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春雪瓶:“那兒是母親的家,母親若還在,我也還有家,母親既已死去,那兒的一切都是母親的,那家便是你的了。”
鐵芳一着急說話竟忽然也流暢起來:“你怎能這麼說!那兒原本就是你的家。從前是,今後仍還是。我名分上雖是母親之子,卻從未盡過人子之道,你從小就在母親身旁,一直伴隨着母親度過了她那艱難悽苦的一生!你纔是母親真正的女兒。母親在臨死時口裏念着的也是你的名字,可見在母親心裏你纔是她真正的親人。你怎能說母親死了那兒便不是你的家了呢!”
春雪瓶:“不管怎麼說,艾比湖而今卻是你的家了。”
鐵芳:“我確是已經把那兒當作我的家了。但我卻並不是因爲那兒是母親的家才這麼想的。”
春雪瓶不由十分詫異地瞅着他,問道:“不是因爲母親又是因爲什麼?!”
鐵芳:“正是因爲那兒是你的家。”
春雪瓶的臉一下紅了!可她卻既未低下頭來,也未掉開臉去,仍只脈脈地瞅着他,過了片刻才深情地說道:“你這話該我說纔是。”
鐵芳卻不由顯得有些不解,又有些靦腆,問道:“爲什麼?”
春雪瓶:“因爲你是男子漢。”
鐵芳欣然地說道:“既然如此,那就隨我回去吧!”
春雪瓶含情脈脈地點了點頭:“你也該歇息,咱倆明天就上路。”
第二天,春雪瓶和鐵芳一早便動身了。一路上,春雪瓶揚鞭催馬,奔馳得雖仍和來時一樣迅速,心情卻和來時全不一樣。她時而勒馬顧盼,秀目生輝,依然颯爽英姿;時而停蹄指點,笑語如鈴仍似往日瀟灑自如。二人一路娓娓噥噥,不多天便已過哈密,正繼續向前趕路間,忽見一騎迎面飛馳而來,從二人身旁一閃即過。春雪瓶已經認出他是驛站馳遞雞毛文書的驛卒j不覺心裏。一怔,對鐵芳說道:這驛卒跑得這般火急,不知又是一封稟報什麼緊急軍情的文書送到朝廷去了!”
鐵芳不解地問:“似他這等馳行,不須半日人馬均已累倒,還能趕到京城?!”
春雪瓶:“此去京城沿途均設有驛站。每站相距不過四五十里,文書均是接站馳遞,只需二十餘日便可送到京城,哪能由一人一騎馳送。”
鐵芳:“如此,來回也須五十多天,一旦外寇大舉入侵,等朝廷得報後再發兵馳援,至少也須三月,恐半個西疆早已陷入外寇手中去了。”
春雪瓶:“正是因爲如此,羅大伯才率領着他的那幫弟兄住在烏倫古湖一帶,以便時時抗擊從北界來犯的外寇,西疆北境全賴他才得保安寧。因此,西疆牧民百姓都把他率領的那幫弟兄稱爲義軍。”
鐵芳:“等我向你學好一身武藝後,也投到父親那裏去!”
春雪瓶:“何須等到學好纔去,到了那兒再學不也一樣!”
鐵芳:“這麼說,你也是願意隨我一同前去的了!”
春雪瓶不禁嫣然一笑:“不是願隨你去,而是早就和你相約,要你到烏倫古湖來的。”
鐵芳這纔想起去年夏天他二人在甘州道上的談話,也才知道春雪瓶早已有了投身到烏倫古湖去的心意了。他不由十分高興地說道:“那就算我隨你去好了。”
春雪瓶又嫣然一笑:“還是算作我隨你!”
鐵芳也情不自禁地一笑:“就因我是個男子漢?!”
春雪瓶不勝惋嘆地說:“不,只因我不願學母親!”二人都不再吭聲了。
快近鄯善時,二人來到一個驛站門前,因見那驛站旁邊有口深井,二人便下馬汲水飲馬。正飲馬時,一個驛卒走過來了,他將大白馬和青驄馬打量一會,不禁連連贊說“好馬”,並和他二人搭起話來。彼此閒聊片刻,春雪瓶若不經意地問道:“昨日我在路上,見驛站又在飛傳火急文書,不知有何緊急軍情?”
驛卒:“我是爲了半天雲羅小虎的事情。”
春雪瓶不禁全身一震:“半天雲怎麼啦?!”
驛卒:“聽說不久前在昌吉附近被烏蘇軍營的官兵擒獲了!”
鐵芳愣着一雙大眼,搶步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胸衣,急切地問道:“你說的這事可真?!”
