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他拿起骨刀,從雄鹿脖頸的傷口開始分割,用力切下幾塊頸肉,便立刻用削尖的樹枝串起來,放在火中炙烤。
實在太餓了!但篝火堆裏的蛇肉他不敢喫,生怕有毒,只能焦心的等鹿肉熟。水時不斷轉動樹枝,肉被烤的滋滋作響,油滴在火裏,時不時竄起一些火苗。
很香!肉塊外邊熟一點,水時就割下來喫一點。雖然什麼調味都沒有,但是新鮮的肉味對飢餓的他來說,是最好的滋味!
頸肉是活肉,既香又有嚼勁。只是塞了滿口的肉,有些噎人。他乾渴了,就將附近乾淨的薄雪,盛在只剩一半的陶碗中,融化了喝進去。但味道卻不像村子裏的雪是甜的,這裏的雪水有一股輕微的硫磺味!但水時也顧不上這些,都大口喝了。
肚子裏有了些底子,他這纔不像剛剛那麼頭暈目眩,都不抖了,也有力氣幹活了。水時添了把柴,讓篝火燒的更旺。拿着有些舊鈍的骨刀一點點扒鹿皮。埋頭瞎幹了好久,才找到竅門。
將鹿腿處的皮割開,從後往前,一點點的便拽着鹿皮,用骨刀割斷相連的筋膜。他弄了半天,纔得到一張較爲完整的皮子,心中頗有些成就感。
一個實在吃不了多少肉的,水時只能按着關節處將四肢與軀幹分開,至於分割骨頭,他現在拿着一把小破刀根本砍不斷,便不去管。
野鹿肚子裏的心肝腎臟極不易保存,但是營養豐富,在野外,只有狼羣中的核心成員,纔有資格食用。
水時本想把這一套東西一起挖個坑埋了,但看了看前頭兩隻眼冒綠光的青狼,想了想,只將腸子處理掉,其餘腎臟被他放到幾根藤蔓上,小心翼翼的推到了它們眼前。
這兩隻哨狼本就是族羣的邊緣“人物”,平時可喫不到這些東西,自他倆發現了水時,狼王尊貴的兩腳兄弟便吩咐它們看着他,眼下它倆着實有些餓了。
其中一隻先是謹慎的後退幾步,見水時並不上前,放下東西就退回了篝火旁,它就使勁聳了聳鼻子。
另一隻實在忍不住了,迅速的叼起東西,躲到草叢後大喫特喫起來。見狀,謹慎的一隻也不再猶豫,但它更爲聰明,咬住藤蔓的一端,將東西全部拖走。
兩隻狼躲在草木後邊,兩隻前爪抱着肝臟,嚼的直眯眼!但仍舊不忘尋隙擡頭謹慎的盯一盯水時的動向。
水時見狀鬆了一口氣,它們喫鹿就好,喫飽了,就不會想着喫我了!於是又使力扔過去幾塊肉……
看狼將雄鹿的心肝下水都解決了,他才把幾塊分好的肉抗進木屋,用結實又柔韌的藤蔓粗略編了個大席子,將肉裹住,放在極冷極背陰的屋後,雖然沒有鹽作爲保鮮,好在天氣冷,還能放住一段時間。
忙過這一陣後,天已經黑透了,林中不斷傳來黑暗中小生物的動靜,一會是夜鶯,一會是不停鳴叫的蛐蛐,將夜晚顯的分外安逸。但水時知道這安逸背後隱藏着很多兇險。
他坐在篝火旁等了好久,柴都燒光後又撿了好幾次,卻依舊沒見那個有一雙金色狼目的男人回來。水時想了想,不再等了,他要想辦法在寒冷的樹林中過夜,保證自己不被凍死。
樹屋雖然安全些,但太冷了,且又不能生火,他眼下只有一張生鹿皮,極易在睡夢中被凍死。
水時看了一眼燒出一堆熱灰的篝火,有了辦法!
他將那一堆還帶有火星的木渣草灰,平整的鋪在古樹下的地上,再用一層土蓋嚴,回身把生鹿皮鋪上。只一會兒,熱力上來,就如同小火炕一般!
做這些並不費力,水時靠着古樹坐在上邊,還是有刺骨的冷風吹過來。
無奈,他又將還沒被燒掉的粗木杆收集起來,用捆他進山祭祀的紅繩綁成架子,再把古樹上繁茂的藤枝扯下來一些,編成密網,搭在架子上。用溼硬的泥土和着枯葉,埋鋪在網上。
終於被他忙活出來一個簡易的三角小帳篷!水時有些失笑,沒想到他從前坐在輪椅上時,無聊之間學的編制手段,竟在這時候用上了。就此,卻想到了他給父親織的手套還沒完工,心下有些遺憾與黯然。
他深吸了一口氣,“算了,多想無益!”
水時便強打起精神,着眼於面前的小窩,他打了打身上的土與草沫,躺進去試了一下,果然極好!
兩側被土與枯葉蓋住,並不透風。後方就是古樹的樹幹,也不寒冷。只有前方無法堵住,但水時已經太累了,他的體力與精神都耗盡了。
他拖着身子爬出去,將火堆熄滅,把鹿血用草木灰都蓋住。掩藏好了蹤跡,便鑽回小窩,疲憊的倒在鹿皮上,熱乎乎的睡過去了。
水時累的渾身痠痛,在睡夢中依舊迷迷糊糊的擔心,會不會有野獸攻擊帳篷?他要及時醒來逃到樹屋裏!
