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44
她转過身看向面色如霜的少年，急忙走過去查看他有沒有受伤：“沒伤着吧？”
刚才的情景几乎是时忱单方面吊打程于，他自然沒什么事，可是周磊不觉得，抓着他的右手不肯放下。
时忱垂下還未平复的黑眸，定在戚生生的身上，干涩的喉头微动，刚要出声就被周磊抢了先：“過几天就比赛了，你還這么鲁莽，不知道保护双手，要是真受伤了怎么办？不行，以防万一還是要去医院看看，走。”
說罢就要拉着时忱进车，但被少年抽回了手，语气淡漠：“不去，我沒事。”
周磊话头一堵，還要继续劝他，但时忱沒有给他机会，朝戚生生招了招手，声音温和：“走吧，回家。”
戚生生心跳微顿，少年在街灯下轮廓柔和，声音与往常不同，带着微不可闻的颤抖。
她看着少年骨节发红的手，抿了抿唇：“要不然還是去看看吧……”
“說了沒事。”时忱走到车前捡起自己的书包，挎在背上，沒有再看周磊一眼，走到戚生生旁边轻轻抓住她的胳膊，带着人往巷子口走，“走吧，我沒事。”
我沒事這三個字說得很轻，带着安抚的味道。
“时忱！”周磊见二人走进巷子裡，完全沒有要去医院的意思，心裡着急，他拿出手机打了個电话给童慧珊。
时忱目不斜视，戚生生還沒彻底从刚刚的恐惧裡缓過劲来，身上還在轻微的颤抖，她抬头看着少年半明半暗的侧脸，不知是不是时忱给她带来的安全感太過强烈，戚生生猛地生出一股后知后觉的害怕。
她低下头吸了吸鼻子，還是沒忍住，眼泪又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
女生的抽泣声在寂静的巷子裡尤为明显。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戚生生被时忱拉着，月光落进巷子裡，杂乱的电线投下一片阴影，时忱听到女生压抑的哭声，右手下意识握紧。
“戚生生。”少年的声音沙且哑，缓缓加大放在她胳膊上的力道，轻叹道，“你真是……快吓死我了。”穿過巷子的寒风将尾音吹散，时忱的這句话很轻很轻，飘散在风裡，零星地传进戚生生的耳朵裡。
戚生生微微一愣，沒有想太多，她抱歉地低下头，目光落在自己的脚尖，眼前雾气浓重：“对不起。”
她觉得自己在麻烦时忱。
上次遇到三個醉汉的时候也是這样，她像個疯子，反应激烈，一点也不像個正常人，今天又是這样，沒有一点镇定和理智，时忱一定是烦了。
气氛沉默了下来。
时忱听到這话皱了皱眉，停下了脚步。
他松开扯着她的手，转身面对她，无声地叹了口气：“哭什么？”
“对不起。”戚生生抬起红得不像样子的眼睛，借着月光直视他，“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還在你准备比赛的当口，让你用来拉琴的手打了人。”
她抿了下唇，心裡难受，她从小就被戚望教育不要给别人添麻烦，自己的事情尽量自己解决，别人帮了你就要记得還回去，這才是正确的。
想到這，戚生生嘴唇动了动，用极低的声音說道：“以后你就别管我了。”
冬夜裡的风略過耳侧，女生眼睛湿润，一动不动地盯着他，时忱长睫颤动，只觉得呼吸一滞，胸口像压了块大石，酸涩地厉害。
他良久沒有說话，眉眼隐在黑暗裡，围巾在他手裡猛地被攥紧，上好的布料出现扭曲的褶皱。
戚生生见他不說话，莫名心口滞涩，她抬起脚步，打算越過他继续往前走。
可时忱却在下一秒抓住了她冰凉的手。
“让我不管你可以。”少年喉结滑动，整個背部都是僵的，“那你能不能管不管我。”
戚生生回头看他，右手被他的温度包裹，慢慢延伸到四肢百骸。时忱举起指骨已经发红的右手，声音裡沒什么情绪：“手都红了。”
“……”戚生生听到這话嘴一瘪，眼泪再次涌了上来，她瞬间忘了不想麻烦时忱的念头，语带哭腔：“疼嗎？”
“你說呢。”在黑暗裡时忱的嘴角弯了起来，“碰到他的牙了。”
“戚生生，辛亏我人好，不然换成别人准讹得你倾家荡产。”
“……”這话說得实在不符合现在的气氛，戚生生還在自我检讨的时候，沒忍住红着眼笑了下，“那真是谢谢你了。”
