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魔界
有那麼一瞬間，她特別想回到原先睡的那間書房，但她忍住了。
一想到歐陽長浩那張高高在上的臉，她就恨得牙癢癢。
有什麼了不起，不就是魔尊嘛，當初還不是中了我的計，渾身腫得跟個包子似的。
對了，腫的像包子……虞夢欣眼睛一亮，從那件事可以看出，歐陽長浩是一個相當記仇的人。
她被泥人怪纏住的時候，歐陽長浩分明是一開始就決定要救她的，卻非要等到她被折磨得快斷氣了，才肯出手。
“這傢伙肯定是想看我的笑話，等我被魔獸逼到絕境，快要死的時候，他纔會高傲地出現，居高臨下對我說：混不下去了？要不要求我幫忙？”
“豈有此理！不就是讓你腫了一次嘛，至於這樣棄救命恩人於不顧？”
“本姑娘纔沒那麼好欺負，我一個八品符修，又是劍符雙修，還怕你魔界的小鬼小怪不成？”
左思右想一陣，虞夢欣決定先出去看看。
魔界是什麼樣的，她還從沒見過，就當是一場歷練好了。
虞夢欣此人向來喜歡感情用事，做事一般不考慮後果，想怎麼來就怎麼來，她覺得自己選擇的就是最好的。
只爲自己而活，只爲自己的選擇而活。
雖然自以爲是，卻也省了許多麻煩。
只不過，她所選擇的路都比較坎坷就是了。
譬如這一次，決定跟歐陽長浩在魔界混的那一刻，她就沒有想過歐陽長浩會拒絕她。
不過，這都不是事。
做任何事，要是太過順利就沒有趣味了。
總有一日，她會讓歐陽長浩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
人活着，就要有目標，從今往後，這就是她的目標。
約莫走了半里路，虞夢欣看到兩扇正紅朱漆大門，門上既沒有守衛，也沒有上鎖，看來歐陽長浩對魔界很放心。
虞夢欣走上前，屏住呼吸，想象着即將展開的魔界大冒險，緊張地推開了門。
映入眼簾的，不是洪水猛獸，也不是鬼怪骷髏，而是一把把緩緩轉動的油紙傘。
油紙傘上，映着一朵朵火紅的海棠花，像是在尋找着什麼，又像是在表達着什麼。
虞夢欣瞬間怔住。
寬闊的街道，火紅的燈籠，一個個秩序井然的小攤，恍若人間繁華的夜市。
她舉目而望，看不到燈籠的盡頭。
這，就是魔界？
虞夢欣恍恍惚惚走在街上，不知什麼時候，她被人拉到了一間賣衣服的店裏。
“姑娘，試一試吧？”
虞夢欣被這聲音驚醒，她擡眼望去，一個面容和善的中年婦女手持一條裙子，正用期待的眼神望着她。
虞夢欣：“……”
揉了揉眼睛，虞夢欣尷尬地道：“大嬸，這裙子怎麼沒有袖子？連領子都沒有，肚子上還露出這麼一大截……”
對面大嬸笑了笑：“姑娘新來的吧？咱這兒就時興這個，不信你往街上瞧瞧。”
虞夢欣走到門口看了一眼，嚥了咽口水。
果然，街上的年輕女子，十個有九個穿着暴露，走起路來婀娜多姿，搖曳生風……
這要是在玄青宗，恐怕那些弟子都不敢睜開眼睛，只能一個個在心裏唸叨“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歐陽長浩果然重口味，怪不得他說自己“不缺女人”。
虞夢欣覺得自己剛剛的決定有些草率了，歐陽長浩真的會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嗎？石榴裙好像不如這些裙子好看……
“姑娘，怎麼樣？要不要試試？”
虞夢欣：“不了不了，我還是下次再來吧。”
說罷，她落荒而逃。
縱使任性，但她畢竟是修真界土生土長的“正派女子”，這些裙子，還是看看就行了。
虞夢欣又出門仔細逛了一圈，魔界不愧是魔界，雖然看起來與人間無異，但本質上還是有所不同的。
譬如，這胭脂水粉店，賣的最多的，居然是好看的人pi面具，街邊攤上的高湯，也是用魔獸的骷髏頭熬的……
虞夢欣這一遭算是大開了眼界。
幸運的是，魔界用來交易的錢幣也是銀子、首飾、靈丹符咒這些，除卻那些奇奇怪怪的骨頭，與修真界也算並無二樣。
虞夢欣在一個看着還算像樣的桂花糕攤子前挑了幾樣東西，開始跟老闆嘮起嗑來。
雖然因爲百和香的緣故，她並不覺得餓，但人在江湖上行走，花銀子換消息這點，她還是懂的。
果然，買了東西之後，老闆也樂呵呵地跟她聊了起來。
“大叔，你知道今天是幾月初幾嗎？”
“七月十九。”
虞夢欣心下算了算，她救歐陽長浩那日，是七月十三，也就是說，她已在魔界睡了六天六夜。
她的靈力已恢復了四成，這麼說，這六天來，那百和香一直沒有斷過？
魔尊果然有錢。
“那麻煩問一下，這附近可有客棧？”
她原想打聽一下歐陽長浩，可轉念一想，在魔界打聽魔尊，似乎有所不妥，還是先安頓下來再說吧。
那中年男子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笑道：“姑娘是新來的？是不是沒有去處？”
