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懷疑
中心大廈的最高層，小俞助理整理好牀鋪，對牀邊的付真道：“付少爺，我先回去了，如果有事，請務必打我的電話。”
付真抿了抿嘴：“我會的，”又小聲地道：“……沈少爺呢？”
“七少爺就在您的隔壁，他晚上喝了點酒，已經睡下了。”
付真垂下長睫，不知道在想什麼。
“已經很晚了，您休息吧。”小俞助理笑了笑，走出房間。
房門輕輕關上，不一會兒，門縫處的光亮變成一片漆黑。
外面關了燈。
付真洗完澡出來，掀開被子正要睡覺，牀頭櫃上的手機忽然震動起來。
他坐起身，拿起手機一看，是一個本地陌生電話。
沒有標記詐騙或者騷擾……但這麼晚了，會是誰給自己打電話？
付真猶豫地划向接聽鍵：“您好。”
聽到付真的聲音，電話裏的人終於鬆了口氣，他壓低聲音道：“你終於開機了，我還以爲你被蘭弦帶走了，付真，你現在在哪裏？”
爲了不被蘭弦和他那一羣保鏢抓到，何洛跟付真是分開跑的，等他擺脫蘭弦的保鏢回去找付真的時候，付真已經不知道跑到了哪裏。
他從同學那裏要來付真的電話，打過去卻是關機，何洛擔心蘭弦帶走了付真，咬咬牙回了農家樂。
農家樂裏江鬱千還在，正和邵茵有說有笑，看見何洛，還招呼他過去一起喫燒烤。
何洛看見江鬱千，心裏鬆了口氣，江鬱千在這裏，就表示蘭弦並沒有找到付真。
以江鬱千的性格，如果蘭弦抓到了付真，他絕不會這麼安安分分的坐在農家樂裏喫燒烤。
付真愣了一下：“何洛？”
“是我，”何洛像是走到了安靜的地方，他的聲音變得清晰：“你現在在哪裏？我馬上開車過去接你。”
付真聲音平靜地道：“我已經到家了。抱歉，剛纔手機沒有電，回到家才充上。”
雖然這次何洛幫了自己，但不代表從前的事不存在，付真不覺得自己的態度有什麼問題。
就好像他不擔心何洛會被那個叫蘭弦的青年帶走一樣，在他心裏，何洛跟那羣人，始終都是一起的。
何洛也聽出了付真話裏的冷淡，他頓了頓：“回到家就好，你好好休息。”
付真掛斷電話，把手機放好，熄燈，躺進被子裏。
他這會兒也反應過來了，何洛突然對自己釋放善意，大概是前兩天自己跟沈少爺一起喫飯被他看見，誤以爲自己跟沈少爺是朋友，想通過他接近沈七少。
想到沈逐光，付真翻了個身，抱着被子的手緩緩收緊。
沈三叔是第二天早上纔回的中心大廈，他昨晚碰到了幾個老朋友，續攤續到了深夜，乾脆在附近酒店湊合了一晚上。
電梯裏，他難受地揉了揉眉心，問旁邊的助理：“昨晚秦琢說幾點？”
助理道：“十點半，您有一個半小時的時間整理着裝。”
沈三叔昨晚只是簡單洗了個澡，他的衣物都在中心大廈上面的酒店，所以早上穿的還是昨天的西裝。
雖然已經噴了香水，但沈三叔還是覺得渾身不自在，總覺得身上的西裝有一股汗臭味。
電梯打開，祕書，助理、保鏢簇擁着沈三叔出來。
沈三叔看了一眼腕錶，對一個助理道：“阿斐醒了，你叫人送早餐上來，記住，要看着七少爺喫完。”
小助理是新來的，他緊張地低下頭：“是，老闆。”
另一個助理，也就是在電梯裏跟沈三叔說話的助理笑道：“還是我去吧，他面生。”
沈三叔擺手，示意他快點去。
沈逐光跟沈三叔的房間在同一層，離得不遠，過了廊角走半分鐘就到。
助理停在房門前，正要恭敬敲門，房門從裏面打開，小俞助理一點也不驚訝地道：“早啊陳助，七少爺已經起來了。”
