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玉嬌龍:“你怎知我今夜會去。”
春雪瓶:“今天是玉帥週年忌辰,我料定母親會去的。”
玉嬌龍微微一怔:“玉帥生前曾對我有恩,正好我今夜路過那兒,才順便到他墓前一祭的。”
春雪瓶:“母親不用再向我隱瞞過去的事情,一切我都已經知道了。”
玉嬌龍惕然地:“你知道了什麼!?”
春雪瓶:“我已知道,母親就是玉嬌龍。”
玉嬌龍怔了怔,隨即肅然正色說道“雪瓶你昕着,母親不是玉嬌龍!——玉嬌龍早已死了。她的墳墓就在那片松樹林中,還有聖上的旌表和封賜,這不僅攸關玉嬌龍的名節,還攸關着玉府滿門性命,千萬妄言不得!”
春雪瓶見母親說得如此嚴重,也不禁感到一陣寒慄。她忙點點頭,說道:“這利害女兒也是知道的。因此,一月前田項陰謀潛入玉府偵查盜跡,當我察知他是心懷叵測意在蒐羅罪證妄圖加害玉府時,我便前去破了他的奸計,並將田項派去的那班爪牙着實戲弄了一番。”
玉嬌龍恍然憬悟而又不勝驚異地:“啊,那天晚上在後園樓上燃亮燈光的人原來是你!”
春雪瓶得意地點點頭,隨着又把事情發生的原委經過一講了出來。她講完後,滿眼含着嬌氣地望着母親問道:“怎麼樣!?女兒是不是已經長大成人,懂得如何辦事了!”
玉嬌龍含笑頷首,瞅着她滿懷欣慰地說道:“沒想到你競有如此心計,做得也這般周密!這下我對你也真放心了。!”她沉吟片刻,又說道:“那天晚上你縱然不去,我量那幾個鼠輩的奸狡伎倆也是不會得逞的!你去了.,又這樣做了,卻也大慰我心!只是你留下那隻燈籠,實如給田項心中投下一道陰影,恐他又要萌發殺機了。”
春雪瓶:“蔡姑曾告訴我說,她從鸞英嬸子口裏得知,八年前玉帥在離開伊犁返京的途中,格桑伏在呼圖壁附近截殺玉帥,就是受了田項的指使。”
玉嬌龍眉頭一挑,忿然說道:“這老匹夫喪心病狂竟至如此!”
春雪瓶:“聽王妃說,皇上爲了穩定西疆局勢;這次又派田項調遣甘、肅兩州軍馬進駐西疆去了。王妃還說,王爺亦知田項陰險殘詐,恐生變亂,爲了監製田項,王爺又向皇上保舉玉璣大人督辦西疆政事,兼參贊軍機,已蒙皇上準允,日內就將起程赴西疆了。”
玉嬌龍不覺吃了一驚:“啊,有這樣的事!”她隨即緊鎖雙眉陷入沉思。過了許久,才又擡起頭來對春雪瓶說道:“且把你來京後的一切情況說我聽聽。”
春雪瓶這纔將她如何一路尋母進京,又如何代羅燕與巫朵司比武,如何會見王妃,以及王妃如何因看到她手上的指環竟將她誤認爲是駝鈴公主的女兒之事,一一告訴了母親。玉嬌龍在仔細傾聽她敘談的過程中,不時微微點頭稱許,不時又微微皺起雙眉,憂樂悲歡,百感於懷。特別是當她聽了春雪瓶從王妃處獲悉的那些
由西疆軍營送來的密報以及田項對王爺說的那番猜測後,玉嬌龍真是憂心忡忡,深感世態的險惡和人心的難測,一瞬間,她似覺自己十八年來所隱忍的一切煎熬苦難都成白受,磨難也將永無盡頭,等待着她的除了艱危與險惡外,幾乎就沒有什麼良辰美景,也沒有什麼歡樂幸福!玉嬌龍不由一陣陣地感到心悸,她真不知道她這一生是應該由命還是應該由人了!
春雪瓶見母親久久不語,眼裏充滿了深沉的憂傷,便小心試探着問道:“母親,你尋找的親人呢?可已有了下落?”
玉嬌龍微微搖了搖頭,發出一聲悲沉的嘆息,幾乎是自語般地說道:“一切可循的線索都斷了,真是有如石沉大海,茫茫蒼蒼,杳無音跡!”她停了停,又喃喃地說道:“我已是心瘁神勞,只差上窮碧落下遍黃泉了,一切都是徒勞!”
春雪瓶從母親那悽然的神色和悲涼的話語中,感到了母親心裏的哭泣。她不由輕輕投身偎進母親的懷裏,又輕聲對她說道:“小雪瓶就在母親身邊,小雪瓶就是母親的親人!”