驛卒已被他那可怕的神情嚇呆,忙囁嚅說道:“西來的人都是這麼說的。”
鐵芳:“半天雲現被關在何處?”他已色變氣促,聲音也變得沙啞起來。
春雪瓶見他還要追問,忙伸手將他一拉’.說道:“我們還是趕路要緊,到了迪化便一切都會知道的。”
鐵芳這才鬆開了手,躍上馬,和春雪瓶一路揮鞭,飛一般地向迪化方向馳去。
二人各自的心中都如火烤火燎一般,一路上只顧催馬向前,彼此很少說話。剛過白柳河,忽見艾彌爾揚鞭縱馬迎面馳來。彼此一見,都趕忙勒住奔馬,一齊跳下馬來,去至道旁一個僻靜所在,急匆匆地問談起來。經過一番憂心忡忡、心情沉重的交談之後,鐵芳和春雪瓶已從艾彌爾口中獲悉:羅小虎確已於一個多月以前在吉昌以西的草原上落入官兵的手裏去了。落入官兵手裏的經過、情況是:那日羅小虎率領着他的弟兄們剛在廟兒溝擊潰了一股從北境人竄來侵的外寇,正向回烏倫古湖的路上走去時,恰好遇上剛在沙漠裏掩埋了玉嬌龍後又從沙漠裏走出來的鐵芳。羅小虎從他口中得知並猜出死在沙漠裏那個鐵芳當時還不知名姓更不知道是他母親的女人是玉嬌龍時,便離開了他的弟兄單人獨馬向沙漠那方馳去。他的弟兄們回到烏倫古湖後,見羅小虎多日未歸,便派人四出尋他,直至半月前才由塔城軍營的馬千總祕密派人來說,羅小虎就在離開他弟兄們的第五天,在昌吉西邊的草原上,碰上了正在四處堵截、追捕他的烏蘇軍營官兵,他當即被姚遊擊率領的百餘精騎團團圍困。羅小虎雖一再奮勇衝殺,終因勢單力孤寡不敵衆,且又身中兩箭,便被官兵所擒,關進昌吉軍營裏去了。官兵惟恐羅小虎的弟兄們知道這事後前去襲擊軍營救出他來,便一面極力隱祕此事,一面調集各營軍馬增防昌吉。艾彌爾等人在得到馬千總送來的這一密報後,便忙將哈里木、烏都奈、梁巢父等人一齊請到烏倫古湖共同謀計劫救羅小虎的辦法。正在這時,馬強又從迪化軍營探知,爲如何處置羅小虎一事,將軍田項和欽差玉璣兩人意見不一:田項以羅小虎乃爲朝廷要犯爲由,堅持將他押解進京,交由朝
廷會審後再請旨處決;玉璣則以羅小虎賊羽遍佈西疆恐生意外爲藉口,力主就地斬首以防不測。二人各執一詞,各持己見,相持不下。也正是因爲這樣,才使羅小虎至今仍然關在昌吉,給弟兄們留下了一線尚可將他救出的希望。五日前,馬強又從昌吉軍營探知肖準已由塔城趕來昌吉,決定由他率烏蘇、昌吉兩地軍營的官兵將羅小虎押送伊犁將軍衙署,交由田項押管,聽候朝廷發落。馬強還已探知:肖準正在挑選兩地軍營精兵,不日即將起程。哈里木和梁巢父等人共同謀計,認爲要救出羅小虎,只有伏路強劫這樣一個辦法了。這樣做,雖明知不僅將會傷亡許多弟兄,且將危及羅小虎的性命,但勢已至此,別無他策,也只有孤注一擲了。因此,大家商計,決定在呼圖以西的呼圖壁河西岸動手。因那裏乃是去伊犁必經之路,來往人多,易於混跡其中;河邊上又有十餘家店鋪,亦可讓一些弟兄分作過路客商混雜店內;店鋪對面一箭之地有片樹林,可以隱伏一二百騎弟兄,等官兵押解羅小虎來到東岸渡河時,趁他們一半渡過西岸,一半尚留東岸之機,由隱跡在店鋪裏的弟兄突然殺出,拚命護着羅小虎,隱伏林中的弟兄們隨即馳援,合力殺退官兵,將羅小虎從官兵手裏奪救回來。現哈里木和烏都奈已率領着烏倫古湖及各地的弟兄隱集在呼圖壁一帶,只等到時便動手了。
春雪瓶在聽了艾彌爾所說的這些情況後,心裏感到十分震驚,她既爲羅小虎處境的危險深感憂惴,也爲玉璣那險惡的用心感到寒慄氣忿!一瞬間,羅燕、香姑曾對她說起過對玉璣來西疆所懷的隱憂,以及不久前哈里木對官兵在克拉瑪依一帶出現所懷的疑慮,全部一齊涌上心來,不禁使她感到:自己對於世事人情的體察,遠遠不如他們警敏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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