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4章 血色衣冠（六）
待飲酒作樂許久之後，石崇又與衆人玩起了遊戲。
“諸君，繼續喝，來來來。”醉醺醺的石崇讓美婢們繼續給一衆世家子弟灌酒。
但是衆人都喝得上嘔下吐，已經喝不下了。
石崇見王妙不肯飲酒，於是對着王妙身邊那位少女發火：“賤人，怎麼沒能服侍好燕國世子，以至於世子厭惡你的酒水！”
說罷，石崇朝讓自己的那些穿着透明紗衣的女護衛當衆將那個美麗少女斬殺。
“主人，饒命！”
噗嗤！
“啊！！！”
長劍刺進少女的胸膛，可以看出來，這位少女應該還是完璧之身，只有殺這樣珍貴的女子，才能夠體現石崇的富貴。
美麗少女胸膛的鮮血濺灑在鞋酒之中，臉色慘白地倒在以上，已然是死不瞑目。
之後，石崇又勸王敦飲酒，可是王敦酒量不太行，喝了幾口鞋酒以後便不再飲酒。
石崇隨即又讓女護衛將王敦身邊的那位少女斬殺。
但依舊沒有效果，新來的一位少女用自己的鞋子裝酒，顫抖地給琅琊王氏的王敦遞酒，但王敦實在是喝不下了，於是將鞋酒推開。
石崇旋即將第二位少女也斬殺。
可是當第三位少女坐在之前那位少女屍體的小腹上，顫巍巍地給王敦敬酒時，王敦還是拒絕了。
石崇有些生氣了，覺得這是王敦不給他面子，於是他將火氣撒在少女身上，命令女護衛們當着衆人的面，將敬酒少女砍斷四肢，將沒有四肢的少女懸掛在樹上任人觀賞，以此體現自己的士人風骨。
王妙看不下去了，對王敦勸道：“還是喝下去吧。”
王敦搖頭冷漠道：“他殺他的美人，跟我有什麼關係，他嫌棄自己家美人太多，那是他的自由。”
其餘士人也只是覺得石崇太浪費，覺得王敦太傲骨，並沒有人爲鮮血淋漓掛在樹上的少女可憐。
畢竟對於他們而言，這些底層人就跟豬狗牛羊沒有區別，這種行爲對於他們來說，不過是相當於掛了一塊羊肉在樹上而已。
那個掛樹少女此刻不停地流血，她的舌頭被割下來，所以無法發出悽慘哭聲，此刻還有一口氣尚存，還沒有完全死去，還有模糊意識。
閒情雅緻的時刻，士人們還站在那個悽慘少女的身體下，互相吟詩作賦，他們不是在爲國爲民，就是在感嘆民生疾苦。
“如今天下糜爛，都因朝廷有妖婦作亂！”泰山羊氏的一位家族子弟這般感慨道。
剛說完，一滴鮮血順着樹枝落在他的鼻尖。
他摸了摸鼻尖的少女鮮血，搖搖頭，繼續爲天下蒼生哀嘆道：“天下萬民疾苦，我輩士人當挺身而出！”
“我等爲國爲民，朝廷卻不肯重用我們，還提拔了那些小人（家族背景小的人，簡稱小人），真是世風敗壞、人心不古啊！”潁川陳氏的一位士人也是爲大晉的腐朽黑暗感到絕望。
說罷，他又忍不住欣賞起來樹上那個瀕死的少女。
“先生慈悲心腸，爲了天下蒼生，奮不顧身，我等欽佩！”石崇在一旁笑道，然後騎上一匹汗血寶馬，對着一衆醉醺醺的士人招呼道：“諸君，隨我縱情于山水之間，不同流合污，出淤泥而不染，在廣闊的天地間洗滌自己的靈魂。”
世家子弟們自稱自己爲清流，蔑稱那些寒門子弟爲污濁，故而，他們這些清流是不願意跟那些污濁的寒門子弟同流合污的。
王妙沉默不語，他只覺得儒家真好，雖然儒學限制了人的自由，但起碼能夠約束這些人的道德，讓他們有做人最起碼的底線。
儒學有利有弊，但在這種人性沉淪的社會，肯定是利大於弊。
一羣士人整天鑽研玄學，美其名曰浪漫自由，結果乾的事一件比一件離譜，底線一天比一天低。
