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中二·帝光
練習賽結束，比分和這兩週的練習賽大差不差。
帝光衆人早就習慣了，上場的幾人一個個毫無感覺地下場，就像完成了什麼日常任務一樣。
與他們相對的，隔壁○○中學卻是熱熱鬧鬧的。
“哇好可怕，那個青峯的攻勢也太猛了，打到最後我腿都發軟了，完全跟不上他的速度！”
和青峯大輝對位的大前鋒心有餘悸。
小前鋒滿頭的汗，噸噸噸灌完水然後抹了把臉：“你這算什麼，我覺得我得被對面中鋒蓋了二十個上籃，二十個啊！”
控球后衛苦笑：“畢竟是帝光嘛，和其他學校比真的強了不少一點半點，還有那個幻之第六人的傳球，跟超能力一樣，完全不知道該怎麼防備。”
“不錯啦，至少第三小節你從他手裏斷了幾個球嘛，後面他們隊長上場了那才叫恐怖呢！”
只看雙方板凳席的氣氛，雙方的勝負好像是顛倒了一樣。
與其說是○○中學的選手抱着學習的心態上場，倒不如直白點說是自知實力太差，跟帝光的比賽反而讓他們看到了天花板有多高，是好事。
至於實力不如人的失落……有，但是不太強烈，畢竟他們從來沒有抱有過“自己很強”類似的幻想。
——這番沒有情商的話是野崎梅太郎說的，聽着好像在說他們弱，但是選手們紛紛點頭。
對於競技運動……或者任何事都一樣，天賦的因素是客觀存在的，純靠努力，就算把自己操練到吐血也不可能達到一個領域的頂尖水準，這是世界的運行邏輯之一。
聽起來是個挺殘酷、讓人感到絕望的現實，但也沒人規定只有最頂尖的一小撮才能享受到競技的樂趣。如果不是全心執着於勝利本身的，那就算輸得再慘也多少能享受到打籃球的快樂。
○○中學這羣菜雞選手就是如此，就算在這場集訓中隨便拎一個隊伍出來，幾乎都能輕鬆把他們打爆。對於他們這種水平的選手而言，籃球根本不可能是未來職業的選擇，就只是社團活動而已，所以選手們一個個的心態相當佛系。
最後一場這對上帝光，別說贏比賽了，根本不存在打得好看的可能性。抱着“不能給齊木丟臉”的想法，突破對手隨意的阻攔成功傳一個球給隊友就要費盡全力了，隊伍雖然得分不多，但是每一分都能回味好久。在勝利者的帝光沒什麼交流的時候，他們已經激烈討論了起來“第一小節那個得分是因爲控衛和小前鋒配合得好”，“這個多虧了野崎部長的灌籃”。
更重要的是……
“這感覺，簡直像是同時跟五個齊木學長打練習賽！”
“是啊是啊，不管怎麼做在他的面前都是無用功……不愧是齊木會長在的隊伍啊！”
“幾個月沒有這種經歷了，還有點懷念。”
剛剛有輪換上場的替補選手感慨着，還在偷偷往齊木這邊看。
——更重要的是，這羣選手都被“齊木”摧殘過了，對於天才這種羣體的接受度很高。
兩個隊伍的板凳區並不遠，稍微大點的說話聲都能聽到，於是齊木這邊接收到帝光一衆神色各異的側目。
齊木：……
他目不斜視，當做什麼都沒聽到。
——那是世界意識給的設定，與他無關。
·
○○中學那邊鬧騰了一陣之後也稍稍安靜了下來，水野治之把一疊資料捲成話筒遞到野崎梅太郎嘴邊。
“來來，讓你們的野崎部長來給你們做個總結！”
“啊，好的。”
野崎梅太郎也不拒絕，接過“話筒”，一開口就語出驚人：“集訓回去之後，我就要退出籃球部了。”
“……”
“誒？”
“啥？”
水野治之驚了，其他選手也都驚了——整個場館都驟然安靜了下來，這狀況別說○○中學的選手了，連帝光這邊都忍不住看了過去。
難道是他們不小心把對手給打崩了，要徹底放棄籃球吧？
