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花楹廿五
“我當初之所以派遣上校譚諾前往mi—0508號蟲造衛星是因爲我知道mi—0508號蟲造衛星是實驗室最新的研究成果，很多對蟲族有利的研究都在等待mi—0508號蟲造衛星的信息反饋。”
“爲了保留mi—0508號蟲造衛星的信息數據庫，我選擇讓譚諾上校吸引異族的注意力，希望將異族引走，讓他們遠離mi—0508號蟲造衛星的黑匣子。但很可惜，我失敗了。”
“激光能源突然顯示不足是我沒有想到的事，更讓我沒有想到的是宇宙中突發粒子波，讓譚諾少校沒能接到我的命令，讓他們白白犧牲。”
“是我的指揮失誤導致譚諾少校及其所率領的小隊隊員全體陣亡，我願意接受所有的懲罰。”
這話說得真的很漂亮，沒有推脫自己的責任，願意爲自己陣亡的戰友的生命負責，趙安表現得十分完美。再加上他將責任都推給了不可控力——宇宙粒子波，更加顯現出他這位戰場指揮官是多麼的無辜。
果然，最終的結果是審判庭判決趙安無罪。
顧河朔不知道事情究竟是不是像趙安所說的那樣，但很顯然，譚鹿鳴不信。
蟲的想法真是一種奇妙的東西，如果你對一隻蟲有好感，那麼哪怕他說的是假話，你也覺得是真的；如果你對他存有偏見，哪怕他說的是真話，你也覺得是假話。
譚鹿鳴已經無力分辨趙安所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但他毫不猶豫地選擇了認爲趙安說的是假話。
——當初是趙安讓他的雄主葉鏈送走了譚諾的孩子譚鹿鳴，也是趙安無數次欺辱譚諾在先。因此當他得知譚諾很有可能在軍銜上超過他的時候，他有理由對譚諾下黑手。
譚鹿鳴沉默着回到了布洛陀星，未經歷過那一切的顧河朔都能感受到譚鹿鳴當時內心的痛苦。似乎向趙安復仇成爲了譚鹿鳴當時唯一的想法，譚鹿鳴在回到布洛陀星後更加奮勇殺敵，每殺一個異族，他想的都是他離復仇又近了一步。
顧河朔也感受到了譚鹿鳴當時的感覺，他陪着譚鹿鳴在布洛陀星待了三年，這三年裏他看見了布洛陀星糟糕的氣候，看見了年紀還小的路浣，也看見了愈發沉默的譚鹿鳴。
他知道譚鹿鳴每晚都睡不着，別的蟲以爲他們的長官爲了打勝仗而宵衣旰食，實際上譚鹿鳴之所以點燈熬油是因爲他一閉上雙眼就看見了趙安在軍事法庭上的身影。
——那樣挺拔，那樣瀟灑，和他連屍骨都找不回來的雌父完全兩個樣子。
顧河朔看到了譚鹿鳴的無奈和憤恨，但他什麼都做不了，他只能藉着譚鹿鳴去看譚鹿鳴過去所遭受的所有不公。
譚鹿鳴開始查譚諾的事情。根據蟲族軍部的規定，譚鹿鳴如果想指責趙安惡意害死他的雌父，他必須先拿出足夠的證據。
可就在譚鹿鳴尋找證據的過程中，他的精神力暴動了，突如其來便來勢洶洶，嚇得身邊的路浣差點飛不起來。
路浣帶譚鹿鳴回了軍部的醫務處，軍雌醫生很遺憾地給了診斷：
【精神力暴動等級：a級】
【危險程度：s級】
【醫生建議：退役】
譚鹿鳴看着“退役”這個詞語，彷彿間他覺得自己好像不識字。
軍醫無奈地說：“你的危險等級太高了，我必須上報，不能幫你隱瞞。”
譚鹿鳴目光呆滯，他機械地點頭，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可顧河朔能感覺到譚鹿鳴那時的想法：什麼都沒有。那時的譚鹿鳴被這個消息打擊到忘記了思考，只能徒勞地看着診斷髮呆。
隨後，譚鹿鳴“自願”放棄他在布洛陀星的一切，帶着兩個副官周軒和路浣回到星都接受治療。
緊接着，他們就被趙安排斥。
周軒受不了冷板凳選擇投靠趙安，而那時的譚鹿鳴連難過都不會了。
再後來，他的強制匹配有了結果，他將成爲一位名叫顧河峯的雄蟲的雌侍，作爲回報，那名雄蟲會爲他進行精神波治療。
自己的生命還有救的消息讓自從回到星都以來就悶悶不樂的譚鹿鳴終於難得地露出了微笑，他在筆記本上寫下他所暢想的未來：【希望未來的雄主是一隻溫和的蟲，會對我們的孩子好。】
很快，他成爲了顧河峯的雌侍，而剛開始的顧河峯沒有打碎譚鹿鳴的幻想。最開始的顧河峯會對譚鹿鳴笑，會爲譚鹿鳴舉辦婚禮，會對譚鹿鳴說：“我會對你好。”
譚鹿鳴天真的覺得他找到了一個很好的雄主，他看着溫柔的雄主和善良的雌君葉初陽，第一次對自己產生了懷疑：能教導出葉初陽這樣善良的雌蟲，趙安真的會是一個爲了一己私利而讓他的雌父去死的壞蟲嗎？
