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心跳
聞與淳掀起白色上衣一角，擦了擦汗，對過來遞水的女生露齒一笑，邊聽電話邊往看臺方向走。
“什麼？你又沒有空啊，阿斐真的好忙啊，我們已經有好幾天沒有一起喫晚餐了。”
遞水的女生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對旁邊的閨蜜低聲道：“他真的好帥！”
閨蜜也是被他看得心砰砰跳，然而一想到聞與淳糟糕的性格，她就什麼感覺也沒有了。
聞學長什麼都好，家庭背景強，有錢還體貼，就是性格太糟糕，有冷暴力傾向。
有個詞怎麼說來着，外熱內冷，遠觀還行，做男朋友就要慎重。
看臺上坐了不少來看打球的學生，男女都有，看見聞與淳，竊竊私語起來。
聞與淳絲毫不受影響，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就開始跟電話裏的人說話。
“我聽到你那邊有其他人的聲音，你在跟別人約會嗎？真是無情啊阿斐，已經拋下我另覓新歡了嗎？”
聞與淳看了一眼走過來的隊友，示意他先不要說話：“那今晚的聚會就沒有阿斐的份了，雖然有很多女孩子也會去，但阿斐是不解風情的木頭，我就不幫你要電話號碼了。”
又說了兩句，他笑嘻嘻地掛斷電話，看向隊友。
隊友手裏拎着瓶礦泉水，一看就是喊加油的女孩子送的，他笑着問：“怎麼樣，你那個朋友今晚來嗎？”
聞與淳擺手：“他有約會呢，跟我們這種單身人士不同。”
包廂裏，付真已經點好了菜，沈逐光收起手機進來，坐到他對面。
“點好了？”
付真輕輕點頭，他猶豫了一下，問道：“您剛剛是在跟朋友通電話嗎？”
“親戚。”
付真耳朵發燙，那種尷尬的感覺又上來了，他無措地坐着，努力尋找話題。
“我還以爲是您的朋友。”
沈逐光看着他，淡淡地道：“也是朋友。”
“是上次那位先生嗎？”
沈逐光“嗯”了一聲，付真低着頭，好一會兒小聲開口：“謝謝您請我喫飯。”
“不用謝。”
“還有昨晚，真的非常感謝您。”
沈逐光：“你昨晚已經謝過了。”
菜端上來，是三菜一湯，非常家常的搭配，但是因爲出自大廚之手，看起來格外不同。
兩個人都沒有喫飯說話的習慣，包廂裏安靜下來。
沈少爺像是沒有胃口，吃了一點就放下了筷子。
付真輕聲道：“是我點的菜不符合您的胃口嗎？”
沈逐光：“我不餓。”
沈少爺放下了筷子，付真也很快喫完，他擡起頭，沈少爺正看着他。
付真不知爲何有些慌亂，沈逐光問：“喫好了？”
付真點頭，沈逐光站起來，兩人走出包廂。
私房菜館門前停着許多車，沈逐光打開車門，讓付真坐進去，自己到另一邊上車。
付真繫好安全帶，擡起頭，就看見原本要坐進駕駛座的沈少爺重新把車門關上，邁着長腿向剛從菜館出來的幾個人走去。
沈三叔還以爲自己產生幻覺了，他對身後的陳助理道：“我沒看錯吧，那是阿斐？”
陳助理心道果然撞上了，他推了推眼鏡：“是七少爺，您沒看錯。”
沈逐光停下腳步，對沈三叔道：“三叔，”又看了眼沈三叔旁邊的秦琢，冷淡地道：“小秦總。”
秦琢愣愣地看着沈逐光：“阿斐，你怎麼到這裏來了？”不等沈逐光回答，他連忙道：“喫飯沒有？走走走，我剛纔沒喫飽，陪你再喫一頓。”
沈三叔：“你當我透明的啊，心思不要太明顯了。”
“我已經喫過了，”沈逐光看向停在那邊的車，透過車窗，他好像看見了付真無措的樣子：“我先送人回家。”
沈逐光就是過來打個招呼而已，說完，他轉身離開。