虞夢欣連連點頭：“沒錯。”
“客棧嘛，有倒是有，但很少，姑娘若不嫌棄，我這裏剛好有一間閒置的小院……”
虞夢欣眼睛一亮，運氣真好，這麼快就找到住處了。
“那剛好啊，你那小院是不是外租的？”
“嗯，二兩銀子一月。”
虞夢欣摘下自己的耳墜，問道：“你看這耳墜，可以抵幾兩銀子？”
那男子兩眼放光，急忙將虞夢欣手中的耳墜搶了去：“一年，租給你了。”
虞夢欣：“……”
我那耳墜是六十兩銀子買的好嗎？
饒是知道自己被老闆騙了，虞夢欣也沒有計較。
初來乍到，還是忍着點吧。
等靈力再恢復一點，畫了符咒，賣了銀子，還怕沒錢不成？
“行，就這麼定了。”
這中年男子雖然貪心，但他給虞夢欣的小院卻是極好的。
典雅整潔，樣樣俱全。
夜晚，虞夢欣躺在牀上，望着窗外皎潔的月亮，想起了九年前斷腸崖底的經歷。
那個時候的歐陽長浩，約莫十四五歲，已然長得俊秀挺拔，但就是不願理她。
她起初也心高氣傲，他不理她，她也不理他，自己一個人在斷腸崖底穿梭。
她餓了兩天兩夜，又累又困的時候，忽然發現了歐陽長浩的影子，他把喫剩的燒雞全都扔到了地上。
等他走了，虞夢欣就跑出去，撿他扔掉的食物喫。
就這樣，她天天跟着歐陽長浩撿喫的。
後來有一次，她從睡夢中迷迷糊糊醒來，看到歐陽長浩躡手躡腳地在她附近撒了一把野草莓。
她依舊裝睡，淚水卻不知不覺流了出來……
後來她才發現，他扔的所有食物，都是故意送給她的。
……
虞夢欣閉上眼睛，嘴角不知不覺彎了彎。
一年前在祕境中，她之所以爲葉霖擋下一劍，是因爲當初在斷腸崖，她遭到魔獸襲擊的時候，歐陽長浩不顧自己的安危，跑來救她，併爲她擋下了魔獸所有的攻擊。
那個時候，她哭着看着歐陽長浩渾身的衣服被魔獸撕爛，暗暗在心裏發誓，這輩子，她都要跟着他，報恩。
打從她記事開始，就從來沒有人那樣對她好過。
歐陽長浩，是支撐她活下去的理由，也是她心底永遠的光。
所以，她心裏的人，一直是她的小哥哥，歐陽長浩。
這份救命之恩，她偏要以身相許。
夜深人靜，一個身影躡手躡腳地出現在虞夢欣窗外。
見虞夢欣睡覺不關窗，他暗自笑了笑，從兜裏拿出一支迷煙，順着窗戶吹進了虞夢欣的屋子。
虞夢欣睡前在屋子裏布了陣，一旦有人闖入，便會困在陣中。
但迷煙不算人，還是順着氣流慢慢飄到了她的屋子裏。
那人詭異一笑，正要爬窗戶進去，卻發現方纔飄進房間的迷煙忽然跟長了腿似的，又自己飄了出來。
與此同時，他身前出現了一個身着玄衣的男子，衣炔飄飄，如鬼魅般無聲無息。
放迷煙的人，正是賣桂花糕，並把院子租給虞夢欣的中年男子，名叫鄭林。
“魔尊……”
鄭林嚇得趴在地上，他剛要開口，卻發現自己發不出任何聲音。
歐陽長浩只是給了他一個眼神，然後轉身飄飄然離去。
第二日，虞夢欣剛打開門，就看到鄭林恭恭敬敬地站在門口。
“鄭老闆，你這是……”
鄭林躬着身子遞過來一袋銀子：“姑娘見諒，我昨日並不知你這耳墜值六十兩銀子，今日拿到當鋪才知道。其實我這院子，一年的租金也就十兩，這是餘下的五十兩銀子，現在物歸原主，望姑娘莫怪。”
虞夢欣：“……”
原來她昨日誤會老闆了。
沒想到他人這麼好。
看來魔界的風氣比人間還要好。
不愧是她小哥哥的地盤，她喜歡！
虞夢欣元氣滿滿上了街，進了一家名叫沁香樓的酒樓。
只有在酒樓這樣的地方，她才能不動聲色地挖掘到她想要的消息。
果不其然，她剛點了兩道菜一碗粥，就聽到有人對掌櫃的說：“就這些，一會兒送到烈火殿。”
虞夢欣昨晚出歐陽長浩大殿的時候，專門看了一眼牌匾，烈火殿三個大字牢牢刻在了她的腦海裏。
待小二上菜的時候，她拿出一兩銀子，買到了“魔尊經常從沁香樓訂菜”的消息。
虞夢欣這人，一旦下定了決心，不管前方有多少困難，她都可以視而不見，說幹就幹。
她找到老闆娘，直言自己要應聘沁香樓的大廚。
她對自己的廚藝還是相當自信的，除此之外，出衆的美貌也能爲她增光添彩。
老闆娘打量她許久，嫌棄地道：“我這裏不缺廚師，只缺一個打雜的。”
虞夢欣：“……”
“看你細胳膊細腿的，也幹不了粗活吧。”
虞夢欣連忙笑臉以對：“幹得了幹得了，我以前就是幹這個的。”
老闆娘撇了撇嘴，不甚滿意地道：“那先試試看吧。”
“謝謝老闆娘！”
老闆娘轉身對旁邊一女子道：“瑩瑩，新來一個打雜的，你安排一下。”
那個叫瑩瑩的姑娘甜甜應了一聲“好的娘！”
而後一步一步朝虞夢欣走來。
虞夢欣看着瑩瑩不善的眼神，恍然間有一種錯覺——她不是來打雜的，而是來給人當靶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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