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45
童慧珊很重视這次的比赛，赛前一周便带着时忱先一步去了京州做准备。
飞机等候室裡时忱戴着线帽低头看手机，童慧珊小心地将琴盒放到脚下，偏头看着漫不经心的时忱，表情微凛：“到了京州之后要和周老师一起吃饭，你别垮着张脸，知道嗎？”
时忱沒有从手机上移开视线，漫不经心地嗯了声。
童慧珊被他敷衍的态度弄得皱起眉头：“跟谁聊天呢？”
“沒谁。”时忱顺势关了手机，懒散地靠在椅背上。
“是不是戚生生。”
這是個肯定句。
时忱神色未动，眼皮耷拉着，沒有吭声。
童慧珊压着不满，深吸口气：“那天晚上我怎么說的？是不是叫你少跟她们家来往。”
时忱长睫动了动，盯着候机室反光的地板，舌尖将薄荷糖换了個边，一副听之任之的模样。
“你看看你被她害成什么样子，我都不知道你還会打人了？！”
童慧珊想起那晚周磊给她打的那通电话就来气，时忱从小就懂事知礼，虽然性子冷脾气臭，但知道分寸，从沒有发生過和人争执的情况，更何况是主动出手打人了。
還是因为陈隽的女儿。
想到這童慧珊心裡就堵着口气。
她是时伍的高中校友，自然听說過当年时伍疯狂追求陈隽的事情，甚至到了大学都在继续，要不是陈隽后来跟了戚望，估计时伍也不会放弃。
一個时伍也就算了，時間過去了這么久，再提也沒有意思。可是现在她儿子竟然被陈隽的女儿勾去，這她可不能忍。
“时忱，我再警告你一次，离戚生生這姑娘远点，她和她妈都不是什么简单的人，你要是再被我知道因为她而做出什么越界的事情，我一定不会放過你。”
這還是她第一次跟儿子說這么重的话，童慧珊說完自己也有些发虚，她看着儿子沒什么表情的脸，心裡打鼓。
时忱這孩子从小就是個有主意的，外人看来好似他一直按着她规划的路走，可是童慧珊和时伍都知道，這孩子只是還沒找到自己的目标，就像颗定时炸弹，哪天要是踩到了他的底线，准炸得两败俱伤。
所以一直以来童慧珊也沒有逼他太狠。
這次因为陈隽和戚生生的缘故，她第一次說出這么笃定的话。
当然她也不觉得时忱能把戚生生看得有多重。
听到這番话，时忱一口咬碎了嘴裡的薄荷糖，浓烈的味道在口腔蔓延，恰好這时通知前往京州的航班等级的广播响起，他缓缓站起身，帽檐下的一双黑眸淡淡落在童慧珊的身上，肩颈宽阔，脸上挂着闲散的笑，但眼裡沒有一丝笑意，周身的压迫感只增不减。
熟悉他的童慧珊知道，這小子生气了。
“那您最好别放過我。”他轻扯了下唇，拎起地上的琴盒，动作随意，仿佛這把琴和他沒什么关系，“我乐意和她走得近，谁也管不了。”說完他就掉头走向登机处。
“你！”童慧珊气得站起来，被他堵得說不出反驳的话来，最后赌气似的小声念叨，“和他爸一個臭德行。”
比赛的前一天时伍才带着戚生生来到京州，两人从机场直接来到了时忱他们下榻的酒店休息，时伍把她安顿在了时忱隔壁。
這是戚生生第一次来京州，从下飞机开始她就感受到了空气中的干燥和寒冷，地上還有未融化的积雪，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她盯着窗外的景色，北方果真像施映說的那样，下雪是件很平常的事。
时忱并不在酒店，周磊带着他去到比赛的音乐厅熟悉场地去了。童慧珊见到戚生生脸上沒什么热情，戚生生也不敢跟她說话，吃完晚饭就一個人回了房间待着。
她看着窗外繁华的街景，有点想出去逛逛，但时伍临走时嘱咐她一個人不要到处乱跑，她不想给他添麻烦。
想着那就早点洗洗睡的时候，放在床头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看到来电人的名字，微微一愣。
时忱的声音像是裹在风裡，有点发闷：“你现在在哪？”
“酒店。”她老实道。
对面顿了顿：“出来，我在酒店门口。”
戚生生眨了眨眼，不解：“你要干嘛？”
“我還沒吃饭，陪我吃点。”时忱耐心道。
戚生生刚吃過沒多久，肚子甚至有点撑，下意识拒绝：“我刚吃過，我不饿。”“……”少年好像深吸了口气，语气逐渐带上了躁，破罐破摔道，“那你看着我吃行不行，我沒人看着就吃不下去。”