“早。”
陳助理點點頭，正要進去，小俞助理壓低聲音道：“一會兒進去，不管看到什麼，別亂想，更別亂跟老闆報告。”
陳助理：“……不要說一些讓人誤會的話，我現在已經開始亂想了。”
一大清早就碰見這樣的事，真是讓人不想歪都不行，更何況，七少爺昨晚還喝了酒。
喝了酒的男人，會發生什麼一點也不意外啊。
他冷靜地推了推眼鏡，走進房間。
這是一套富麗堂皇的總統套房，內分爲總統房和夫人房，各設有衣帽間、書房和浴室，外有起居室，會客廳、琴房、游泳池等，功能十分齊全。
陳助理一進去，就看見起居室的沙發上，一個偏瘦弱的少年坐在七少爺身旁，七少爺單手把玩着手機，神色冷淡地低着頭，聽少年說話。
而少年比七少爺矮了一個頭，只能靠着七少爺，仰頭小聲開口。
他身上還穿着……穿着睡袍？
陳助理腦海一片空白，他看着只遮住小腿的少年，以及明顯洗過澡的七少爺，下意識地就想給老闆打電話。
這叫什麼？
防得住江思理，防不住七少爺。
七少爺自己想要二姨太，這誰攔得住？
小俞助理就跟在他身後，見陳助理一動不動，他低聲道：“你怎麼回事，都叫你不要亂想了，那是七少爺的朋友。”
陳助理……陳助理回過神來，他面無表情地道：“你覺得我會相信嗎？”
那個靠着七少爺說話的少年，雖然模樣確實是難得的漂亮，但神情怯生、手指絞緊，可見是不習慣這種富麗堂皇的環境。
雖然他竭力掩飾，但從一些細微的動作可以看出，少年出身低微，生活貧困、時常遭人欺負，所以他跟七少爺說話的時候，總是仰着頭看他，害怕七少爺不喜。
這樣一個出身的少年，是絕無可能跟沈家七少爺成爲朋友的。
他們連生活的圈子都不一樣，怎麼可能有交集？
除非有人刻意製造偶遇的機會，又或者是少年本身就是那一方面的人，七少爺情難自禁，這才說得過去。
小俞助理：“你別到七少爺面前亂講，他很在意他那個朋友。”
陳助理推了推眼鏡：“你還是想一下怎麼跟老闆交待吧，七少爺的房裏突然多出一個人，還是個男的，怎麼看你都脫不了關係。”
小俞助理：“……”那真的是七少爺的朋友，陳助理你信我！
雖然他自己也很懷疑，但沒有證據的話不要亂說啊！
沙發上，沈逐光微微擡頭，淺色的瞳孔倒映出陳助理跟小俞助理的身影。
他問：“有什麼事？”
付真也跟着看過去，看見小俞助理旁邊站着的陌生西裝男人，條件反射地就要低頭，但不知想到什麼，他忍住了這一條件反射的動作，露出禮貌的笑容。
陳助理把目光從付真身上移開，對沈逐光笑道：“七少爺不介紹一下？稱呼可是非常重要的問題啊。”
確實很重要，是叫夫人還是二姨太，代表以後能不能跟七少爺回香江。
聽懂了這層意思的小俞助理：“……”
沈逐光：“這是付真，”他回頭，對付真淡淡地道：“進去把衣服換了。”
昨晚回來得晚，沒來得及準備換洗的衣服，付真早上起來，想着昨天的衣服也沒洗，就想換上，剛進浴室，小俞助理就拿着剛買的衣服敲響了房門。
這也是爲什麼陳助理看見付真穿着睡袍跟沈逐光說話的原因。
付真聽話地拿起裝衣服的袋子回房，陳助理見他去的是“夫人房”，臉色總算不那麼難看。
他跟他的老闆一樣，相當不喜歡江思理之類的人。
付真回到房間，把衣服換上，坐到牀邊，看着落地窗外的景色發呆。
才早上八點多鐘，外面的太陽已經爬到了雲層中間，柔和的太陽光線穿過玻璃窗，落到地毯上，讓人忍不住昏昏欲睡。