玉嬌龍俯下身來,用她的臉偎貼在雪瓶的額上,輕輕地撫拍着她,又輕輕地說道:“是的,你就是母親的親人!母親唯一的親人也就只有你了!”
一縷縷浸骨的寒氣從窗櫺中襲進屋來,瓦上一片白色,外面在降霜了。
玉嬌龍一探身將春雪瓶抱上牀去,她也側着身子和春雪瓶一起睡下,覆上貂皮,讓春雪瓶蜷偎在她的懷裏。玉嬌龍仍然像幾年前在天山的小木屋那樣,擁着她,輕輕地撫拍着她,用自己的肌膚暖着她,催她入睡。
窗校裏透過一線曙光。點點悠揚的磬聲從山崖上沉入澗谷,又從澗谷中飄進廟裏,斷夢浮思,迴腸蕩魄。春需瓶睜開眼來向母親望去,見母親正注視着屋頂在凝神沉思。她的神情顯得肅穆而又安祥,微微下垂的嘴角,沒有掛着悲涼的意味,只使人感到一種堅強的意志。母親那軟柔柔的肌膚,仍然和過去一樣,散發出使她感到舒適的溫馨。這是經過了多少風霜雨雪,熬過多少嚴寒酷暑和受過多少苦難與折磨的軀體啊!可她卻仍和過去一樣使春雪瓶留戀她的溫柔軟滑而賴着不起。春雪瓶似覺已許久沒有享受到母親的溫存和愛撫了,儘管天色已亮,她亦已醒來,可她仍然一聲不響地偎在母親懷裏,享受着她一生中認爲是最美好的時刻。
玉嬌龍早已察覺到春雪瓶已經醒來,她沒有和春雪瓶說話,也許是她自己也在珍惜這種美好的時刻。只是她心裏這時所想着的事情,卻遠比春雪瓶更加深沉和複雜。這是天性敏悟的春雪瓶也難以猜測和理解的。
母女二人就這樣又靜靜地偎躺了一會,春雪瓶正思度着如何勸慰母親和她一道返回西疆時,玉嬌龍卻打破恬靜忽然問她道:“你認識一個名叫鐵芳的少年?”
春雪瓶不由一怔:“認識。”
玉嬌龍:“你和那鐵芳是怎樣認識的?”
春雪瓶:“是在去塔城的路上和他認識的。”接着她便將他如何在路上攔馬強問大白馬由來的情景,以及在塔城集市摔跤場上發生的事情,一一講了出來。但她卻隱去了以後在肅州相遇和最近在妙峯山再度重逢的情景。
玉嬌龍聽了後,默然片刻,又問道:“你覺得鐵芳爲人如何?”
春雪瓶:“也算得上是個有血性的男兒,看去也誠信,只是有點傻愣愣的。”她說完後不禁在玉嬌龍的懷裏哧哧地笑個不停。
玉嬌龍:“你笑什麼?”
春雪瓶:“我笑他那愣頭愣腦的模樣和他那冒冒失失的傻勁兒!”
玉嬌龍:“這有什麼好笑的!他要不是那樣,又怎會獨自一人在瑪納斯河畔挺身去救助你羅大伯呢!”
一直把頭伏在母親懷裏的春雪瓶,不覺忽然仰起頭來望着母親,顯得十分高興地說道:“母親也還記得起那件事來!?”
玉嬌龍笑了笑:“怎會記不起來!”接着她又說了句,“哪能記不起來呢!”
春雪瓶見母親說話的那種神情,心想:她只是沒有在她那句話之前加上“你羅大伯說過的話”那一句罷了。春雪瓶一轉念,忽又對母親說道:“那位鐵芳的身材、相貌和爲人,我總覺有些像羅大伯。”她隨即又補了句,“簡直像極了!”她說了後忙偷眼注視着她母親。
玉嬌龍的神情顯得有些迷惘起來了。她凝神片刻,喃喃自語般地說道:“是像他,像極了!真怪!”
春雪瓶試着問道:“母親是在哪裏見到鐵芳的?”
玉嬌龍:“在南去百里的一座古廟裏。我病發了,也多虧了他的照料。鐵芳確也是位難得的誠信少年!”她停了停,忽又問春雪瓶道:“你答應過他要教他武藝?”
春雪瓶:“答應過。”
她瞟眼看了看母親的神色,又說道:“我見他武藝平平,總覺與他的爲人太不相稱了,就以那次他在摔跤場上所遇到的險惡情景來說,當時若不是有我和羅燕姑姑等人在場,他就要喫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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