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殘酷的時代(二更8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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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5年七月中旬這段時間,紅一、紅四方面軍已完成了會師,這個時間點,兩支紅軍正在松潘地區一帶活動。
後世的電視上,長征劇情時,反覆提到的一個名詞,就是松潘戰役。
“1935年6月29日,中革軍委以朱德、周恩來、張國燾、王稼祥名義發佈《松潘戰役計劃》。提出:“我一、四方面軍目前的戰略方針,以運動戰消滅敵人的手段,北取甘南爲根據地,以達到赤化川陝甘之目的。首先進行的戰役,就是迅速、機動、堅決的消滅松潘地區的胡家南部,並控制松潘以北及東北各道路,以利北向作戰和發展。”各紅軍部隊即按計劃行動。
由於《松潘戰役計劃》對客觀條件估計不足,部隊在執行過程中遇到了嚴重的困難。一方面,由於紅軍缺乏糧食,難以保證戰略行動的需要;另一方面,敵軍已先機搶佔了松潘,後續部隊雲集松潘境內,堡壘線已構成。中革軍委根據日益明確的草地情況和先頭部隊失利的教訓,果斷調整了戰役部署,修正了左、中、右三路軍的方案,指揮主力部隊取道黑水直趨毛兒蓋。
7月下旬,紅軍攻勢停止,在西起臘子山、羊角塘,向南經包子寺(今松潘縣之包座)、牟尼溝、鎮江關一線與胡家南部形成對峙局面。至此,《松潘戰役計劃》實際上停止執行。此時,紅軍除第三十軍一部和第四軍大部與胡宗南相持,第三十一軍第一部和第三十三軍大部沿岷江西岸向東警戒,第九軍一部位於撫邊、黨壩之線外,主力部隊主要在毛兒蓋、黑水地區籌糧,另有部分在理番、卓克基等地。”
關於這場戰役,失敗的原因很多,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卻出在紅四方面軍,確切地說是張國燾身上。
其實早在六月底會師後,中央紅軍高層,就決定發動松潘戰役,打通北進的交通線。然而這時已“二心漸起”的張國燾,卻不願北上前往相對貧苦的陝甘寧地區建立根據地。反而是一心想南下,奪取南部富饒的成都平原地區。
南進與北上,是兩支紅軍隊伍在戰略看法上不同的矛盾。而在此期間,張國燾在幾次來中央紅軍駐地開會的過程中,發現中央紅軍在長征途中損失極大,裝備破爛,而自己手上的兵力足足是對手的四倍還要多......
野心就在那時開始不斷地膨脹。
後來發生的事,就象許多長征電視劇裏演過的那般,張國燾先是提出要增加紅四方面軍在上層的“話語權”,不停地往裏面塞人,再然後,更是變本加利地開始在紅四方面軍內部進行一些關於中央紅軍的負面宣傳,爲未來喧賓奪主作“輿論準備”。
而這個時期,由於五次反圍剿和湘江戰役前一系列的戰略錯誤,哪怕後來在遵義會議後某圖書管理員力攙狂瀾。但此時的中央紅軍就象是夷陵之戰後的蜀漢,前面虧空太多,損失太過慘重,不但兵力戰力大減,就連聲望也跌到了谷底。
而樊功會師後的紅四方面軍,裝備好,人員足,士氣旺盛。相對於中央紅軍叫花子般的模樣,全體上下都有着一股淡淡的“傲氣”。雖然部分紅四的紅軍將領顧全大局一直在努力壓制這種心態,但是在紅四方面軍的高層中“相當多”的人,一些不好的苗頭也已隱隱升起。
如果這是四方面軍的領袖是個真正的革命者,只須地稍稍地壓制一下,還可以將一切消彌於無形。偏偏這時的紅四方面軍的首腦,卻是張國燾這樣的野心家,這時不但不滅火,反而火上加油更暗中各種挑拔.......