帝國總是從內部被打敗，最堅固的堡壘總是從內部被瓦解，將來滅亡大晉王朝的，一定大晉王朝自己。
哪怕劉淵這個匈奴人，都不停地反胃想吐，他在來到這裏之前，是真的沒想到中原統治階層已經腐朽到了這個地步。
一個匈奴人，居然對中原人低下的道德水平感到噁心，或許這就是大晉笑話。
感到噁心的同時，劉淵心裏也愈發雄心勃勃。
敵人越腐朽，那麼他成功的機率也就越大。
若是大晉的士族階層還沒有墮落，而是還有着後漢前期的道德水平，他是真不敢對中原有什麼非分之想。
野蠻從來都無法戰勝文明，但是野蠻可以摧毀腐朽。
酒宴結束後，衆人騎上良駒，在美人的牽馬下來到一片開闊的草地。
這裏原本是洛陽百姓的農田，但是被石家用特權強行兼併，然後改造成了跑馬場。
至於那些失去土地的百姓，自然是成爲了奴隸，被迫去其他士族的莊園裏當農奴。
說大晉王朝是一個農奴制帝國也不爲過，畢竟整個帝國有將近一半的人口都是世家大族和皇親國戚的農奴，剩下一半人口正在準備變成農奴。
在跑馬場上，石崇還讓許多僕人當賓客們的遊戲工具。
一些勉強會會騎射的世家子弟們騎在馬背上，拉弓射箭，瞄準那些正在奔跑的石家僕人。
咻！
一個石家僕人被射倒，隨後掙扎這想要起來，但卻被馬蹄鐵踩在喉嚨骨上面，瞬間，喉嚨骨碎裂的聲音發出，這個僕人當場死去。
不過大多數世家子弟已經不會騎射了，他們玩起了另外的遊戲，那就是“鬥獸”。
把老虎等猛獸和僕役關押在一起，然後大家賭這些僕役能堅持多久。
“中原士族已經崩壞到這般地步，若是我劉淵打着大漢的旗幟起事，定然能夠雲集而景從。”劉淵只是默默地觀看着這樣的遊戲。
“天下，必將大亂，就算沒有外族入侵，也會有此起彼伏的起義。”王妙同樣沒有參與這樣的遊戲，只是在內心這般猜測着。
他根據士族們的墮落情況，猜測不久後中原一定會再度大亂。
“久聞燕國擅長騎射，當年燕國先祖便是以騎射起家，燕世子爲何不盡情一番？”一旁的石崇見王妙騎在馬背上默默看戲，於是對王妙笑問道。
當年遼東王家的先祖王優安，以騎射聞名天下，多次擊敗匈奴人，所以在場的世家子弟們也很有興趣，想要看看王妙會不會騎射。
“妙，不善騎射。”王妙拱手推讓。
許久之後，遊戲結束，石崇命令其餘僕人搬來許多裝滿銅錢的木箱，然後將這些銅錢撒在草地上，對那些參與遊戲僥倖活下來的僕人說道：“給你們的賞賜。”
“主人大恩大德，我們沒齒難忘！”
僕人們興奮地開始搶奪草地上的那些銅錢，最後還大打出手，甚至還有一些人在爭奪中被活活打死。
“哈哈哈哈！”
“有趣有趣，這就是人間百態，這就是喜怒哀樂也！”
“呵，這些不知羞恥的小人們，爲了錢財相互爭奪，沒有絲毫自尊心，真是傷風敗俗！”
“沒辦法，不是人人都能像我們這樣擁有高尚的品德，可以視金錢如糞土，對金錢沒有興趣！”
一衆世家子弟看得非常樂呵，他們覺得自己非常高尚，因爲他們沒有去爲了草地上的那些錢大打出手，而是縹緲於天地之間，以飄然的姿態俯視人世間的百態衆生。
但是，燕國世子王妙對於眼前的這些畫面，他的內心只有一句話：欲先使其滅亡，必先使其瘋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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