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7章 無間道（一）
共和四百七十年春（680年）
一位才人得到了天后的重用，這件事本來也不是什麼大事。
如今天皇病臥在牀，朝政大權都在天后手中，天后想用誰就用誰。
然而，這個才人卻是罪人之後。
“婉兒，研墨。”
“嗯~”
已經十六歲的上官婉兒，爲天后研墨，天后每說一句話，她就在紙上寫下來。
上官婉兒的祖父上官儀，因爲不小心捲入了天皇天后夫妻倆的吵架爭端，最後被天后遷怒，下獄處死。
等到天皇天后和好如初後，二人才懊悔自己的行爲，於是又把上官儀的孫女上官婉兒免罪，並且送入宮中服侍皇帝。
面對殺害自己祖父和父親的仇人，上官婉兒卻並沒有表露出什麼憎恨之情，反而對天后非常恭順。
“召……享太平！”
天后下達與雪域周國和親的旨意，隨後又任命將領統帥，前往草原鎮壓突厥人的復國叛亂。
今年開春是個多事之春，周國和親、突厥人叛亂、契丹人庫莫奚人燕國人劫掠、河南發生蝗災，等等等等。
尤其是河南的蝗災，導致糧食絕收，數十萬百姓餓死，河南諸州縣，已經出現了人相食的慘狀。
自大唐統一天下以來，只有太宗前期發生過一次大饑荒，此後便再也沒有饑荒。
如今，時隔五十年，大唐又發生大規模饑荒。
然而，即便大唐已經這般艱難，上官婉兒依舊對天后歌功頌德，作詩讚美大唐的繁華昌盛。
“如今我大唐國泰民安，突厥人、雪域人、燕國人、契丹人，不過是一羣不自量力的魑魅魍魎，又怎能對我大唐構成威脅呢？”
上官婉兒溫柔地恭維着天后。
“雖然是一羣土雞瓦狗，但也是心腹大患。”天后撫摸着上官婉兒的腦袋，看着年輕漂亮的上官婉兒，她彷彿看到了幾十年前的自己。
“你的臉小了點，身子骨也瘦了點，沒有我年輕的時候好看。”
天后還在懷念自己幾十年前的美貌，武后/天后是方臉豐腴型美人，非常符合李治的審美。
而上官婉兒是鵝蛋臉瘦弱型美人，不太符合李治的審美，但卻符合普通男人們的審美。
天后的掌上明珠太平公主，同樣是方臉豐腴型美人，看上去要比上官婉兒更壯實一些。
這裏的豐腴，指的是，相比普通女人而言，身上的肉更多一些，並不是肥胖，也就是我們說的，胸大屁股翹=豐腴。
大唐的審美更加偏向於豐腴型，但絕不是偏向於肥胖型。
肉嘟嘟的嬰兒臉蛋，看起來很可愛。
“奴婢哪裏能比得過您呀。”寫完字詔書後，上官婉兒小心翼翼地爲天后揉肩膀，用的是從婆羅門法師那裏學來的瑜伽術。
天竺人雖然戰鬥力不行，但是創造以及傳播各種思想宗教的能力卻很行，佛教和婆羅門教，都是天竺法師傳播到中原來的。
“呵呵。”
天后笑了笑：“不用揉了，孤正好有件事情交給你去辦。”
上官婉兒認真聽着天后的話。
“最近大理寺正在查一起燕虜間諜案，據大理寺丞狄懷英（狄仁傑）順藤摸瓜出來的最新情報，燕虜的間諜，似乎已經潛藏在了皇宮裏，但是具體是誰，還在仔細調查。”
“你這些天如果有空，去大理寺幫我盯着狄懷英他們，孤倒要看看，是真有間諜，還是指桑罵槐！”
說到後面，天后的語氣的非常冰冷，她並不相信燕國間諜真的能潛伏進防衛森嚴的皇宮。
在天后看來，大概率，又是那些對她不滿的關隴貴族們，指桑罵槐，陰陽怪氣，說她這個姓武的皇后就跟間諜一樣，整天損耗大唐的國運。
聽到天后的前半句話，上官婉兒愣了下，雙手雙腳顫抖了一下。
但是，在聽到天后的後半句話之後，上官婉兒深深地一個呼吸，整個人輕鬆不少。
上官婉兒站在天后的身後，所以天后並沒有覺察到她的這些異樣。
“孤說的那些話，你聽見了沒？”
上官婉兒沒有及時回答，這讓天后有些生氣，覺得這是上官婉兒持寵而嬌，仗着自己寵愛她，就敢這般敷衍了事。
“啊？！”
“奴婢該死！”
上官婉兒反應過來，趕緊跪在天后的左側，向天後請罪。
“好啦好啦！起來吧！”
“你剛纔是不是又在想哪家的少年郎？”
“孤懂，孤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也對那些英俊美男子們犯過花癡，哪家少女不懷春，孤也是過來人。”
“下次注意點就行，要想就回家的時候想，不要在工作的時候胡思亂想。”
天后很是寵溺上官婉兒，原諒了上官婉兒剛纔的愣神和敷衍。
隨後，上官婉兒離開天后的寢宮，收拾東西，準備去大理寺常駐，協助（監視）大理寺官員們調查燕虜間諜案。
當上官婉兒離開皇宮時，正好碰見了好閨蜜太平公主。
“奴婢見過公主。”
雖然對方是自己的好閨蜜，私底下都是以姐姐妹妹相互稱呼，但是在工作場合，雙方卻以職務/地位相互稱呼。
工作的時候要稱職務！
這是天后對上官婉兒的教導，上官婉兒銘記在心。
“婉兒姐……額……嗯，是上官才人啊，無需多禮。”
太平公主年紀比上官婉兒小一歲，兩個人關係特別好，相互認識已經有快一年了，平日裏姐姐叫習慣了，竟是忘了工作的時候要稱職務/地位。
“我是要找母后，有重要的事情。”太平公主非常急切，他的所謂重要事情，其實就是希望跟一位剛剛看上的美少年成親。
太平公主不久前拒絕了姬發六世的求親，嫌棄姬發六世這個糟老頭子年紀太大，如今又想要招納一個如意郎君。
也就她能這麼任性，普通公主，哪能這般瀟灑自由，也都是天皇天后寵溺出來的。
“天后吩咐我去大理寺，協助狄寺丞，查清一樁間諜案。”上官婉兒說話很溫柔，哪怕同爲女子的太平公主，也對上官婉兒很是喜歡。
“間諜案？”太平公主隨口一問。
“聽說是，大理寺順藤摸瓜查出來，燕虜間諜就在皇宮之內。”上官婉兒說這句話時，非常冷靜，彷彿此事與自己毫無干系。
“皇宮裏怎麼會有間諜？”太平公主感到不可思議，聯想起那些關隴貴族們經常對天后指桑罵槐，她立刻明白了，於是冷哼一聲：“大唐，是我們李家的大唐，他們不過是我李家奴僕，算什麼東西？也配在那嘰嘰歪歪？”
“公主慎言！”
上官婉兒趕緊提醒太平公主不要亂說話。
那些關隴貴族們，可都是跟隨李淵李世民打天下的開國元勳，並不是什麼李家奴僕，但是生活在太平年代的太平公主，自然是暫時不能理解的。
“哼！”
“皇宮裏若是真有燕虜間諜也就罷了，可要是沒有，母后豈不是平白被人咒罵？”
太平公主認爲，所謂的間諜，肯定是關隴貴族們指桑罵槐，罵天后是間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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