松潘戰役,就是在這兩支紅軍表面和氣,內裏卻暗流涌動的情況下發生的。
戰役前期,一心想南下的張國燾故意各種推託。此時的松潘敵軍主力不多,如果全力以赴其實可以輕易拿下。但張國燾推託了半個月後,總算磨磨跳蹭地同意作戰時,時機已逝,胡宗南的援軍這時已陸續趕到松潘,紅軍這邊的戰略主動權這時已喪失大半。。
而後的歷史,就是作戰失利,紅軍被迫過草地。而這期間,爲行軍方便,兩支會合的紅軍分成左路軍和右路軍。
右路軍由紅一方面軍的第一軍、第三軍、中央直屬隊及紅四方面軍的第四、第三十軍組成。未來的徐帥任總指揮,陳昌浩任政委,未來的葉帥任參謀長。中共中央及毛、周等領導同志隨右路軍行動。
左路軍包括在卓克基及其以南地區紅四方面軍的第九、第三十一、第三十三軍,紅一方面軍的第五、第三十二軍及軍委縱隊的一部分,由朱德、張國燾、劉伯承率領集結北上,經草地到阿壩,再到班佑與右路軍會合。
按計劃,右路軍先行,用數天的時間過完草地後。野心已膨脹到極點的張國燾終於在這時放出妖蛾子。
當年9月初,左路軍到達阿壩地區,但張國燾拒不執行於北上的指示,進而企圖裹挾黨中央和紅一方面軍南下。而後他一通電報發給右路軍中的陳昌浩,要自己的紅
四軍舊部從草地那端再撤回來,並同時把其他的紅軍也統統挾裹返回。而此時的右路軍,紅四軍的部隊是中央紅軍三倍以上。
然後,就是歷史上著名的草地分兵,中央紅軍連夜分兵脫離(實際上是很狼狽的提前逃走),而李特聞訊後率紅四軍深夜追擊中央紅軍,與中央紅軍的高層相遇,雙方高層領導在近距離互相對罵對方是叛徒(罵戰中雙方甚至用上了俄語)。期間李特甚至還在激動中,向主席舉槍要射擊,卻被李德及時抓住手上擡,導致子彈射向天......
雖然最後的結局是兩方“和平”分手,但這次分裂沒有勝利者.....中央紅軍經此分裂,分到左路軍的部隊全部被張國燾吞併挾裹,而中央紅軍從右路軍脫離離開後,總兵力不足萬人——這也是幾個月後吳起鎮會師,中央紅軍主力僅餘八千人的原因所在。
至於被張國燾挾裹的那部分中央紅軍,在後來戰役中被編入西路軍,更被白白的損失掉。董振堂這位傑出英勇的紅軍將領也犧牲在西路軍的覆沒戰役中——此人和林虎三一般,甚至是比林虎三還要親近主席紅軍將領。若不是犧牲在這兒,以他的能力和戰功,未來封個元帥都是有可能的。
關於這段紅軍分裂的歷史,後世電視上演過很多次,大黃克收集這段歷史上,更弄來了一大堆親歷者的“回憶錄”反覆地讀了很多次。
無論張國燾,還是徐帥,葉帥,黨史記載,或者其他人。站在中央紅軍立場的,站在“反派”立場的(張國燾自己),或者當年紅四的參予者(努力洗白自己裝成大義凌然顧全大局的),他全看了一遍。不同人的回憶錄,很多人的說法其實是有不小的矛盾出入的,原因大家都明白的。
幸好有後世的網絡相助,又有無數研究這段歷史的網絡反賊對這段歷史反覆地各種剝繭抽絲,幫着過濾掉其中被各種“潤色”後的“謊言”和“自我吹籲”,黃克這才瞭解了基本的大概——這也是爲什麼那四天裏他累得半死的原因之一。因爲這段歷史,實在太過複雜了。
從西安到松潘,後世的陸上距離,全程905公里,駕車自由行,百度地圖顯示最快14個半小時。但這是21世紀的高速+國道的距離與速度。
而在民國的三十年代,黃克走的是西安到天水,然後入川北,類似逆走諸葛亮六出祁山的路線。
而且民國時沒有那麼多的架空橋樑拉直山與山之間的距離,從西安到松潘,實際要走的距離,最少要增加百分三十甚至可能更多的路程。
西安到天水這一段路,全程約四百公里,道路糟糕至極。黃克和艾琳娜是晚上十點出發,一路上二人輪流開車,不停地在四個輪子(汽車)+兩個輪子(哈雷摩托)之間切換。
此時已是七月中旬,陽光火熱。
黃克騎着哈雷摩托車,頭頂烈陽,以熱並快樂的心情在黃山高原的丘陵山地上,心情舒暢地駕着“洋車”。此時兩邊的道路已經非常的狹窄,適合汽車行駛的路段極少,反而不如摩托車機動性更高更快捷。
熱的原因,現在接近十二點,頭上的七月太陽已十分毒辣,黃克和艾琳娜即使穿着清涼的夏季服裝,也早就被曬得汗流浹背。
快樂的原因:想象一下吧,如果你頭頂烈日開着摩托在路上走,後座上坐着一個漂亮的前凸後翹的高個妹子,衣服同樣的汗溼,雙手卻在這時攙着你的腰,陪着你一起在坑坑窪窪的泥路上巔簸前進,那是什麼樣的感覺.....
