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3.凜的冒險
看着燈光漸漸遠去,凜終於能鬆一口氣了——
喀嗒。
——凜將差點吐出的驚呼聲吞了下去。
剛纔的聲音從藏身的房子走廊深處發出,大概是野貓翻垃圾時碰到了易拉罐之類吧。但又很難斷定那裏有沒有人。
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魔力指針,凜倒抽了口冷氣。
指針一動不動,彷彿被凍住一般指向發出聲音的方位。
那裏有些什麼東西,有什麼放出異樣魔力的東西。
“……”
這不就是自己想找的嗎
這麼快就找到了線索,真是個好的開端。凜打算將新都可疑地點找個遍,逐一確認琴音的位置。而第一處的這裏,就已經被自己找到了。
好,那就上前去,看看那裏有什麼。
“不要。”
或許那裏就有和琴音有關的線索,或者琴音就在那裏。
“絕對不要。”
沒有躊躇的理由,否則的話那根本就不該來這兒啊。凜不想丟下朋友不管,而且她作爲遠阪家的一員,必須用勇氣證明自己將來有資格成爲父親的繼承人。
“不要不要不要絕對不要不要……”
從走廊深處傳來什麼東西的呼吸,彷彿有種溼溼的氣息撲面而來。
凜終於意識到,這次以想要找回好朋友的探索之旅絕不是那麼簡單就能完成的。
黑暗深處沒有琴音的身影。就算她在裏面,那她應該也不是以前的琴音了。
如果今天真的要找什麼,或許凜的目標不應該是琴音而是她的屍體。
“不要——”
事實上,遠阪凜擁有極其優秀的魔術師資質。
她從沒見過妖魔,也從沒觸摸過,但憑着感覺她就能知道自己現在身處危險之中。
要學習魔術,最先要學會接受並認識死亡——這是每個見習魔術師修行的第一課。
那種無法逃脫,無法思考,只是單純絕望的“死亡”的觸感。
那時,幼小的凜通過這次體驗體會到了魔道的本質。
全身動彈不得,連叫聲也發不出。常人難以承受的恐怖足夠擊垮這樣一個年幼的女孩。
耳邊開始了奇妙的耳鳴聲,凜認爲這是那壓在心口的冰冷的絕望感引起的。自己的思考正在開始毀壞五感了吧。
一陣嗡嗡聲響起,單調卻又狂亂,彷彿是一羣巨大的胡蠅正向自己襲來……
而隨後,比耳鳴聲更響的聲音接近了。
片刻,原本遮蓋在凜頭上如同黑霧般的東西猛衝了進來。
那東西如同濁流般快速通過了凜的上方,瞬間殺進了黑暗深處。
隨後.讓人髮指的慘叫聲接連不斷地響了起來,彷彿是將貓活生生放進鍋裏煮時的慘叫——但這絕對不是貓的聲音。
這已經是凜能承受的極限了。
眼前開始變黑,腳步也漸漸不穩,在自己要摔倒的瞬間,有人接住了自己。…。。
眼前的,是一個只能看到左半邊臉的怪物。
那張醜陋不堪的臉上,嵌着混濁無神的眼珠。
但他的右眼卻透着深深的寂寞和哀傷。
彷彿以前看到過這種眼神——
凜在失去意識前這樣想到。
············
遠阪葵在一小時後才發現女兒不見了。
或許是怕母親責罵,孩子在牀邊放着一張字條,上面寫着她要去尋找下落不明的同班同學琴音。
葵頓時後悔不已。喫晚飯時凜提到了琴音,還向葵詢問冬木的現狀。
那時葵認爲自己不應當有所隱瞞,於是就明明白白對她說——你忘了這個朋友吧。
應該告訴時臣的——但這種念頭立刻被她的理性壓制。
葵不會魔術,但她畢竟是魔術師的妻子。她深知現在丈夫沒有時間去爲女兒操這個心。丈夫還在戰場,已將生命和全部精力都放在了戰鬥上。
能保護凜的,現在只有自己了。
葵穿着居家單衣就跑出了禪城宅,開車在夜晚的國道上飛馳。
既然不知道凜究竟去了哪裏,那麼只能猜測她的行動範圍,再一個一個找她可能去的地方了。
以家爲如果要坐電車,首先去的肯定是新都的冬木站,再以孩子的腳力走三十分鐘,大概範圍就是……
葵最先想到的是川邊的市民公園。
深夜寂靜的公園很容易讓人聯想到墓地.
