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的六一兒童節_第91章 作者:未知 何初三往後退了一步,手指扣緊了大哥大。屏息良久之後,他開口道,“對不起,東東姐,我不能幫你做賬。” 崔東東那邊滯了一下,騰地火了,“你哪裏是幫我?!你是在幫你六一哥!要是賬面的漏洞被查了出來,他只會被判得更久!” 何初三的聲音反而愈發平靜了,“對不起,東東姐,我很早之前就說過不會幫你們做賬,而且你也知道賬面上的東西不是一時兩刻就能做妥的,匆忙做賬只會留下更多破綻。這麼做行不通。” “你少他媽跟老孃說這些屁話!”崔東東在那頭失控地咆哮起來,“六一平時是怎麼對你的?!你知不知道你被抓那次,他冒着生命危險親自去救你!爲了你低聲下氣去求喬二,要把幾個最好的場子拱手送人!哪怕無路可走了他都不會放棄你!你現在……” “真的對不起,東東姐,我得掛電話了。” 不理震怒中的崔東東有沒有聽清他說話,何初三掛了電話,然後關機。 遠處的吳媽向他投來關心的目光,卻發現這個向來沉穩鎮定的孩子呆傻地站了一會兒,突然不堪重負一般蹲了下來,扔開手機雙手捂住了自己的臉。 他手背青筋一條條暴起,像是要將自己一整張虛僞的麪皮摳扯下。 她急忙向他走去,撫着他的背手足無措地安慰,“不要怕,阿三,不要怕,你阿爸會沒事的。” 何初三緊閉着眼張了張嘴,有千言萬語想說,最後只擠出一聲嘶啞的“對不起”。 他對不起吳媽和阿爸,他沒有關注叛逆期的妹妹,沒有照顧好阿爸。他對不起崔東東,辜負她的信任與託付。他對不起夏六一,他選擇在這個時候袖手旁觀,他要的是兩個人的清白未來,他不能意氣用事、輕易留下把柄。 他對不起他的良心,他愛上一個惡貫滿盈的黑社會。 …… 夏六一千防萬防O記和掃毒組,最後卻栽在了一個剛升職的、名不見經傳的廉政公署調查主任身上。陸光明不查他殺人放火,不查他販毒賣雞,不查他是不是三合會的龍頭大佬,也不查他是否洗黑錢,就只查他行賄和偷稅漏稅,證據簡單確鑿,板上釘釘。 廉署的審訊室不像O記,咖啡是熱的,空調溫度也恰到好處,審訊者陸光明也是一臉如沐春風的微笑——如一隻沐浴在春風裏的狐狸。 “夏先生,我和謝Sir不一樣,他是SuperHero,想抓盡全天下的壞人,拯救全世界,我的目標卻很明確。” 他彎下腰,避開頭頂上方的監控,附在夏六一耳邊輕聲道,“不是你。” 夏六一眉毛一挑,沒做回答。 陸光明繼續低聲道,“我知道你們驍騎堂有一本‘賬冊’,上面記載了驍騎堂創立二十多年來所有的‘生意’往來和‘上貢’記錄。我對你們做什麼生意沒有興趣,我要其中‘上貢’的部分。給了我,我就銷燬掉對你不利的證據。” “哦?”夏六一面無表情地看着對面的監控玻璃,“你對哪一位探長有興趣?” 陸光明眯起眼睛笑了一笑,指了指天上。 夏六一終於側過頭,正眼看向他,“陸主任想動老掌櫃?” 陸光明笑得更厲害了,“夏大佬明人不說暗話,爽快。” “陸主任年紀不大,口氣不小。” “過獎。” “可惜要讓陸主任失望了。驍騎堂和老掌櫃沒有來往,再況且我夏六一也招惹不起老掌櫃,沒有給陸主任殉葬的打算。” “沒有來往?夏大佬這兩年如日中天、順風順水,怎麼可能沒有老掌櫃保駕護航?”陸光明笑道,“夏大佬這是過謙了。” “信不信隨你。”夏六一收回目光,不再發一言。 陸光明旁敲側擊,威逼利誘,夏六一鐵板一塊,不爲所動。陸光明兩日糾纏下來,還是一無所獲。他明白夏六一是塊難啃的硬麪包,事關驍騎堂命脈的賬冊也斷然不可能這麼容易就拿到。他不急不躁,索性做個順水人情,把這塊冷麪包扔給了謝家華,連帶之前蒐羅到的所有與夏六一有關的證據。 “這些幾年前行賄的監控錄像帶你是怎麼拿到的?”謝家華問他。 “某一天早上它自己出現在我的郵箱。”陸光明聳了聳肩,“拍攝角度看,應該是他們自己人偷拍的。幫會內鬥,你我在旁邊撿便宜,不是挺有趣嗎,謝Sir?” 謝家華皺起眉頭,“鬥走夏六一的不過是另一個‘夏六一’,更別提他們還將廉署和警方當做鬥爭的工具。這些社團勢力此消彼長、爭鬥不休,只會令香港社會更加混亂,我沒看出什麼有趣。” 他收走了桌上的證據資料,寒着面站起來,“這次多謝你。希望我們以後不用再見面。” 陸光明在他背後扣了扣桌子,“謝Sir,既然想表示多謝,把我這杯奶茶的帳結了再走嘛。” 謝家華走到前臺結了賬,頭也沒回地走了。 陸光明看着他筆直的背影,眯縫起眼睛微微一笑。 他捧起杯子喝了一口奶茶,又神經質地偷笑了起來。 “可愛。謝Sir,你真是太可愛了。” …… 夏六一及其下屬遭廉署及O記輪番偵查審訊,後被訴上法庭。在繳納了高額的保釋金後,他暫且被放歸九龍城村屋家中,禁止外出和離開香港。 何初三一改往日殷切深情,竟然一次也沒有登門看望過他。一週之後,他才輾轉打了一個電話到小馬那裏——夏六一所有舊號碼停用,崔東東則一直不肯接他電話。 小馬雖然也怨恨何初三臨陣脫逃、不是個東西,但一想起大佬這段日子頻頻遠眺窗外的寂寥姿態,還是於心不忍,恨鐵不成鋼。他叮咚咚跑上樓,將大哥大奉送到夏大佬面前,再在夏大佬的瞪視下乖乖退出去關門。 “六一哥,”何初三在那頭輕聲喚道。 夏六一靠在牀頭抽菸,神情疲憊,聲音卻很溫和,“聽說你阿爸進醫院了,現在怎樣?” “前天剛脫離危險,現在還不能下牀。”何初三站在病房的門口,一邊說一邊回頭看了看何阿爸。 何阿爸穿着病號服,靠在牀頭一邊打點滴一邊翻報紙。他雖然病體憔悴,但精神非常不錯,嘴裏還哼着小曲兒。 ——當爸爸的生了場病,作爲中環精英的兒子請了長假,衣不解帶、寸步不離地在牀邊服侍了好多天,這可是令整個病房所有病友都羨慕嫉妒恨的待遇。何阿爸鼻子都要翹上天了,別提多得意! “怎麼會病成這樣?累的?” 何初三輕嘆口氣,“我阿妹找了個古惑仔男朋友,跟着學壞,把阿爸氣出病了。” 夏六一聽他語氣凝重,開玩笑哄他,“你不是也找了個古惑仔,怎麼沒學壞?” 何初三在那邊低笑了起來,“你承認是我男朋友啦。” 夏六一咳了一大聲,“那帶壞你阿妹的小子叫什麼名字,我找人收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