尤其是,當摩托巔簸震動時,妹子胸前的大球還時不時地和你的後背發生“帶球撞人”的攻擊.....
“你這個只顧泡妹子的混蛋,老子現在比你先行了一大步!”
反正,黃克現在是開心得不得了,恨不得這段摩托旅程能一直這樣走下去。
不幸的是,一座村莊出現在二人的面前,黃克悲哀地知道,幸福的旅途暫時要告一段落了。
在距離村頭約有數百米的地方,黃克停下了車,建議道:
“我們昨晚雖然是輪流開車,但一路上都沒怎麼睡。這裏太熱,我建議以後我們旅程改成這樣:中午下午太陽最熱的時候睡覺,傍晚、夜裏,清晨時再行動。”
“可以!”
艾琳娜也跟着跳下了車,然後用自己手上戴着的空間式指將摩托收入車內。而這時黃克從空間十字架取出兩個水壺,隨手遞給艾琳娜一個,然後眼睛呆住了。
艾琳娜身上穿的租界洋人女性常穿的太陽裙,雖然很是清涼,可是在炎熱的夏季曬了一個上午後,即使是她也依舊難逃全身汗溼透的結局。
異界的人,沒有戴胸罩的習慣,艾琳娜也沒有——她來到民國後,倒是入鄉隨俗地弄了個件白色的肚兜穿在了裙子裏,十分古怪的“外洋內中”的打扮。
那肚兜是絲稠做的——一些來華的洋貴婦想嚐嚐中國鮮,導致市場上也有一些絲稠做成的肚兜在租界裏售賣,艾琳娜就是那時買的。但是在汗溼後,絲稠
做的肚兜照樣緊貼在皮膚表面,黃克一轉身,艾琳娜凸凹有致的身材就完完全全地暴露在他面前。
“轉過去!”
艾琳娜厲喝道.
“值了!”
黃克在第一時間轉過身去,然後他聽到腳步跑遠的聲音,明白她一定是跑到哪裏去換衣服了。
艾琳娜換衣服的時候,黃克看了看周圍。
遠處,是拉癩頭一般的黃土山,身邊則是溝溝壑壑丘陵地形,土地只有微弱的綠意。道路兩旁的田地雖然是成片的,但是田裏的粟米莊稼,在烈日的暴曬下,垂頭喪氣地聳着脖子。舉目四望,身邊方圓一公里內,竟找不出幾棵象樣可以躲避烈日的大樹。
黃克彎下腰,抓起田裏一把所謂的土,一半是沙,一些是碎石,不多的纔是粘土。
“貧瘠到極點的土地!再糟糕一點,就要變成沙漠了!”
黃克想起了歷史書上對“關中”地區的評價:由於過渡開墾,隋唐之後土地就不斷地退化,人口也大量的減少遷移。
作爲在南方江浙這種人間天堂,魚米之鄉長大的黃克來說,一天之內從南方飛到北方,再來到乾旱炎熱黃土高原上,站在貧瘠的大地上,這種反差感異常的強烈。
先前從艾琳娜身上享受到"福利"的快樂,不知爲何一下子就不見了。
他突然想起了這一路開車過來,在路上遇見的少許路人,心情莫名地愈加沉重。
“可以走了!”
不知何時,艾琳娜已換好衣服,重新站在了她身後。她換了一白色的短袖太陽裙,看起來好象很保守,可是胸大腿長的她,還是可以讓男人一瞬間就被奪走注意力。
但這一回,黃克只看了一眼就轉過頭去,腦子裏竟半點多餘的漪念都沒有生出。
黃克的鼻子裏聞到了淡淡的水汽。他知道艾琳娜還有好幾個空間戒指,(前面提到過,都是和異世界生命戰鬥後得到的戰利品)每個容積都不大,但有一個裏面裝的正是華清池那邊取來的溫泉水。因爲黃克知道離開西安後,一路上很多地方都是乾旱之處或者水源不乾淨。
“她居然用泉水來沖澡......”