沈三叔有點反應不過來，他們家阿斐主動帶朋友出來喫飯，還主動送朋友回家……而且是兩個人，一個開車，一個坐副駕駛座，是約會吧？
這種情況，怎麼看都是約會啊。
他忍不住對陳助理道：“阿斐開竅了。”
陳助理：“……”如果知道七少爺副駕駛座上坐着的是個模樣漂亮的少年，老闆會當場暈過去吧？
再看小秦總，一臉無法接受的樣子：“阿斐有女朋友了？我不相信，明明昨天還是單身。”
陳助理：“小秦總，你的反應相當不對勁啊。”
沈三叔冷笑：“我就說他圖謀不軌啦，他還整天說我冤枉他。”
沈逐光打開車門，坐進駕駛座，發動引擎。
付真看着他，小聲地道：“那是您的朋友嗎？”
沈三叔只比沈逐光大十二歲，看起來相當年輕，跟沈逐光站在一起，不像叔侄，倒像是親兄弟。
沈逐光倒車開出去，淡淡地道：“我三叔。”
“您的三叔看起來很年輕。”
“他今年三十三。”
付真：“看起來像二十五。”
沈逐光看了一眼地圖，拐彎：“什麼時候開學？”
“九月初六，”付真猶豫了一下，問道：“您準備回香江了嗎？”
那天在邵家莊園，他從那些來參加生日晚宴的客人口中聽說了很多關於沈少爺的事。
年輕多金、難以接近，家庭背景雄厚得令人望塵莫及，就連江鬱升那樣的背景，都不敢在他面前多說一句話。
比起江鬱升，沈少爺更像是燕市的太子爺。
他記得，邵家有意跟沈家做姻親……想到這裏，付真看向沈逐光。
沈少爺這樣冷淡的人，很難讓人想象他結婚後的樣子。
他也會對別人溫柔嗎？
付真想起邵茵，他是知道邵茵有個喜歡的人的，她的朋友圈裏，全是對方的照片。
穿着正裝站在落地窗前的背影，在聚會角落裏低頭喝酒的側影、搭在沙發扶手上的一隻白皙修長的手，還有明顯是偷拍的，一道落在花園裏的身影。
但不管是哪一張，都沒有正臉。
彷彿是拍攝它的人害怕被人看出來照片中的人是誰一樣，又或者是害怕照片中的人發現自己正在被偷拍，拍攝這些照片的人拍得極其小心。
不熟悉照片中人的人，光憑几張照片，根本認不出照片裏的人是誰。
付真原本也認不出，但是現在看着沈少爺冷淡的側臉，他好像知道邵茵喜歡的是誰了。
邵茵喜歡沈少爺……沈少爺呢？也喜歡她嗎？
那天晚上，邵茵的生日晚宴，他看見沈少爺跟邵茵坐在一起說話，邵茵笑得很甜蜜，沈少爺微微低頭跟她說話，兩個人看起來很熟悉的樣子。
付真低下頭，手指絞着，不知道在想什麼，連沈逐光的回答都沒聽見。
沈逐光見他安靜下來，不再絞盡腦汁尋找話題，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在想什麼？”
付真脫口而出：“在想邵茵。”
沈逐光：“你跟邵茵感情很好？”
付真說完就後悔了，他記得沈少爺跟邵茵是朋友，如果他說他因爲江鬱升而想要跟邵茵絕交，沈少爺會不會因此不喜歡他？
畢竟江鬱升做的事跟邵茵無關，邵茵什麼都不知道。
他輕聲道：“我跟邵茵，以前是很好的朋友。”
沈逐光不再問，付真鬆了口氣。
車裏安靜下來，一路都沒有人說話，到了付真所在的小區，沈逐光停下車。
“到了。”
付真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已經到家，他對沈逐光道：“謝謝您送我回來。”
說完，解開安全帶，打開車門下車。
關上車門前，付真聽到沈逐光冷淡地問：“我叫什麼名字？”
付真愣了下，不明白沈少爺爲什麼突然這麼問，他試探地道：“沈逐光？”
沈逐光淡淡地“嗯”了一聲，淺色的瞳孔看向付真：“以後叫我的名字。”
付真徹底愣住，心臟快速地跳動起來。
車門關上，沈逐光發動引擎，沒有回酒店，而是去了另一個地方。
