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挺着肚子轉身就要往後邊的水池裏跳。
巨狼卻先一步抵達,狼吻中叼着車輪大的蜂巢,伸爪將人撈起來按在毛茸茸的胸膛間。那處的毛髮極厚實又細長,水時陷進去被包裹住,零星追上來的蜜蜂也毫無辦法。
水時被迎面護在大狼毛髮中,什麼也看不見,只聽到蜂羣的“轟嗡”聲越來越近,心裏涼了半截。
只是他看不見,追上來的蜂羣都被狼尾來回掃開了,那力度並不大,既不會抽死蜜蜂,又能叫它們暈暈乎乎的掉在地上,失去追擊的能力。
由此可見,這種缺德事,他可沒少幹!
只一會兒,符離躍至花海的盡頭,眼見就要進入樹林,蜂羣才停了下來,不再追擊。畢竟,在這個花蜜繁盛的雨季,僅僅一個蜂巢並不值得勞師動衆的追入遍佈天敵的密林中。
它們忙得很,可沒有過多的時間和一個“偷蜜”的慣犯消耗。況且,這傢伙從小就偷,蜂羣已然有些習慣了……
可水時一點都不習慣!
到了山林平地,符離這才放下小雌,並有些炫耀的展示巨大且滿是蜂蜜汁液的蜂巢。
水時平復着心跳,就着巨獸伸過來的嘴,一把薅住那嘴邊的鬍鬚,來回的拽。
“你瘋了嗎?不要命啊!”羣峯包圍可不是好玩的,鑽到毛髮裏邊,或在毛髮稀少的嘴鼻眼處蜇上蜂尾毒,可夠他喝一壺。
巨狼混着金絲的耳朵動了動,彈了彈幾隻聞味而來的林中野蜂,看着有些生氣的伴侶,呼出一口氣,跺了跺巨大的狼爪,慢悠悠繞着水時走了一圈,將蜂巢放在樹杈上,而後將溼潤的大鼻子抵在水時的肚子上,不動了。
認錯態度良好。
水時聞着香蜜甜甜的狼嘴,氣後又笑,託着大鼻子親了一口,嚐到蜂蜜甜兮兮的奶香花蜜味。
由於這次帶回的蜂巢過大,水時儲滿了所有的陶罐子,還剩了一大半。所以,在夕陽西照,清風拂慰的狼巢山樑上,空氣中飄散着清甜的蜂蜜味。
所有小狼崽都得到了一塊蜂蜜,奶都不吃了,全撅着嘴兒使勁吮吸蜂巢塊,裹的“滋滋”響,心情很美好。
小白狼得意洋洋的叼着臉盤大的蜂巢,耀武揚威的下了山樑,決意給那隻可憐的黑朋友也淺嘗一點,聊表他作爲“大哥”的胸懷與氣度。
只是到了山下草原,卻發現那熊正抱着蜜“吧唧吧唧”瘋狂乾飯。小白狼一愣,好傢伙!真是好傢伙!它的蜂巢塊比自己的都大!
而山上的水時尚不知有些小傢伙已經在“不患寡而患不均”了,他依舊開心的翻着樹枝串起的烤肉串,在火紅是木炭上烤的“滋滋”作響,再刷上一層蜂蜜,香氣四溢。
聞到味兒,小狼崽嘴裏的蜂蜜都不香啦!
水時吹涼了一塊蜜汁烤肉塞到符離嘴裏,結果男人被燙的直齜牙,看他這個樣子,水時自己也吃了一口。
“不燙啊。”也許是符離從沒喫過熱食的原因,稍有些溫度都覺得燙,水時哼笑,呵,犬科!
但回頭還是又吹了好久,才遞給符離。看着給多少喫多少,看着天有些發愣的符離,水時納悶。
“怎麼啦,這小燒烤喫的還不開心?都能香摔你好不好!”
符離卻擡手指了指天邊紅的泛紫的雲團,微微皺着眉,“明日也許有驚雷。”
“雷雨天,最近不是很正常麼,驚雷?有什麼說法?”
什麼驚雷?水時心中默默接上,那通天修爲天塌地陷紫金錘……
他擡頭遠眺,天邊團團升騰翻滾的雲層在落日餘暉的映襯下,極美,投下的赤紅光華將整片草原與山樑都映紅了,目之所及,一片絢麗神祕的夕陽晚照。
符離搖搖頭,也不確定,回頭用鋒利的牙口扯下水時手中木簽上吹涼的烤肉,沉下心好生喫飯了。只是過後叫狼羣明日多加巡查。
水時看着符離還挺愛喫蜜汁的烤肉,便又轉頭,回到爐火處,割下幾塊鹿肉,用料醃好,留着晚上在攏一堆火,烤點栗子,就着烤肉,喫一頓夜宵。
他的肚子已經很大了,最近也動的厲害,而且自己也總是餓,一天最少要喫五頓飯,還越來越愛喫肉。
水時輕輕拍着肚皮,笑道,“嘿,小傢伙,都喫到你身上啦,你可要加健康強壯!”
但隨着肚子越來越大,他心理壓力也隨之而來,晚上有時候也失眠。
畢竟,水時沒生過!也沒見別的男人生過!況且,也算是跨物種了,誰知道是個孩子,還是個崽子呢……
衡量着自己如今的生理系統,水時努力說服自己,沒事,不要慌,有這條件!