黃克知道是怎麼回事,女人都愛乾淨,他很理解,但不知爲何卻突然有些不滿起來。
但黃克沒有把不滿表達出來,只是點點頭,然後帶路向前走。
“距離上估計,這裏應當是甘肅省和陝西省的交界處吧。中國太大,各地的方言加起來有好幾百種,也不知道我的普通話在這兒能有幾個人聽懂,你會這一代的方言嗎?”
“我的記憶裏,是有一個陝西人穿到了我的世界,不過他只會普通話了。”
“八十年代普通話大推廣後,很多人後來都不會本地土話了。”
黃克邊在前面走,邊在心裏嘀咕着,同時心想那些穿越古代的歷史網文全是胡扯,光是一個語言問題,就能難死很多穿越者了。
心裏想着這些,黃克帶頭走到了村頭附近。
這是一個很小的村子,看房子的數量,最多隻有二十多戶人家。都是平地而起的土胚房——因爲這兒是陝南,如果是陝北那邊,則會看到大量的“窯洞”了。
這些土胚房都很破舊。“老家”湖州南潯那兒看到的一片“民國老房子”已經很破舊了,而在上海灘時,看到那些窮人乞丐住窩棚,則刷新了他對“貧窮”的理解。但上海那兒,雖然一大片的窩棚,但周圍卻有更大的一片“洋房洋樓”的“東方巴黎”來反襯與中和。
而這裏,整個村子就沒有一間房子是象樣的。
“全是破舊不堪,甚至比湖州那兒看到的豬圈還要差一點的破房子。”
“和這裏相比,湖州那兒也是天堂了!也對,浙北地區靠近上海那一片地,一直都是中國最富的地區之一。而這裏......這算不算是小資產階級自以爲是的革命浪漫主義復萌了?”
莫名地,小黃克爲自己生出的感傷自嘲了一下,因爲他想起了大黃克當時對他的嘲諷。
當他停下腳步的時候,艾琳娜也走了上來,和他並肩站在一起,一同看着北方黃土地上貧瘠的畫面。
黃克道:
“地理上說,這裏現在應當是陝南,西邊是甘肅,南邊是四川,離長江的水汽還沾點邊,其實還不是最窮的地方。”
一個挑着擔子的老農從村裏走了出來,他挑着一個擔子,擔子邊掛着兩個水桶,似乎是要出去打水。
看到兩個“外人”,其中一個還是金髮碧眼的漂亮洋婆子時,老農呆了一下。
而黃克和艾琳娜,同樣也呆了一下。
老農的年齡,看上去最少在六十歲以上,頭髮鬍子全白了,皮膚是黑黃色,乾燥得象樹皮一般。他的眼睛是混濁的,嘴脣是乾裂的,顴骨很高,身體非常地枯瘦。
老農稍稍地頓了一下,然後繼續朝二人走來,而二人也默默地看着他走過。
他看着他們,他們也看着他。
雙方就這樣
互相看着,然後交錯而過。
天氣很熱,村民們其實大都待在屋裏。
現在是燒飯時間,村子裏迷漫着淡淡的柴火氣息,各個房子的屋頂上,可以看到幾樓炊煙。先前先那個老農應當是爲了燒飯而出去挑水的。
黃克和艾琳娜的出現,瞬間打破了村子原有的運行規律,時不時地有人從破舊的泥土房裏探出來頭來,瞧個新鮮。
露出來的全是營養不良的面孔。
無論老少,全是黑黃色的乾燥皮膚,稀疏焦黃的頭髮,混沌的眼睛,還有皮包骨般的四肢。
艾琳娜在上海見過很多路倒,那些餓死凍死的人,他們屍體都和這裏的人差不多。但是南方氣侯溼潤,那些路倒們的皮膚,卻不象這裏可怕到象乾裂的枯樹皮一般。
更讓人震憾的是,整個村子,所有露出來看二人的面孔,全是“接近路倒”的模樣和比路倒還要可怕的膚質與髮質。
看着這些人,黃克突然明白,明明被炮黨軍一路追殺,損失那麼大的紅軍,爲什麼一路下來,總能很輕易地在各地徵到兵了。
“今亡亦死,舉大計亦死,等死,死國可乎?”