等付真再次醒來，時間已經過了半個多小時，他慌慌張張地走出房間，起居室裏，沈逐光坐在沙發上，手裏拿着文件在看。
聽到身後的聲音，他頭也不回地道：“過來喫早餐。”
付真走過去，小聲地開口：“對不起，我剛剛……不小心睡着了。”
沈逐光放下文件，起身：“吃了早餐再睡。”
餐廳裏，陳助理跟小俞助理已經把早餐擺放好，看見走來的七少爺和他身後亦步亦趨跟着的少年，陳助理笑道：“付少爺醒了？剛剛七少爺還說讓我們留一份早餐出來，現在看來是不用了。”
付真下意識地看向沈逐光，穿着休閒居家服的男人也正冷淡地看着他。
那雙琉璃一樣沒有溫度的眼睛，不管何時何地，看人的時候總是冰冷的，讓人忍不住心中生怯。
很多時候，付真有一種感覺，他覺得沈少爺在觀察他。
就好像在觀察一件東西，它是好是壞，是易碎品還是值得珍藏的物件？他高高在上地審視着，並在心裏爲這件東西打分。
所以每次跟沈少爺相處，他總是忍不住生怯，想表現自己最好的一面，又怕他不喜。
餐桌上擺滿了早茶，付真坐下來，小俞助理對他笑了笑，微微欠身，跟着陳助理走出餐廳。
沈逐光在喝粥，他喝粥的時候仍是一副優雅矜貴的樣子，神色冷淡，不像是在品嚐美食，倒像是在完成任務，喝完就把碗放到一邊，擡頭看着對面的付真。
付真被他看得渾身緊張，他喝完最後一口粥，把湯匙放下，像小學生一樣等沈少爺發話。
沈逐光：“不好喫？”
付真搖頭，輕聲道：“很好喫。”
沈逐光把一小碟蝦餃放到他面前，淡淡地道：“這個不錯。”
付真拿起筷子，夾了一個蝦餃，咬了一口。
還沒喫完，沈少爺又拿了一籠奶黃包放到他面前。
付真喫完奶黃包，放下筷子，沈逐光把手機放回兜裏，起身。
“今天有兼職嗎？”
付真搖頭。
沈逐光看了他一會兒：“吃了午飯，我送你回去。”
付真連忙道：“我自己打車回去就好，您忙您的，”他的聲音在沈逐光淺色的瞳孔下越來越小：“……昨晚已經很麻煩沈少爺您了。”
沈逐光冷不丁問：“你一直這樣嗎？”
付真沒聽懂，他低聲地道：“其實我家離這裏很近的，打車四十分鐘就到。”
四十分鐘的車程算很近嗎？
沈逐光沒再說話，他往起居室走，付真有些無措地跟在他身後。
沈少爺是不是生氣了？
陳助理正跟小俞助理說話，看見七少爺跟那個少年出來，他拍了拍小俞助理的肩膀，聲音壓低：“我先回老闆那裏，你記得提醒七少爺。”
小俞助理無奈：“知道了，陳管家。”
陳助理轉身離開，他回到沈三叔那裏，看見沙發上的沈三叔，笑道：“真是少見，昨晚七少爺帶朋友回來過夜，兩個人早上還一起吃了早餐。”
沈三叔正在看文件：“是小淳吧，那孩子一天到晚在網吧裏打遊戲，家也不回，你給聞三打電話，別讓他到處找人。”
陳助理：“不是聞少爺，也不是顧少爺，是七少爺新交的朋友。”
沈三叔驚訝，他擡起頭：“阿斐交新朋友了？”
陳助理彎腰整理茶几上的文件：“老闆你怎麼看起來很意外的樣子，我們七少爺交新朋友不是很正常的事嗎？”
沈三叔：“如果是其他人，當然不意外了，但是你要知道，阿斐他根本就是不會交朋友的性格，就是小淳，如果兩個人不是親戚關係，阿斐也根本不會理會他。”
陳助理：“……”就是因爲這樣他纔會懷疑那個叫付真的少年和七少爺的真正關係。
生來就不肯親近人的七少爺突然主動親近了一個少年，真的很可疑啊。
上午十點，沈三叔走出中心大廈，他身後跟着兩個助理和保鏢，他跟助理上同一輛車，身後兩個保鏢另外開一輛車。
