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花楹第二
他被自己的雄主送人了,送給了雄主的堂弟。
離開了原本那個令人窒息的家,本來應該是一件高興的事,但譚鹿鳴卻笑不出來,因爲他不知道他離開狼窩後,迎來的是不是虎穴。
他見過他未來的雄主,那個叫顧河朔的雄蟲。
他和顧河朔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是在他和原來的雄主顧河峯的“婚禮”上,那時那個雄蟲還沒成年,看起來還有些稚氣,但在他的眉眼間已經能看出他的冷淡。
那時候譚鹿鳴就在想,以後嫁給那個雄蟲的雌蟲怕是不會幸福。只不過當時他也自身難保,很快便收了心思——有那多餘的同情心,他還不如留給自己——他匹配到的雄主,怕是比他冷漠的堂弟還要惡劣。
果然,“結婚”不到一個月,他的雄主就再也不掩飾他的惡意。他的雄主沒收了他所有的財產,然後帶他去那些骯髒的宴會,把他當做可以隨意□□的玩/物送給別人。
在那個污濁不堪的宴會上,他第二次見到了那個雄蟲,那個雄蟲爲他說話,說他不應該得到這樣慘無人道的對待。
他的雄主罵他會勾引人,勾得他的那個清高孤傲的寶貝堂弟爲他說話。可譚鹿鳴並沒有因此而開心,因爲他看得到那個雄蟲眼中對他不加掩飾的厭惡。
是的,厭惡。那個唯一對他伸出援助之手的雄蟲,對他充滿厭惡。
果不其然,在他的雄主狠狠嘲諷了他的堂弟之後,那個名叫顧河朔的、爲他說了一句公道話的雄蟲狠狠地踹了他一腳——那樣厭惡。
現在,他成了那個雄蟲的雌侍,那個雄蟲見過他最狼狽不堪的樣子,他的肚子裏還有雄蟲堂哥的蟲蛋,雄蟲會怎麼對他?
譚鹿鳴不敢想下去了,他只盼着這隻雄蟲還有被氣得理智全無,知道饒過他肚子裏的蟲蛋一命。
譚鹿鳴低下頭,室內宜人的溫度也掩蓋不住他微微顫抖的身體。
突然,一陣不算沉重的腳步聲傳來,譚鹿鳴知道,那個雄蟲下來了。
現在他將要面臨審判,日後是死是活,全看這隻雄蟲還有多少良知與理智。
感覺到雄蟲站在他的面前,譚鹿鳴的頭低得更低了。
良久,他聽到雄蟲感嘆般的聲音:“先起來吧。”
這道聲音像是世界上最美妙的詠歎調,用最溫柔的語氣宣判了他的生還。
譚鹿鳴一時間以爲他聽錯了,好像雄蟲說的不是“先起來吧”而是“你可以去死了”。他呆呆地擡起頭,看向面前的雄蟲。
面前的雄蟲有着俊朗的眉眼,他的眼角眉梢都帶着春風般的溫潤,好像醉人的酒香,帶着令人微醺的魔力。
他傻傻地問:“雄主,你說什麼?”