生活在二十一世紀的他,在看史料時,很多當時覺得無法明白,感覺不合理的地方,就在瞧了這羣人一眼後,突然完全理解了。
而艾琳娜同樣沉默地看着這一切。
不知何時,兩人停了下來,頂着烈日,站在村子中央,象猴子一般地被全村的人圍觀着。
艾琳娜道:“你們這裏不是末日黃昏,卻已到處都是地獄。”
黃克道:“地球上的地獄有十八層,這裏的地獄,最多隻能算是六七層,還有更可怕的呢.......”
艾琳娜道:
“十字架空間裏有很多喫的,分一些給他們吧.......”
“嗯!”
村子裏又有了笑聲。
上百張嘴,瘋狂嚼動的聲音。
舔盤子舔碗底的聲音。
因爲,剛剛喫到的食物,很可能是這個村子這一百多號人,一輩子喫到的最好喫的東西。
洋米,洋麪,洋奶粉,還有分給孩子們的洋糖果,這些全是生活在中國內陸黃土高原上窮苦人家不曾見過的。這就是黃克先前分給村子裏的人東西。
每戶人家,都分到了二十斤左右的洋米洋麪,這些東西都是黃克和艾琳娜零元購的產物。
這些人都用敬若神明的目光看着二人,很多人甚至在對二人嗑頭。黃克注意到,村子裏的小孩子,無論男女,都是光着屁股的。
至少上海灘的那些路倒,他們多少還是有一件衣服的。
黃克和艾琳娜都很想對他們說:從來沒有救世主,能拯救你們的,只有你們自己,只有所有窮苦人都聯起手來,推翻這個喫人的世界。
但是,二人都沒有說什麼。
在革命宣傳上,二人的水平其實都不合格,而且他們也沒有時間。
黃克在外面看到那一片粟米田,好象很大一片,但實際上在民國時間的黃土高坡上,其產量極低——一畝僅有35斤!這是黃克在查陝北資料時得到的答案。
粟米要到八至十月份才進入成熟期,現在是七月中旬,也就是說,如今是“青黃不接”的末期。而歷史上,從1935年1938年,連着幾年,陝甘寧地區一直天災不斷,要麼旱要麼澇,糧食頻頻欠收甚至接近絕收。
歷史上美國記者斯諾在1936年時來甘陝地區探訪,後來寫下著名的記實文學《西行漫記》時記曾記錄下這兒大片大片成村成村地餓死人的慘烈畫面。
後世很多果粉拿那三年說事,但實際上,真正的民國,幾乎年年都是比“那三年”還要慘烈許多的饑荒在各地隨處發生。
先前出村挑水的老農挑着兩桶水回來了。
一個乾乾瘦瘦,看似只有七八歲大,實則已十一歲的孩子光着腳跑過去,將黃克分給她的糖遞給老農,同時嘴裏叫着什麼。
“達達,糖”
黃克半猜半聽出來了,她是在說“爸爸,喫糖。”
黃克和艾琳娜以爲是個六七十歲的老農,其實只是一個十一歲孩子的爸爸。
老農從村民嘴裏問明瞭事宜後,也跟着他人一般,跪下來,對着二人不住地嗑頭。
“我們只能救你們一時,卻不能救你們一世。”
艾琳娜轉過身去想避開,卻發現周圍全是一片圍着他們嗑頭的人。
她突然又想起了末日黃昏時,那些絕望的同類,他們在被獻祭前,也曾這麼絕望地對着她或者神跪着......
那時的她和神,都沒有拯救他們,反而把他們推入了更深的地獄。
離開村子前,艾琳娜對黃克道:“我知道你離開上海前弄了幾套剪髮工具,拿出來,把我的長髮剪了吧。”
“剪了?爲什麼?”
“
太熱了,不方便!”
“明白了......剪成什麼樣的?”
“剪成什麼樣的?”
艾琳娜突然想起了在龍華警備司部附近的圍牆邊,被槍決的那個女青年。
“短髮,到耳根的短髮,和報紙上登出的,那些被殺害的女匪首,不,是那些革命女戰士一樣的短髮!”