兩輛黑色轎車駛入車流，二十多分鐘後停在一傢俬人菜館門前。
沈三叔下車，看着面前園林式的建築，對陳助理道：“打電話給秦琢，問他到了沒有，他要是沒到，我先逛逛園子。”
陳助理下車的時候就看了時間，笑道：“喫完再逛啦老闆，”他看着從裏面走出來的秦琢：“小秦總已經在裏面等了。”
秦琢今天穿得很休閒，白色上衣黑色長褲，看起來像個剛進入社會的大學生。
“沈總，菜我都點好了，就等你人到了。”
沈三叔看向他，“哇”了一聲：“你什麼情況啊，穿成這樣，剛相親回來？”
“我這樣的條件還要相親？”
秦琢挑眉，他停下腳步，往沈三叔身後看，沒看到想見的人，失望地道：“沈總，你真是不夠意思，明明知道我喜歡阿斐，卻不帶他一起來。”
沈三叔冷笑：“就是要防着你啊，一大把年紀了，還敢肖想我家阿斐。”
“都說是欣賞啦，沈總你真是沒有一點浪漫細胞，”秦琢辯解：“還有，什麼一大把年紀，我才29，人生纔剛剛開始。”
“你怎麼不說我家阿斐才21，眼神都黏在我家阿斐身上了，還說不是肖想。”
秦琢：“真是沒有辦法跟你溝通，總之，我是喜歡阿斐，但不是那種喜歡啦。”
“如果你今天沒有打扮再出來，可信度會更高一點。”
秦琢撥弄了一下頭髮，嘆氣：“我這麼年輕，偶爾換一換髮型怎麼了？沈總，你對我的誤解太深了。”
沈三叔不想跟他在門口站下去，轉移話題：“不是說點好菜了？喫飯喫飯。”
一行人徑直往包廂走，到了地方，沈三叔跟秦琢坐下來，沒一會兒服務員進來上菜。
秦琢點的都是這家菜館的招牌菜，擺了滿滿一桌子，色香味俱全。
“沈總，來，我敬你一杯。”
沈三叔擋住他要碰杯的動作，把自己的酒杯放到另一邊。
“昨晚喝到半夜，喝茶啦，不行喝湯也行啊。”
秦琢笑：“我昨晚又沒續攤，回到家馬上就睡了，都叫你不要去了，你不聽。”他把酒杯放下，轉頭吩咐自己的助理拿茶上來。
“老朋友，你知道的啦，”沈三叔拿起飯碗，三兩下就吃了一半：“我早上到現在一粒米未進，肚子裏都是水，等我喫完飯再陪你飲茶。”
“酒店沒早餐喫啊，你早說啊，我開車給你送過去。”
一頓飯吃了半個小時，陳助理出來接電話，沒說兩句，就看見假山對面，七少爺帶着那個叫付真的少年，在侍者的帶領下向這邊走來。
陳助理：“……”
他冷靜地掛斷下屬的電話，轉而打給小俞助理。
小俞助理接得很快：“找我什麼事陳助？”
陳助理推了推眼鏡：“你現在在什麼地方？”
“超市。”
“好的，我知道了。”
小俞助理看着被掛斷的電話，一時想不出陳助理打電話給他的用意。
總不能是看他有沒有出來幫七少爺買東西吧。
付真跟在沈逐光身後，他張張嘴，想說話，但又不知道說什麼，只能亦步亦趨跟着。
沈逐光問：“想喫什麼？”
付真輕聲道：“喫什麼都可以，我不挑食。”
沈逐光看了他一眼，手裏的手機亮起，他划向接聽鍵。
“什麼事？”
不知道電話另一頭說了什麼，他冷淡地道：“我知道。”
說完，掛斷電話。
到了包廂，沈逐光讓付真點菜，起身去接第二通電話。
“晚上有沒有空啊阿斐，出來打球怎麼樣？”電話那邊的聞與淳語氣慵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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