他的雄主突然就笑了,這一笑就像破冰的春芽,打破了寒冬的桎梏,讓整個世界都歡快起來。
然後,他聽到他的雄主說:“我說,你先起來吧,別跪壞了。”
譚鹿鳴傻傻地站起身,如小鹿般懵懂的雙眼怯怯地看向顧河朔,好像一隻剛被生下不久的小貓怯生生地伸出小爪子,想要摸一摸他飼主溫暖的手。
顧河朔被譚鹿鳴看的心裏一軟,這樣充滿崇拜與渴望的眼神戳中了他的保護欲,讓他忘了面前的這個人——哦,雌蟲,是讓異族聞風喪膽的少將。
顧河朔滿眼都是眼前這個怯生生的大可愛,他讓自己的笑容更加柔和了幾分,說:“你肚子裏還有蟲蛋,應該好好休息。”
不管怎麼樣,孩子是無辜的。自末世過了十年,沒人比顧河朔更清楚孩子意味着什麼。只憑譚鹿鳴肚子裏的孩子,顧河朔就會好好照顧譚鹿鳴——更何況,譚鹿鳴肚子裏的蟲蛋,以後可能會叫他“爸爸”——哦,不是,“雄父”。
譚鹿鳴愣在了那裏,他沒想到顧河朔會這麼說。
在蟲族,蟲蛋與蟲崽毫無疑問是整個蟲族的寶貝,哪怕是成年後不受重視的雌蟲和亞雌,在他們還是蟲崽的時期都會被蟲族的法律所保護,不會受到任何傷害。哪怕是雄蟲,傷害蟲崽也不行。
正是因此,他原先的雄主顧河峯怕在折磨他的時候不小心弄掉了他的蟲蛋要面臨審判,纔會把他送人。
現在,面前這個雄蟲也是因爲他肚子裏有了蟲蛋纔會對他釋放善意嗎?
也對,殘忍自大如顧河峯都知道一個懷了蟲蛋的軍雌不能隨意折磨,面前這個還有些良知與理智的雄蟲一定會讓他平安地生下肚子裏的蟲蛋的。
只是太可惜了,他肚子裏的蟲蛋是一枚雌蟲蛋。
在蟲族,只有雄蟲纔有不被丟棄的地位。
蟲族的蟲崽在成年前需要經過這麼幾個階段:從蟲蛋孵化成蟲崽,從蟲崽一次進化成半成蟲,半成蟲二次進化成成蟲。
而在孵化、一次進化、二次進化的過程中,不論哪種性別,都需要雄父的精神波做安撫。在成長的過程中缺失了雄父精神波的安撫,會對蟲崽的未來有很大的影響。
作爲蟲族繁衍最重要的一支力量,雄蟲蟲崽是絕不允許丟棄的,因爲沒有雄父精神波安撫的雄蟲蟲崽很可能在長成成蟲後失去繁衍的能力。
但雌蟲和亞雌不會,所以雌蟲和亞雌的蟲崽可以被隨意丟棄。這些被丟棄的蟲蛋或蟲崽會被送去福利院由福利院撫養,然後在福利院長大。
但如果他們不幸攤上了太不負責任的雄父雌父,他們可能會被隨意地丟棄在任何地方。到時候能不能活就要看運氣了,畢竟只要他的雄父雌父說一句不小心把蟲崽弄丟了,法院找不到他們故意丟棄蟲崽的證據,雌父雄父就可以逃脫懲罰。
譚鹿鳴想,沒有哪個雄蟲能接受沒有流淌着自己血脈的蟲崽,自己肚子裏的這枚蟲蛋最好的結果就是在出生後就是被送去福利院,到時候他的小蟲崽會在福利院裏健健康康地長大。
所以他一定要找到顧河朔的弱點,最好能哄得顧河朔找不到北,這樣說不定顧河朔能大發慈悲地讓他自己把蟲蛋孵化,被自己的雌父孵化的蟲崽會比被機器孵化的蟲崽更強壯一些。
想到這裏,譚鹿鳴的雙眼瞬間發亮,他目光灼灼地盯着顧河朔,心想,他一定要討好這個雄蟲,讓自己的孩子順利地被送到福利院去,而不是自己的孩子剛剛出生就因爲一些“疏忽大意”而喪了命。
那麼……怎麼討好他未來的雄主呢?
譚鹿鳴垂下了雙眼,溫順地跪在顧河朔的面前。
顧河朔一驚,他正要讓譚鹿鳴起來,卻見譚鹿鳴把手放到了他的腰間。
顧河朔:“!!!”我的清白!!!
顧河朔嚇得後退一步,他連忙伸出手擋住還要撲過來的譚鹿鳴,說:“你你你,你別這樣!”