空無一人的廣場上,路燈昏暗的燈光將黑暗與寂靜襯托得有些駭人。
冬木市夜晚的空氣明顯變質了。與魔術師共同生活,習慣了多種奇異現象的葵立刻發現了這點。
葵一眼望向她平時帶凜來玩時自己常坐的長椅,這隻能說是一種憑空的感覺吧。
然而,自己所尋找的穿着紅色外衣的小小身影就在那裏。
“——凜!”
葵失聲喊着撲了過去。凜失去了意識,此刻正躺在長椅上一動不動。
葵抱起她,感覺到她均勻的呼吸和溫熱的體溫,從外表看起來沒有外傷,似乎只是睡着了。葵終於流下了安心的淚水。
“太好了……真的……”
該對誰表示感謝呢?被喜悅充斥着頭腦的葵終於冷靜了下來。忽而她發現有人在盯着她看。扭頭望去,長椅後的植物背面,有人正看着這母女倆。
“誰在那兒?”
葵用生硬的語氣喊道,與她料想的相反,那個人影堂堂正正地站到了路燈的光芒中。
那是一個穿着肥大防寒外套,用頭巾遮住顏面的男人。他的左腿似乎有傷,走路的時候不太利索。
“我想這裏的話,就一定能等到你。”
這個神祕的男人終於開口囁嚅着,他彷彿是個連呼吸都會感到痛苦的肺癌晚期患者,發出了沉重的喘息聲。但語氣卻出人意料的優雅而柔和。
雖然他的嗓子已經被毀,但葵覺得這聲音很熟悉。…。。
“……雁夜……”
人影站住了,猶豫片刻後,他終於取下頭巾露出了他的本來面目。
毫無生氣枯萎般的白髮,左半邊臉僵硬沒有表情,這是一張非常駭人的臉。
雖然葵想要抑制住自己怯懦的悲鳴,但她沒能成功。雁夜用還能自由活動的右半邊臉悽慘地笑了笑。
“這就是間桐的魔術,要奉上肉體、腐蝕生命……只有以此爲代價纔是至極的魔道。”
“什麼?怎麼回事?爲什麼你會在這裏?”
葵有些混亂地對着面前自己的青梅竹馬不停問道。但雁夜沒有回答任何一個問題,而是用溫柔的語氣接着剛纔的話題說道。
“但是,櫻很好。在她也變成這樣之前……我一定要把她救出來。”
“櫻——”
這是一年以來遠阪家絕口不提的禁忌詞彙。無法抑制的離別之痛此刻衝擊着葵的內心。
櫻——被送往間桐家的遠阪之女。
不過這樣說來,之前雁夜與葵等人的最後一次見面,不正好是一年前嗎
“髒硯想要的只是聖盃,他答應我只要我幫他得到聖盃就會放了櫻。”
雁夜口中的“聖盃”使葵感到一陣沒來由的惡寒。
老天保佑自己是聽錯了,葵懇切祈禱着,但雁夜卻彷彿背叛了葵的心似的伸出了右手。手背上,分明刻着那三道令咒。
“所以,我一定會……不用擔心,我的Servant是最強的,不會輸給任何人。”
“啊——爲什麼——”
恐怖,悲傷,以及大半部分的混亂使得葵言辭盡失。
雁夜回到間桐家,帶領Servant參加聖盃戰爭。
這意味着她的丈夫和青梅竹馬的好友即將展開異常血腥的廝殺。
“……神哪……”
雁夜毫不理會葵的悲嘆,他錯誤地理解了她眼中滲出淚水的含義。
“現在的櫻甚至不願意抱有希望。所以……你要代替那孩子。葵,你要替她去相信,替她去祈禱。祈禱我的勝利以及櫻的未來。”
逝者空虛的左眼,詛咒般睥睨着葵。
溫柔舊友的右眼,乞求般凝視着葵。
“雁夜,你……”
想死嗎
想被時臣殺死嗎
葵問不出這種話,絕望在她心裏深深紮根。
葵低下頭,緊緊抱住懷裏的凜。想要逃避殘酷的現實,如今也只有這樣做了。
緊閉雙目的葵的耳邊,想起了雁夜溫柔而痛苦的聲音。
“總有一天,我們還能像以前一樣來這裏玩的。凜和櫻也會像原來那樣.做回一對好姐妹……所以,葵,不要再哭了。”
“雁夜,等等——”
但雁夜對於這最後的呼喚卻沒有任何應答,他拖着殘了的左腿緩緩走遠。葵沒有追上前去的勇氣。現在的她只能抱着女兒獨自垂淚。
母親的淚水滴在了正酣睡的凜的臉上。
············
黑暗中,幾名Assassin無聲無息地穿行着,趕去將所探到的一切報告綺禮。…。。
“遠阪時臣的女兒就這麼放着不管合適嗎?”