不對，剛剛那邊氣氛不是還很好嗎？雖然看上去不像……但是他們那個部長其實是那種外表粗獷內心細膩的類型？
周圍選手還在震驚中，野崎梅太郎卻像是沒發現異樣——不是“像是”，他是真的沒發現——說完忽然想起什麼一樣，放下“話筒”，從自己的運動包裏翻出了個大開的素描本，大步朝帝光這邊走來。
見狀，帝光的幾人都站了起來，皺眉——這傢伙不止心態被打崩了要放棄籃球，這是還要來報復？
要打架？
“野崎同學，請問有什麼事嗎？”
赤司徵十郎倒不覺得對方是來找茬的，不過還是問了一句。
對於帝光的反應，野崎梅太郎有些摸不着頭腦：“啊，我想要找齊木同學。”
又是找齊木的？
齊木：“。”
“什麼事？”
這個身高一米九的大個子幾步走到齊木面前，彎腰。
雙手把素描本遞出——
“齊木同學，請看一下這個！”
“……”
“……”
“……情書？”
黃瀨涼太的喃喃聲打破了安靜，其他人聞言都嘴角抽搐，嫌棄地看他一眼，又看向野崎梅太郎。
野崎梅太郎愣了一下，然後搖頭否認：“不是情書。啊，那個，齊木同學確實很優秀沒錯，不過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所有人都知道是開玩笑的，爲什麼還要一本正經地反駁啊。
而且這種被甩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齊木面無表情。
“這是我兩週一直在構思的東西。”
野崎梅太郎繼續一本正經地說：“雖然整體框架已經比較完善了，但還是覺得缺少了些什麼，所以想請齊木同學幫我看一下，如果可以做些指點就更好了。”
……什麼東西要請其他籃球部的成員，還不是剛剛在場上的選手、而是經理指點？
聽他這話的意思……是籃球部的訓練計劃，或者選手的弱點分析？
即將卸任的部長爲籃球部做的最後一件事，請曾經的天才選手爲籃球部作出指導，在部長離開後選手們對着部長的筆記奮發圖強——看着那個大號的素描本，不少人的腦海中都浮現出了這樣的畫面。
然而齊木的心靈感應讀到的……
冷麪弟弟和笑面虎哥哥相親相愛，結果愛上同一個女生展開爭鬥的劇本。
齊木：“……”
抱歉，完全不想要接過來。
[啊，不過女主的形象還沒有設定好。
野崎梅太郎的心音繼續傳來：[沒有原型就是不好辦……不然設定乾脆弟弟是女扮男裝、收養來沒有血緣關係的孩子好了，這樣男主和女主都齊了。
齊木：這劇本還是你自己留着吧。
“等一下，野崎！”
最快反應過來的水野治之努力安撫了被野崎梅太郎的突然襲擊驚到的選手們，讓他們先不要過來添亂，也跟着跑了過來。
[所以說有什麼事找齊木不能私下談，爲什麼要跑來帝光這裏啊！還是在這種氣氛微妙的時候！
他看野崎梅太郎的表情就知道這傢伙沒發現氣氛微妙在哪裏——這個腦回路清奇的傢伙，肯定只是想到什麼就去做了而已，完全不知道自己剛剛的退部宣言和說完這話立刻就跑去找對手經理的舉動有什麼問題。
[粗神經！缺乏常識！不會讀空氣！
……作爲常識人還真是辛苦了。
聽到水野治之內心的咆哮，齊木由衷地表示敬佩。
野崎梅太郎則是茫然看着跟過來的前任部長，雙手保持着還捧着素描本遞到齊木面前的姿勢：“水野學長？”
水野治之內心崩潰，但是還是儘量不動聲色。他小心翼翼避過了赤司徵十郎饒有興味的目光，把野崎梅太郎的兩隻手拽了回來：“你怎麼這麼突然就要退部？發生了什麼事嗎？”
野崎梅太郎也沒跟他較勁的意思，放下手：“啊，這個啊……其實我是昨天晚上收到的消息，不過當時太晚了，就沒和學長說。今天想說來着，又忘了，剛剛你讓我說話，我纔想起來。”