譚鹿鳴不解地擡起頭,他看向顧河朔的雙眼是不加掩飾的迷茫,過了一會兒,譚鹿鳴才低聲問:“您是嫌我髒嗎?你放心,至少我的嘴是乾淨的。”
顧河朔:“……”這都是什麼虎狼之詞!!!
顧河朔身爲末世大佬,一輩子不知道見過多少風風浪浪,但面前這情況他還真是第一次見。
他的異能是精神系異能,在末世初期的時候不太顯眼,甚至說有點沒用,賺來的東西只能勉強自己夠溫飽,當然沒辦法養別人。
等到了後來他終於成了富有的大佬了,時代卻變了。到了末世後期,能活下來的人沒有哪個不是狠角色,這些狠角色或許會爲自己披上善良柔弱的人皮,但絕不會像譚鹿鳴這樣卑微。
是的,卑微。
他能從原主的記憶裏找出一些關於譚鹿鳴的記憶。
原主第一次見到譚鹿鳴的時候,是在譚鹿鳴和顧河峯的婚宴上,那時候的譚鹿鳴還是蟲族少將,雖然因爲精神力暴動而不得不結婚,但這依然掩蓋不住他的意氣風發。
那時候的譚鹿鳴就像一顆耀眼的明珠,否則原主也不會嫉妒到大罵自己的王八蛋堂哥配不上人家——這句話讓原主的堂哥恨了好久,每次提起來都咬牙切齒。
原主第二次見到譚鹿鳴的時候,就是在那場骯髒的宴會上,那時候的譚鹿鳴渾身上下都被綁起來,四肢上鎖着能夠抑制住他的力量的抑制環。
但在這樣屈辱的情況下,譚鹿鳴眼中閃現出的卻是恨意與不屈,他頑強地守住自己的自尊,不讓自己屈服。
而現在,不過短短几個月,譚鹿鳴就從那副堅貞不屈的樣子變成了現在的卑微。
顧河朔一時間分不清自己是什麼心情,他只覺得面前的譚鹿鳴實在是太慘了,也不知道在原主不知道的時候他那倒黴堂哥究竟對譚鹿鳴做了什麼。
這樣想着,顧河朔一把拉起譚鹿鳴,強硬地把譚鹿鳴按在沙發上,說:“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對你也沒有其他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說,你現在有了孩子……蟲蛋,在這裏好好安胎就行,不要想東想西的,對……蟲蛋不好。”
譚鹿鳴用無辜得像是初生小鹿一樣的眼神看着顧河朔,彷彿不明白顧河朔在說什麼。
要了命了!顧河朔居然覺得面前的譚鹿鳴很萌!
上帝!他居然覺得一個壯漢很萌!
顧河朔覺得他的想法有些危險,他努力趕走腦海中諸如“譚鹿鳴很萌”之類的想法,讓自己恢復正常。
覺得自己重新恢復正常的顧河朔對譚鹿鳴露出了自認爲最和善的笑容,說:“沒聽懂嗎?那我再說一遍,你在這裏好好安胎生蟲蛋就行,別的都不需要想,知道嗎?”
譚鹿鳴乖乖地點頭,看起來像個乖寶寶,讓顧河朔的心也跟着譚鹿鳴點頭的幅度跳了起來。
救命!譚鹿鳴一個鐵血軍人,怎麼會萌!
顧河朔覺得自己要崩壞了。
顧河朔努力維持出微笑,問:“既然你明白了,那我就放心了。現在你想喫點什麼?我……去叫外賣。”
顧河朔本來想說“我去給你做”,但轉眼一想這樣可能會讓譚鹿鳴感受到壓力,蟲族根本沒有雄蟲會給雌蟲做飯——當然,更重要的是,他什麼都不會做。
末世後期連喫的都沒多少了,誰還會好好烹飪食物?能記得煮熟再喫就不錯了。
顧河朔壓下關於地球的記憶,笑眯眯地看着譚鹿鳴。
然後,他聽到譚鹿鳴用正經的、柔和的聲音說:“我想喫雄主。”
顧河朔:“……”你根本什麼都沒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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