他已然在這種自我催眠中睡熟,然而半夜還是餓醒。
符離給他裹好被子,轉身出去生火。如今男人已經能夠熟練的運用獸類天生懼怕的火焰,甚至還能將烤肉弄的兩面均勻烤透,學着水時白天的樣子,在烤肉上用樹葉沾着罐子裏的蜂蜜,細細的抹上一層。
水時就裹着獸皮趴在巢穴洞口,側着肚皮,單手支着下巴,看那個被融融篝火映出朦朧影子的高壯男人,他反覆了一宿的心安定下來。
眯着眼看着符離在火前來回不斷動作的身影,水時心裏美滋滋的翻了個身,心裏還感嘆,我好愛他呀!
這個男人是他的根,是他這個異世孤魂唯一的依託。自己是一隻被颶風挾裹而漂浮不定小鳥,如今穩穩的降落在這隻野獸的懷中了。
而猛獸也溫情的小心的細嗅着,而後摟緊,藏在自己的巢穴中,兇悍專一的守着。
空氣中有些悶水時躺着躺着,便又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直到一聲霹靂巨響從天空中炸開!
水時猛然被驚醒,就見符離已經守在自己身邊,擡頭看着遠處的天空。
“怎麼了,下雨了麼,這麼響的雷!”
沒等水時說完話,一條巨龍一般的閃電彷彿裂空般,橫跨整個渾濁的夜空!白光瞬間將東山照亮,驚的山中野獸全都擡頭觀望,而後那晃眼刺目的光亮又瞬間消失。
水時被這樣直觀的恐怖的閃電所震懾,一時間無語,轉而,就被一雙大手捂住了耳朵,但最後而來的,那鼓震大地的雷鳴依舊透過厚實的手掌,撲打在他的耳膜上。
符離的表情有些嚴肅了,但依舊雙掌揉了揉水時的耳朵。
“好,好嚇人!”自然的神威無窮,水時如今終於如此直觀的,得窺一角。
那聲震雷彷彿也是隻一個前哨與開端,自此開始,東山午夜昏暗的天空便被一道道粗細不同的閃電,照的通亮!
那雷電據肉眼觀測,離地面極近,這樣纔是駭人的緊。
水時明知道那只是雲層之間正負電荷的碰撞,純粹的自然現象。但依舊莫名的心裏發毛,心裏一毛,他腦袋就有些抽。
符離只見懷中的伴侶,神色莫名的仰起頭看他,細膩的小臉被電光照着白亮亮,神叨叨的問他。
“這,不會是你在渡劫吧!”他早就覺得這一會變人,一會變狼的男人不對勁,他就想對符離喊,妖精!我早就看出你不是人,你的天劫到了
你擡頭看看,紫霄神雷,果然道行高深!
符離聽不懂這小東西奇奇怪怪的在說些什麼,只以爲是嚇傻了,於是摟的更緊了。
水時卻在“轟隆隆”的雷聲中一臉認真。
“你別怕!小說裏都寫了,天雷不劈凡人,放心,我給你擋着!”
符離歪頭,下意識覺得並不是什麼好話,於是“嘖”一聲,掐了掐水時的臉,而後揉了揉他不斷動來動去的肚子,安撫裏邊有些被嚇到的那個。
逐漸,外面的風越來越大,狼巢中有地勢緩和就還好,只是下望曠野中,飛沙走石隱隱約約有聚成卷的趨勢。小動物們都慌亂的尋找庇護所,大型的牛羊則匯聚成一團,以族羣的力量來抵擋狂風的吹襲。
於是,夏初的東山中,打了一夜的乾雷,無雨。
而水時已經給抱回牀鋪間,被人抱着睡着了。
巢穴外邊雖然在雷鳴電閃,符離的胸膛中總是最安全又愜意的。
狼羣中,白狼王並不懼怕雷電,它站在山樑最高處,藍眸專注而沉穩,周身的毛髮被風吹的四散,顯出了肚子上那條,平日隱藏在濃密毛髮裏面的狹長傷疤。
符離在水時耳邊叨唸,“我出去看看,你好好睡,別出去。”
水時朦朦朧朧的點頭,符離便把人從自己的身上挪到獸皮中,而後蓋嚴,出洞。
符離朝狼王一揮手,便與它一同,帶着十幾只大白狼,躍下山樑,巡山去了。
狼巢中的水時,卻越睡越出汗,夢中繁複冗雜,想喊都喊不出來。最後他終於掙扎着醒來,猛的坐起身,喘着粗氣,他叫了叫人,“符離?”
沒回應,託着肚子往門口一走,卻發現自己的狼穴周圍又不少的白狼守着。風很大,幼崽們被嚴密的看護好,甚至還有一些被叼到水時的洞穴旁邊,在白狼團團的圍繞中“哼唧哼唧”的叫。
因爲此刻,狼羣認爲最安全的地方,就是首領的巢穴了,不敢進去,便把崽子送到門口也好。
水時擦了擦身上的汗,裹了裹衣服,去門口一隻一隻把小崽們帶回屋內溫暖獸皮上。
眼下符離不在,他看了一圈,狼王與一些平日巡山小隊的白狼也不在,便有些知曉了,於是在屋裏,身邊圍着一羣崽子,枯坐着等符離。
只是他眼皮跳的厲害,心裏有些不安穩。他心裏安慰自己,雷雨夜他經歷的多了,山裏嘛,也是尋常罷了。
只是在屋子裏晃悠了好幾圈之後,他終於忍不住出洞穴去看,狼羣左右的護着他。可到了山樑,見到極遠處的場景,水時還是心驚肉跳。
極遠處的天邊紅光漫天,大團的“白霧”滾滾冒出,景象被遮住了看不分明。
只是藉着風向,水時細聞,那並不是霧,而是滾滾的濃煙!
滿是枯葉乾草的山林,被巨雷霹靂而下,點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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