溫柔鄉是英雄冢，顧河峯的善意讓譚鹿鳴突然開始懷疑他之前的所做所有是不是在做無用功。
可很快，他就沒心情想這些充滿深意與哲理的問題了，因爲他遇到了一點小麻煩——他在喝了顧河峯遞給他的水後就失去了意識，而等他再次醒來的時候，他的四肢上都被帶上了抑制設備。
顧河峯從來不會給他帶上抑制設備的！
譚鹿鳴覺得迷惑又恐慌，他真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可很快，他就知道了。
他認爲善良的雌君將手裏的皮鞭遞給他溫和的雄主，然後他的雄主毫不猶豫地將鞭子打在他的背上。他的自愈能力也被抑制，背後的鮮血緩緩流下。
可這一刻，譚鹿鳴感覺不到背上的疼，他只想問一句：這是爲什麼？
很快，譚鹿鳴就得到了答案：顧河峯和葉初陽曾經打過一個賭。
葉初陽說：“譚鹿鳴是軍部很棘手的一隻雌蟲，雄主怕是不能輕易馴服他。”
顧河峯不屑地說：“這個世上沒有我馴服不了的雌蟲。”
葉初陽笑：“既然如此，那我就等着看雄主如何馴服這隻軍雌。”
顧河峯對譚鹿鳴的所有好都源自一個賭約，而就在昨夜，葉初陽認輸了，他承認顧河峯真的很厲害，短短數日就能讓整個軍部都頭疼的軍雌變成一隻聽話的貓。
顧河峯贏了賭約，他沒有了對譚鹿鳴好的理由，因此對待譚鹿鳴時，他的本性全部暴露。似乎是爲了報復他曾經不得不捏着鼻子對這隻軍雌好，顧河峯對譚鹿鳴十分暴虐，是對其他雌侍十倍百倍的暴虐。
在得知他所期望的一切都不過源於一個賭約之後，譚鹿鳴瞬間就崩潰了，他覺得過去動搖自己的想法的自己就是個傻子。
被迫共情的顧河朔都感受到了譚鹿鳴那時的悲傷。那時的譚鹿鳴整個心臟都在抽搐，抽搐得顧河朔都忍不住眼紅——他們怎麼敢這麼對待譚鹿鳴？
緊接着，譚鹿鳴就遇到了他此生最不想面對的回憶——在葉初陽的慫恿下，顧河峯把他帶去了那種骯髒的場合，讓很多骯髒的雄蟲碰他。
生命的誘惑在恨意麪前變得越發不值一提，譚鹿鳴忍不住想同歸於盡。但就在這個時候，他發現他的肚子裏有了一枚蟲蛋，他那個王八蛋雄主的蟲蛋。
但這枚蟲蛋也是他的。譚鹿鳴想，他沒有親人了，肚子裏這枚蟲蛋是他唯一的親人了，他想保護好這個孩子。
譚鹿鳴在思考他該拿這枚蟲蛋怎麼辦。最後譚鹿鳴不得不難過地承認，最好的解決方式就是將他的蟲蛋送到福利院去，因爲在這個家裏他的小寶貝根本就不能快樂地成長。
這真是個令蟲難過的事實，他可能沒辦法陪他的小寶貝一起長大了。他的小寶貝將像他一樣，一隻蟲孤零零地在福利院長大。
真可惜，他的精神力暴動依舊很嚴重，不然他就申請調去布洛陀星，然後帶着他的小寶貝一起在布洛陀星生活。
就在譚鹿鳴忍不住想要不要拉下臉來先讓顧河峯把他的精神力暴動治好的時候，他接到了一個讓他哭笑不得的消息：他的雄主要將他送人了。
當初進行強制匹配的時候，顧河峯和他的匹配度最高，有7963。但就在不久之前，有一隻雄蟲剛剛成年，那隻雄蟲叫顧河朔，他和顧河朔的匹配度高達8254。根據蟲族的規定，他的雄主應該變成那隻名叫顧河朔的雄蟲。
但雖然法律這麼規定，卻幾乎沒有蟲會使用這項規定——對於雄蟲來說，不論是接受別人的雌侍還是將自己的雌侍送人，都不是什麼光彩的事；而對於雌蟲來說，他們很清楚，換一個雄主能過得好的概率大約和找到與自己的匹配度爲100的雄蟲的難度是一樣的。
但譚鹿鳴沒想到，顧河峯竟然真的瘋了，要將他送給別人。
但再糟糕也不會比現在更糟糕了，於是譚鹿鳴愉快地接受了他將換一個雄主的事實，他還有心情在臨走前敲詐顧河峯一筆。
在到那隻名爲顧河朔的雄蟲家之前，譚鹿鳴每分每秒都在恐慌，恐慌他未來的日子該怎麼過。
也不知道垃圾星情況好不好，他的小寶貝在垃圾星究竟能不能存活。
譚鹿鳴百無聊賴地想着，雙手卻時刻處於緊繃狀態，只要頭腦一發動命令，就能立刻變成利爪，殺死那隻雄蟲。
可譚鹿鳴等來的不是冷嘲熱諷與鞭子，而是顧河朔伸出的那隻手。
顧河朔在譚鹿鳴的視野中看到了他自己——那隻英俊高大的雄蟲沐浴着陽光，好似渾身都在發着光。
顧河朔忍不住想：原來我在譚鹿鳴的眼中這麼帥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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