想到了最後,意識模糊之際,反而有些生死看透的灑脫了,“算了!不想了,我已經盡力活着了,聽天由命吧!”
兩隻喫飽喝足的青狼,百無聊賴的看着那隻柔弱的兩腳獸來回的忙。他左挖一下,右挖一下,最後竟然整治出一個窩來,它倆不解對視,“母獸要挖穴生產麼!”
但裏邊傳來輕微小鼾聲告訴兩隻沒有見識的公狼——不是,單純睡覺而已。
“……”就很迷惑。
兩隻狼覺得那隻睡熟的獸雖然既怪異又羸弱,但着實很懂“規矩”,將精華的肝臟都獻給它倆吃了,好大一塊鹿肝!
行,能處!
權當收了個小弟吧!作爲“大哥”,就勉強護衛一下那頭弱獸的安危吧!
這兩隻狼羣中的吊車尾也不知道有什麼好驕矜的,昂首挺胸的踱步到水時的小窩旁邊,低頭從沒堵住的前方嗅了嗅,卻感知到了溫暖的熱氣!
它倆猶豫了一會兒,又一陣寒風吹來,凍的狼鼻子有些癢。有些狡猾的那隻動了動耳朵,謹慎的鑽了進去,在低矮的帳篷中艱難的轉了個身,頭朝外的將半個身子搭在鹿皮上。
另一隻有樣學樣,也暖暖和和的窩在帳篷口,兩隻狼你睡一會兒,我睡一會兒的輪流守夜觀察着樹林。這是刻在他們骨子裏的謹慎與小心,雖然這片樹林都是狼神的領地,但依舊不能鬆懈!
睡實的林水時對這些事什麼也不知道。這一片山林中的狼神後裔都是頂級的獵手,能做到悄無聲息的接近任何謹慎的獵物,更何況一個沒經歷過自然殘酷的人類!
只是他覺得越睡越暖和!就好像埋身在一片自動發熱的柔軟毛毯裏,愜意極了。
狼羣中,阿史那·符離,那個東山狼羣中特殊的傳說,正待在狼窩裏直皺眉。
他看着如小牛一般高大健壯的白狼王夫婦倆,正躡手躡腳的往他的窩裏叼崽子,算上口裏的兩隻,已經第六個了。
他猛的一翻身朝向兩頭狼,喉嚨間“嗚嚕嗚嚕”的與他們溝通,最後閃動着金眸,還呲了牙。他的牙齒整齊而潔白,但特異之處是有兩個極尖銳的犬牙在口中,微微閃着寒光。
至於爲何要如此,是有緣由的。
東山之狼有別與普通狼羣,他們更加高大、威猛、迅捷,也更具智慧,歷代由白狼擔任首領,帶領着族羣中的核心血脈居住在狼窩,血脈優秀的成員最長壽命能達40年。每一任首領都要經過嚴格的教導與磨鍊,才能被認爲有資格帶領族羣。
而自幼跟着族中的最強者學習,就是一成不變的習俗。
符離在嬰兒時期,就被前任狼王收養,是喝着母狼王的乳汁長大的,他算作是現任狼王的哥哥,可以說是看着這個年輕的狼王走到今天的。
若說起教導下一代,沒有人比狼王的“兄長”更合適的了。況且,符離以非狼之軀,早就成爲了讓羣狼俯首的最強者!
符離看了看剛剛斷奶,還在不斷哼哼唧唧的“侄子”們,有些暴躁,那傢伙根本不是要自己帶狼王,而是今年生太多!不願意養罷了!
他也不多說,只選了一隻額外安靜的,揣到自己的獸皮衣服裏,出了狼穴,往山林走了。
狼王夫婦如今也才十幾歲,還算年輕,見人跑了,也就訕訕的把剩下的五個鬧騰的崽子叼回了洞穴。
說實話,狼王還是很尊重這個“兄長”的。他這樣正值壯年,且威武又智慧的首領,心中也依舊有些怕符離,每每看着他那雙深金色的眼眸,就忍不住既親近又臣服。
符離抱着懷中幼小安靜的白狼,想起了他一時興起救的那隻獸,用賀獵戶的話說,那不叫獸,叫做人類,眉間有紅痣的,可以屬於雌類。怪不得,那小東西弱極了,這纔會被族人拋棄吧。
賀獵戶是某一天忽然來到山中的人,經過了“母親”老狼王的同意,住在樹上,教自己說人話、射箭、習武、運用工具。
只是沒撐幾年,便死了。於是他十幾歲上,又迴歸了狼羣的生活。到如今,他已經太久沒說過人話了。
他狼羣中的“兄弟姐妹”,都與他是不同的,他自己也知道,所以他既羣居,又獨立。想必他那一個母親養大的狼王弟弟,也是怕自己沒有幼崽養護而感到落寞,每每都要往自己的窩裏叼崽子。但說實話,煩極了。
想到撿回來的“人”,又看了看懷中的白毛崽子。符離皺眉,他最近要養的東西還真是多。
乾脆,放一起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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