“——沒關係,前去監視Berserker的Master吧。”
“是——”
雖然應了下來,但這種監視對聖盃戰爭究竟能起什麼作用,Assassin們誰都想不明白。
從昨天開始,Master綺禮的命令裏又增加了奇怪的條件。那就是要求監視敵對的五名Master的Assassin們對Master的私生活,興趣愛好,長相等等也要仔細觀察,並且上報。因此現分散在冬木各處的Assassin們監視密度,必須大大加強。現在這夜晚的黑暗之中,一定到處都隱藏着監聽Master意圖的哈桑們吧。
總之,既然是命令就要服從,雖說麻煩但還不算困難,所以沒什麼可反駁的。
Assassin在夜幕中奔走着,繼續展開對間桐雁夜的追蹤。
············
黑夜再次降臨在艾因茲貝倫的森林。
夜晚依舊漆黑而靜謐,但分佈在四處的激鬥痕跡仍清晰可見。
特意從本國帶來女僕收拾好的城堡,也在衛宮切嗣與羅德.艾盧美羅伊的戰鬥中受到重創。就算想要進行修整,可負責雜務的女僕們也早已回國了。愛麗絲菲爾嘆着氣穿過走廊,儘量不去理會這片廢墟般的場景。
所幸還有少數幾間臥室沒有遭遇毒手,而久宇舞彌正在其中一間休息。雖然愛麗絲菲爾已經對她施與了治癒魔術,但艾因茲貝倫的治癒魔術對傷患而言原本就是個相當大的負擔,因爲它是由鍊金術演變而來,不是使傷者肉體再生,而是通過魔力煉成新組織進行移植。
現在只有採取這種手段了。如果對方是人造人那倒是沒有問題,可現在是治療人類,按現代醫學來看,相當於臟器移植那樣的大手術。
筋疲力盡的舞彌正處於昏睡狀態,想要恢復意識自由活動身體,還需要相當長的回覆時間。
一想到自己是被Saber保護着,愛麗絲菲爾對於重傷的舞彌更是感到難過不已。但考慮到自己在聖盃戰爭中的重要性,那麼毫無疑問自己是必須優先受到保護的,這是無可爭辯的事實。會因爲同伴受重傷而心痛,不能不說這是自己幼稚的傷感。
而切嗣在將負傷的舞彌送回後立刻離開,至今還未回來。他甚至沒有告訴愛麗絲菲爾和Saber自己的去向——恐怕是去追擊逃走了的凱奈斯·阿其波盧德了吧。沒能成功狙殺敵方魔術師的原因在於Saber,這點愛麗絲菲爾已經察覺到了。但切嗣沒有生氣也沒有責備Saber,而是冷冷地扔下她自己離開了。不知他是不是因爲不想傷害Saber的自尊心,但總之兩人間的鴻溝越來越大,已經很難彌補了。
煩惱於丈夫和騎士王之間關係的愛麗絲菲爾深深嘆了口氣。忽然一陣轟鳴聲在她耳邊響起。不僅如此,這撕裂黑夜的轟鳴聲還給她的魔術迴路造成了巨大的負擔,暈眩感幾乎讓愛麗絲菲爾倒在廊下。
轟鳴聲來自近距離雷鳴,隨之而來的魔力衝擊意味着城外森林中的結界已遭到攻擊。雖然結界不是那麼容易摧毀的東西,但術式已被破壞了。
“怎麼回事……正面突破?”
一雙有力的手臂扶住了愛麗絲菲爾的雙肩,那是發現異變後第一時間出現在她身邊的Saber的雙臂。
“沒事吧?愛麗絲菲爾。”
“嗯,只是被嚇了一跳。我沒想到會有這麼亂來的客人到訪。”
“我出去迎接吧,你待在我身邊。”
愛麗絲菲爾聞言點了點頭。留在前去迎擊的Saber身邊,就意味着她自己也必須面對敵人。但戰場對愛麗絲菲爾來說是最安全的地方,因爲最強的Servant就在自己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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