聽他說了這麼一長串都沒有重點，水野治之更崩潰了。
“所以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
難道是家裏出現了什麼困難需要去打工賺錢？或者家裏人覺得繼續要升三年級了打籃球浪費時間，要他去上補習班之類的？
水野治之一瞬間腦補了很多——他自己姑且算是有一定天賦和實力的，在○○中學這樣的籃球弱校都能收到高中的報送，算是同齡人中的偏上的了。不過就算是他也很清楚自己未來不可能真的靠籃球養活自己，籃球只能作爲愛好，不可能打一輩子。
——雖然野崎的身體條件很適合打籃球，不過他的家裏人覺得每天放學要花好幾個小時訓練、還在春假用兩週時間出來集訓沒有意義也很正常。
想象着野崎梅太郎昨天大晚上收到家人勒令退出籃球部的消息，想要找自己商量但因爲時間太晚只能一個人獨自消化，水野治之的目光不僅慈祥了起來。
野崎梅太郎是一點都沒發現自家前輩的眼神不對。
“因爲我投稿到月刊雜誌的漫畫獲獎了。”
“……誒？”
發出這聲疑惑的不只是水野治之一人，還有帝光的幾人——說到因爲什麼突發原因不能打籃球，他們腦中想到的也是類似的家庭啦學業啦等等原因，最多加上體檢出了什麼身體狀況。
沒想到是這種……聽上去毫不相干的理由。
“投稿的漫畫，獲獎了。”
以爲他們沒聽清，野崎梅太郎又重複了一遍：“之後我打算繼續畫漫畫，所以就不打籃球了，爲了保護手指。”
要畫漫畫——需要保護手指——打籃球容易戳傷手指——所以不再打籃球了。
因果關係清晰，一條完美的邏輯鏈。
齊木肅然起敬——看着野崎梅太郎，他彷彿看到了這個全員籃球腦的世界中的一股清流。
在這個一羣中二少年打籃球打出心理疾病的世界裏，居然有人爲了其他愛好放棄籃球！
他上前兩步，踮起腳尖拍了拍野崎梅太郎的肩膀，誠懇鼓勵：“野崎君，請務必堅持你自己的想法，我支持你。”
面對尊敬的齊木同學的話，野崎梅太郎頓時覺得自己受到了鼓舞，握拳點頭。
“好！我一定會成爲優秀的少女漫畫家！”
水野治之嘴角抽搐。
等一下，你這個“少女”是修飾漫畫的，還是修飾漫畫家的？
“喂喂，你們在開玩笑嗎？”
青峯大輝終於忍不住插嘴。
他感到不可思議——在他的世界裏籃球就是中心，就算現在因爲獨孤求敗而意志消沉也沒有真的不想打籃球，聽到野崎梅太郎的理由就像是在聽天書，第一反應是覺得荒唐，甚至是匪夷所思。
“就因爲這種可笑的理由，就要放棄……”
“——青峯同學，不要太過分了。”
齊木打斷他。
“哈？我說什麼了，現在是他……”
“我說，不要太過分了。”
齊木又重複了一遍，轉頭看他：“籃球對你來說是最重要的東西，但這不代表別人必須也同樣看重。世界不是圍着你一個人轉的，青峯同學，你是小孩子嗎？”
帝光衆人還是第一次見到這個平時不愛說話，在籃球部從來默默做自己的工作，似乎也沒什麼主見的經理一次性說這麼多——雖然語氣依然平平淡淡的沒什麼攻擊性，但內容可是毫不留情。
青峯大輝張了張嘴，但沒說出來話，看過來的表情——這麼比喻可能不太對，有點像是在冬天的雨天裏獨自流浪的大型狼犬。
不過齊木完全沒動搖：“你自己的話，就算把籃球看作生命也無所謂，但是請你學會尊重別人的想法。”
“……”
一片安靜中，風暴中心的野崎梅太郎狀況外地感嘆。
[不愧是我的女主角，好帥！
——只是把平日裏在心裏的吐槽說出口而已，另外誰是你的女主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