时忱眉梢上扬，沒有松开握着她的手，歪着脑袋，俯视她，满脸理所当然：“当然。”
這自信臭屁的言论从他的嘴裡說出来一点也不令人不适，反而有种傲娇感，戚生生勾起唇，眉眼柔和，在时忱沒有反应過来的时候抬起胳膊捉住了他举起的右手。
她的手小小的，指腹很软，温度相较于他的低了很多，但是贴在手腕的皮肤上并不会觉得难受，反而引得时忱思绪一怔。
“……”
此时月亮从云层裡露出了脑袋，银华散在狭窄的巷子裡，戚生生捉住他的手腕把手拉到自己的面前。
這双手和虞宋的很不一样。
因为常年打球拉琴的缘故，时忱的指腹有层薄薄的茧，指节纤细修长，骨节明显，手背的青筋也更为突出。
這手看着就充满了力量。
戚生生盯着上面的红痕，心裡越发愧疚，她微微低头凑過去，对着红肿的地方轻轻吹了吹。
时忱沒想到她会這么做，整個人像被施了定身诀，定在原地浑身僵硬。
戚生生吹得很轻，但时忱却感觉像有一把□□吹在手上一样，温度从指节传递到全身，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像被火烤過，烫的厉害。
他能猜到自己脸上现在肯定红的跟什么似的。吹了一阵，戚生生捉着他的手在眼前看了看，嘴上问道：“好点了嗎？”
她小时候摔倒了，膝盖磕在地上，陈隽也是這么做的，温热的风吹在疼痛的地方会缓解很多。她并沒有觉得对时忱做這种亲昵的事情很奇怪。
应该說在她眼裡，时忱就是個关系還不错的弟弟，不是個与她年纪相仿的，按理說可能会产生情感的异性。
“嗯……好多了。”
时忱的目光定在她的脸上好一阵才移开，掩饰性地轻咳一声，连忙把自己的手抽回来。
戚生生闻言松了口气，嘱咐道：“回去拿冰块敷一会，要是還疼就抹点药膏，别忍着。”
女生和软的嗓音混杂在呼啸的风声裡，时忱深吸口气，把手插进兜，指尖捻了捻，抬起步子往前走，语气漫不经心：“知道了，戚大夫。”
戚生生扯着唇抬步跟上去，那阵因为程于而引起的后怕在不知不觉间消散。
那天夜裡，戚生生担心时忱，半夜穿上衣服走到窗边看向对面小洋楼二楼的位置。
屋子裡的灯還亮着，时忱早在十点左右就发了晚安過来，但他并沒有睡。
他好像一直不知道戚生生能从這裡看见他。
只见少年背对着窗户练琴，虽然看不见神情，听不到乐音，但戚生生就是能想象出他拉琴时的场面。
她眼前浮现出元旦晚会上的时忱。
从容优秀，游刃有余，手指翻飞，不经意间就能创造出美妙的音乐。
戚生生看着那道若隐若现的背影，她也沒了睡意，慢慢坐到书桌前，打开被她上锁的抽屉，拿出青色封皮的日记本。
這個本子是刚上高中那会买的，本想着每天都拿出来写写，可真实施起来才知道，能坚持写日记的都不是普通人。她只写了几天就放弃了，這個日记本渐渐变成了她的心情垃圾桶，有什么矫情的想法都会写上去。
但大多都是關於虞宋的。
打开第一页，那张被她小心收藏的二十元纸钞映入眼帘。
戚生生眨了眨眼，指尖轻抚。
心脏像被人小心捏了一把，不疼，但很酸。
本子翻到其中一页，那上面写着一段话，是戚生生在高一圣诞夜为了写那封告白信而写下的草稿。
她写了很多，但都不满意，最后只留了這么一小段，被她小心誊写在惊心准备的卡片上，最后被程于拿走扔了。
戚生生默念着這小段，鼻子酸涩，她抿了抿唇，觉得自己這辈子都无法再把這段话给他看了。
有的勇气只能被鼓起一次。
戚生生红着眼把本子收了起来，她拿起手机打开qq，翻到虞宋的头像，是灰色的。
加了他到现在戚生生都不敢点进他的空间，怕被他看见浏览记录。
可今晚她好像点进去看看，看看虞宋這样的男生会发些什么。
這么想她就這么做了，手指点进他的空间，意料中的界面沒有出现，而是出现了一行字。
那一刻，戚生生心头一跳，滔天的难過把她包裹其中嗎，强忍着让自己别哭出声，泪眼砸在虎口上。
暗恋是成本最低的情感，兜兜转转之后，消耗的只有自己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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