了會,顯得十分欣慰而又略感驚奇地說道:“才數月不見,沒想到你一下就長成大人了!以後母親不在你身邊,一切都得靠你自己了!”
她擡頭看了看日光,又說道:“已近未時,你該起身回城去了。”
春雪瓶無可奈何地站身來,.還想找個藉口再在母親身邊多留一會,母親卻已去解下大白馬的繮繩,牽着馬向廟外走去。春雪瓶也只好跟着母親來到廟外,玉嬌龍將繮繩遞到春雪瓶手裏,說道:
“你立即動身,還能在天黑前趕到京城。護送玉璣大人的事就交給你了,你一路上要多加小心!”
春雪瓶:“母親你呢,你打算何時離開這兒?”
玉嬌龍:“我只等天黑也要離開這裏了。”
春雪瓶:“這兒十分僻靜,母親何不在此多住兩日,等玉璣大人有了確切的起程日期我便來告知母親。”
玉嬌龍:“狡兔尚有三窟,我豈能在此久留!等玉璣大人起程那天,我自會尋個所在送他一送,也送一。送你。”
春雪瓶懷着十分難捨的心情跨上了馬鞍,她還想和母親多敘片刻,讓母親那慈祥的面容在她眼裏多留一瞬,不料母親已經舉起手來向着大白馬的後臀一拍,大白馬便放開四蹄向林中奔去。春雪瓶忙在馬上轉過身來對她呼喚道:“母親千萬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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