小區門口，付真站了一會兒，轉過身，一個青年站在他不遠的地方，正驚疑不定地看着他。
青年手裏拎着兩大袋零食，看見付真，他猶豫地道：“付真，那是你朋友？”
付真想到沈逐光剛纔的話，點了點頭。
容存鬆了口氣，拎着兩大袋零食上來，他道：“你朋友挺有錢啊，開一千四百萬的車，家裏開公司的吧？”
付真搖頭：“我不太清楚。”
他對沈少爺的瞭解，就是對方來自香江，家庭背景相當厲害。
“不管是不是開公司的，能開得起一千四百萬的車，背景絕對不簡單。”
付真知道他想說什麼，他輕聲道：“我跟沈少爺只是普通朋友。”
容存：“普通朋友會開車送你回來？”
付真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解釋昨晚的事，於是道：“沈少爺是個很好的人。”
容存表情複雜地看着他：“付真，你別怪我多話，你那個朋友真的挺有背景的，如果你還想安然無恙的在燕大畢業，就向你那個朋友尋求幫助，如果他真的像你說的是個好人，一定會幫你。”
付真聲音平靜：“這是我自己的事。”
容存嘆了口氣，轉移話題：“走走走，去你家，太陽曬死了。”
“我昨晚盯了江鬱升一晚上，凌晨三點纔回到家，作業寫完沒有？借我看看。”
晚上，夜灘亮起璀璨的燈光，跟對岸的中心大廈遙遙相望。
沈逐光把車開進酒店總統套房的專用車道，打開車門，低頭回復了一條信息，向電梯走去。
現在已經是晚上十點多鐘，走廊裏很安靜，巨大的玻璃窗外，是點綴着星光的墨藍色夜空。
沈逐光走進房間，就看見起居室裏站着幾個西裝革履的祕書助理，而沈三叔就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七少爺。”
“七少爺回來了？”
看見沈逐光，幾個祕書助理紛紛笑着問好。
沈三叔擡起頭：“阿斐，過來，這部電視劇不錯，很適合你看。”
沈逐光走過去，看了一眼正在播放的校園愛情劇，臉色冷淡地收回目光。
“我去洗澡。”
看着沈逐光的背影，沈三叔疑惑地對助理祕書們道：“這部劇不好看嗎？我覺得很好看啊，特別是男主角帶女主角飈車告白那一幕，女主角都感動得落淚了。”
陳助理：“老闆，女主角是被嚇哭的吧，飈車告白很可惡啊，不要帶壞我們七少爺。”
“老闆你自己都沒談過戀愛，不要亂教七少爺啦。”另一個助理無奈地開口。
沈三叔拿起遙控器，換了個臺：“那不一樣啦，雖然我沒談過戀愛，但我比阿斐大了十二歲啊。”
“大了十二歲也一樣沒有經驗啊，”陳助理笑着對老闆道：“戀愛這種事情，要順其自然纔行，而且，七少爺在談戀愛這件事是老闆你的猜想，可能根本就沒有這件事情，讓七少爺知道的話，他會很生氣。”
剛剛開口的助理道：“就是啦，我們就不要在這裏打擾七少爺休息了。老闆，你明天不是要去開會嗎？這個時候應該要休息纔行。”
沈三叔：“我沒有亂猜啦，阿斐他連避孕套都買了啊，我剛剛在他的牀頭櫃有找到。”
在一旁收拾文件的小俞助理猛地咳嗽起來，沈三叔看向他，擺手：“天氣這麼幹燥，下去多喝點水啦。”
陳助理……陳助理的關注點是：“老闆，你私自進七少爺的臥室，這樣很不好啦。”
其他祕書助理也是譴責的目光。
沈三叔心虛地道：“阿斐沒有關門，我就進去看了一眼，避孕套就在櫃子上啊，難道叫我假裝沒看到嗎？”
陳助理：“沒關門也不能進去啦，重點是這個，不要轉移話題啊老闆。”
“阿斐這段時間總是喜歡一個人開車出去，我擔心他啊。”
“擔心也不能進去啦。”
小俞助理抱着文件，默默地站到一邊，陳助理推了推眼鏡，看了他一眼，意思是：關於避孕套的事情，一會兒你給我個解釋。