“明白了!”
離開村子的時候,黃克和艾琳娜看到,村裏的居民把她被剪下的頭髮從地上一根根地撿起來,一副恭恭敬敬視若神明的模樣。
兩人出了村,又走了幾里路,終於看到一個象樣點的小集鎮。
幾百戶人家,稍象樣點的泥瓦房,稍好一點的飯店——當然,和上海的華麗不能比,甚至比湖州南潯這般的“鄉下小鎮”也差了不少。
但是在西內陸的陝南,這樣的鎮子已經很不錯了。
鎮子的名字叫馬家鎮,附近有座山,叫馬家山。通過這兩個地名,黃克拿出事前準備的地圖確認了一下,從西安到天水,兩人用了半天多的時間才走了一半的路。
進鎮子前,艾琳又一次換了衣服,這時她已不再穿那件漂亮顯眼的太陽裙,而是換成了這個時代女學生常穿的那種學生裝,看起來很有種“洋進步女青年”的味道。
不過金髮碧眼的她,一進鎮子裏依舊是最搶人眼球的存在。
因爲想喫點熱食順便問路,兩人當地的飯店點了飯菜,同時向老闆打聽一下附近糧店的位置。
飯後,兩人在飯店的涼棚下休息,準備等着太陽減弱後再出行。
黃克對艾琳娜道:“如果你還想多救這樣的人,最好找當地的糧商,用洋米洋麪和他們換更多的粟米,從食物熱量獲取的角度來說,這是更划算的。”
“爲什麼不直接搶?”
黃克答道:“如果是大糧商,那就強搶。小糧店老闆,屬於小商小販,雖然有些剝削,但其實他們也挺不容易的,頂多只能算是城市小資產階級,在這個時代也是很苦逼的,遇上官,匪,都會傾刻破產變窮人。”
“用銀元買呢?”
黃克解釋道:“當地的糧食被買光了,糧價會漲得更兇的,窮人會更苦。用米換更多的粟,是最佳的。”
“明白了,但這只是小恩小善吧,只能救人一時.......”
很明顯,艾琳娜的革命覺悟,提高了。
黃克看向艾琳娜,她也在看着他。認識這麼久,兩人是第一次發生這麼長時間的對視。
“你不一樣了!”
“你也不一樣了。”
一陣沉默。
艾琳娜道:“要救所有人,就必須革命,必須改造這個世界!”
黃克恨恨地道:“我也懂了......真該把那個混蛋,拉到這條時間線,讓他看看這個時代!”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一陣激烈的馬蹄聲,二人扭過頭一看,有八匹馬載着八個騎士以飛快的速度衝入鎮子,一路上雞飛狗跳。
懂點民國史,看過不少民國小說電影的黃克,一眼就瞧出這些人不是善類,更瞧出,他們應當就是電影小說裏常說的,所謂的“關中刀客”。
這羣人一進鎮就直奔二人所在的飯店,一路上雞飛狗跳,路人避之不及,好不囂張。
待衆人靠近飯店時,正在看他們的黃克和艾琳娜,同時怒目圓睜。
因爲二人同時注意到,其中三匹的馬背上,除了馱着三個刀客外,馬身側還掛着三個白布袋子。
是兩袋洋米,一袋洋麪的白布袋子!
先前黃克在村裏分米分面時,共拿出了三袋,分完後袋子也不要了,被村民拿走,但不到兩小時後,他們重新被裝得鼓鼓的,掛在了這羣所謂“關中刀客”的馬上。
那些狗屁民國劇,電視裏,小說裏的所謂關中刀客,都被描寫得象是劫富濟貧的俠客一般。
但實際上他們更多的時候,只是一羣土匪。
這羣刀客從馬上下來,第一眼就注意到了留着學生短髮打扮的艾琳娜,個個全是眼神一亮,色心大動。
而黃克和艾琳娜更同時注意到,那個看似領頭人的傢伙,腰間纏着一大束頭髮,正是艾琳娜不久前剪下來的。
而二人遠比常人敏銳的鼻子,卻在這時同時聞到了這羣人身上散發出來的,淡淡的血腥味。
很新鮮的血腥味!
艾琳娜和黃克對望一眼,兩人同時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火山一般噴發出的憤怒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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