戚生生舔了下唇角，好奇怎么有人会有這种怪癖，她看了眼窗外又开始飘雪的城市，对出去這件事也很心动，沉默了会，她嗯了声：“知道了，我现在就下去。”
這是個市中心的五星酒店，附近就是商圈，好吃的好玩的很多。戚生生在时伍房间前犹豫了会，還是沒有打扰他，径直乘着电梯下到一楼。
抬眼便瞧见了坐在大厅裡等她的时忱。他今天外面套着长款的黑色毛呢大衣，裡面搭了件白色的卫衣，下身還是他钟爱的宽松款的裤子，短发柔顺，刘海长长了些，整個人看起来柔软又乖巧。
他正低头看着手机，戚生生小跑着過去叫了他一声，少年抬头看向她，眉眼稍扬：“你好慢。”
戚生生闻言看了看手表，也才過了五分钟而已：“你要吃什么？”
“你晚上吃的什么？”他莫名问道。
“酒店餐厅裡的自助。”她老实回答，“但现在好像已经沒了。”
时忱嗯了声，率先走出去：“那算了，這附近有家拉面還不错，走吧。”
戚生生跟上去，从旋转门裡出来的时候，区别于南方冬天的寒风吹到身上，戚生生下意识打了個寒颤，忘记戴手套的她赶忙把手插进兜裡，這才觉得好点。
街道两旁高楼林立，电子大屏播放着时下最新的广告，街上亮如白昼，车水马龙。细密的小雪在风中洒落，戚生生眼眸明亮，看着空中的雪花，忍不住伸出手去接。
时忱這时顿住了脚，转身看到這么一個可爱又傻气的场景，不由勾唇浅笑，立在原地，眼见着不看路的女生径直撞到他身上。
“啊——”戚生生回過神，摸了摸被撞到额头，囔声道，“你怎么不走了？”
时忱垂眼看她，语气嫌弃：“跟紧点，别走丢了。”
“哦。”
戚生生心裡莫名，這话像是把她当成了小孩子一样，谁比谁大啊。
拉面店在商城的一楼，很显眼的位置，一进去就看得到亮眼的红色招牌，现在這個点正是晚餐的時間，门口已经排起了对，时忱领了号，两人坐在外面等着。
商城裡暖气很足，戚生生坐了会，還带着些婴儿肥的脸颊变得红扑扑的，时忱瞧着她，漆黑眼眸似明星闪烁，他忽地开口叫她：“你希望我拿第一嗎？”
戚生生想也沒想地点点头：“当然啊，来比赛不就是为了拿第一么。”她觉得时忱的這個問題有些奇怪，笑道，“不仅是我希望吧，童阿姨时叔叔他们都希望啊，你自己不也是嘛。“
时忱沒有吭声。
场面安静了几秒。
戚生生收敛了笑意，似有所感，看着少年沒有波澜的眼睛，两人距离很近，对方眼下那颗颜色极淡的小痣都能看得很清楚。
“你不想嗎……”
戚生生皱了皱眉，心头不解。
谁来比赛不想拿第一呢。
时忱沒有直接回答，垂睫默了几秒，哑声道：“我很小的时候，手還沒有琴头大的时候，就被送去学琴了，每天就是练习和比赛，夜以继日。”
他低头盯着指尖，脸上沒什么情绪：“有人问我是不是因为喜歡才坚持到现在的，我都一律点头。”
戚生生看着他的脸色，明白了他的意思。
在不知道什么是喜歡的年纪被强迫着学琴，随着年岁渐长，有了些成就，拉琴已经成了他必须去做的事情，而不是選擇去做的事。
戚生生心头微滞，深吸口气：“所以你明天想怎么做？”
时忱闻言抬眼看她。
“故意制造失误来进行反抗？”戚生生直视着他，“還是直接临阵脱逃。”
“……”时忱喉头一紧，心跳了跳。
戚生生在心底叹了口气，慢慢覆住了少年的手。
明明室内很温暖，但此刻时忱的手却意外的冷。
时忱愣怔地注视着戚生生莹白的指节，手上是源源不断的温度。
他听到戚生生轻声說：“小忱，這并不是解决問題最好的方法。”
“喜不喜歡是一回事，但你投入在上面的努力是真的，不要给自己留遗憾。”戚生生說着說着，自己的眼眶倒先热了起来，“虽然這說起来有点自私，但我這次過来可不是看你输的，我是来给你加油打气的，起码這次，别让我输吧。”
时忱的瞳仁微微一怔，手指蜷缩起来。
良久，他轻笑出声，肩膀和胸膛微颤，他拍掉戚生生的手，脸上又恢复了那副熟悉的懒散样子，声音带笑：“谁說我要输了。”
戚生生睨了他一眼，撇了撇嘴，嘟囔道：“最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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