小俞助理：“……”不是你讓我買的嗎？
一集電視劇播完，沈三叔意猶未盡地關掉電視機，他對身邊的助理道：“明明就是很好看的電視劇啊，劇情也很合理，阿斐不看真是可惜。”
助理無奈：“您該回去休息了老闆。”
沈三叔看向臥室的門，他本來想問問阿斐今天跟他約會的人是誰的，但是想到阿斐的性子，又猶豫了。
算了算了，戀愛這種事，就順其自然吧。
第二天早上，小俞助理硬着頭皮去七少爺那裏。
沈逐光正在喫早餐，他臉色冷淡，看不出表情，但越是這樣，小俞助理心裏就越是忐忑。
喫完早餐，沈逐光問：“東西是你買的？”
小俞助理不敢擡頭，認罪：“是我。”
沈逐光看着他，他瞳孔的顏色非常的淺，看人的時候是沒有溫度的冷。
“下次不要自作主張。”
“是。”
小俞助理得到了特赦，轉身走出餐廳。
他欲哭無淚，誰能想到那天陳助理是讓他提醒七少爺注意付真少爺，他卻會錯了意，跑去超市買了好幾盒避孕套。
時間到了七月底，天氣越來越炎熱。
室內靶場，沈逐光神色冷淡地將槍放下，身後西裝革履的男人拍手鼓掌。
他讚歎地道：“無論看過多少次，我都爲你的槍法神魂顛倒，如果不是你的家庭背景在那裏，我會毫不猶豫地懷疑你的身份。”
他說的是普通話，沈逐光轉過身，也用普通話跟他交流。
“實驗進展得怎麼樣？”
“很順利，”男人笑道：“阿斐，你簡直是上天送給我的禮物。”
沈逐光臉色仍是淡淡的：“你說話的腔調如果能正常點，會進展得更順利。”
男人舉雙手投降：“好好好，不要生氣，我正常點就是了。”
話落，他沉聲道：“距離你開學的日子越來越近了，你打算什麼時候回香江？”
“八月底。”
沈逐光往室外走，男人跟上。
“我還是建議你把生活重心放到燕市，你知道，實驗室離開你不行。”
沈逐光把玩着手機，邊回信息邊跟男人說話：“緊急情況我會回來。”
男人看着沈逐光的背影，嘆氣：“有時候我真希望你能有個戀人，這樣就不會覺得什麼都無所謂，”然而想到什麼，他又搖起頭來：“算了，你還是不要有戀人的好。”
月如弓弦，倒映在游泳池裏，美輪美奐。
別墅二樓，露臺上。
沈逐光輕抿了一口杯中紅酒，神色冷淡地聽面前的男人說話。
男人，也就是跟沈逐光白天在室內靶場射擊的原靜言靠着椅背，對沈逐光開口：“到燕市來生活吧，阿斐，你適合這裏。”
“這句話你已經說過了。”
“好吧，那我換個說法，阿斐，成爲我的夥伴吧。”原靜言直起身，目光認真。
“我現在不是嗎？”沈逐光把酒杯放下，起身走到露臺邊。
原靜言也跟着起身，站到他身旁：“我說的是，跟我一起進入實驗室，”他看着阿斐：“你其實只是想借我的手去研究它吧？阿斐，我不明白，你爲什麼不自己去研究它呢。”
沈逐光淡淡地道：“等你無法再研究的時候，我會接手。”
“真是好可怕的一句話。”
原靜言喝了口酒，晚風拂來，他感到一種讓人心安的平靜。
突然，隔壁吵鬧起來，沈逐光看過去，原靜言習慣地道：“隔壁又在開派對了，今晚估計要鬧到十二點。”
沈逐光轉身的動作一頓，一牆之隔的花園裏，少年努力地想要爬出游泳池、卻始終被站在泳池邊的年輕男女踹下去。
他們大聲嬉笑，把這當做一場遊戲，沒有人敢去呵斥，因爲他們身後的男人賦予了他們這項權利。
沈逐光冷冷地看着，原靜言察覺到他的情緒不對，臉上漠不關心的神色一怔：“阿斐，你認識那個人？”
沈逐光沒有回答，他轉過身，一步一步下了樓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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