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二丫頭(2)
而是一堆......略微發黃的,大塊小塊都有的,賣相併不是很好的
竈王糖!
這包糖很是粗糙,黯淡無光,比起宮廷中所用的貢糖來說,就像是雛鳥和孔雀來對比。
但拿起一塊竈王糖放入口中,朱標卻覺得,一股久違的熟悉的味道,涌入心頭。
與此同時,他也想起曾跟二丫頭說過的話。
“其實我呀.....最喜歡的甜食,是小時候,幾歲大的時候,每年過年時候,母親親手做的,祭竈王爺的竈王糖!”
“母親用小米,大黃米不停的熬.....”
“每次熬之前都鄭重的告訴我,標兒這是祭竈王爺的,不能偷喫!”
“可我哪忍得住呀?”
“等糖熬好了,趁她不注意我就偷偷的拿幾塊....”
“又一次被發現了,我死不承認。就說是你爹和沐英拿的,把我母親氣壞了......”
“太子爺,您既然喜歡,那臣去宮外給您踅摸去!”
“不必了.....母親那製糖的法子,是鄉下的土法子。其實她熬的糖,不怎麼甜,還帶着點苦.....京師之中,是找不到的!”
朱標喫着糖,腦海中想着過去的回憶,還有和李景隆的對話,笑容在臉上越來越濃。
因爲這糖,真的有點苦!
入嘴之後黏糊糊的,還帶着融化不了顆粒。而那些苦味,正是源於那些融化不了的顆粒。
紙包的邊上,還有一張紙。
上面寫着,“臣行軍路過山東鄉野,見一老婦擺攤於路邊.....有竈王糖售賣!”
“老婦說,土法熬的糖賣不過去,又過了年節,只能低價售賣。”
“且對臣說,這糖是用鐵鍋熬製,小米,大黃米,大米......”
“這小子!”
朱標看着紙條,心中更是歡喜。
是他,他富有四海。
天下萬民供他驅使,萬物供他使用。
他大婚在即,他的兄弟們,親信大臣,大明公侯們所送的禮品,唯恐不夠精美貴重。
但只有李景隆,記得他隨口之言。且在發現他所說之物後,千里迢迢派人快馬相送。
千里送鵝毛,禮輕情意重!
“跟侍衛處說一聲!”
朱標輕聲道,“派幾個人,把內膳坊專制的,我大婚用的喜糖,給曹國公那邊快馬送去幾斤.....”
“是!”
包敬說着,臉上浮現出幾分笑容來。
“要奴婢說,這麼多公侯大臣之中,就曹國公最心疼太子爺....”
忽然,朱標擡頭。
“您瞧奴婢這破嘴!”
包敬忙給了自己一嘴巴,“伺候您這麼多年了,始終不知道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也就是您,換了其他主子,奴婢都死了一百回了!”
朱標瞥他一眼,“看來二丫頭平日給你的好處,也沒白給!你不知什麼話不該說,卻知幫他說好話!”
包敬尷尬一笑,趕緊低頭。
朱標莞爾一笑,不理會奴婢的這點小心思,再看向那匣子。
匣子的最下面,竟然是一本....書?
拿在手裏輕飄飄的,卻不是書,而是一本絹畫。
朱標隨手打開,眼睛一亮,“呵!”
“太子爺,有什麼好東西呀?”包敬湊趣道。
“你不懂!”
朱標嘿嘿笑着,翻看絹畫。
上面男男女女....形形色色
活靈活現,面容紅暈栩栩如生。
包敬見朱標看的嘿嘿直樂,不由得伸長脖子
“嘖,都說了你不懂!”
朱標笑道,“你呀,看了只會....徒增煩惱耳!哈哈哈!”
“啥事這麼高興呀!”
忽然,老朱的聲音在外邊響起。
朱標趕緊把手中的春宮圖,收入袖子當中。
“父皇....”
老朱揹着手,趿拉着半舊不新的布鞋進來。
見朱標鄭重行禮,不由得皺眉。
“父皇,您怎麼.....?”
“嘖!”老朱突然臉色發酸。
“父皇!”
朱標開口道,“您老這麼這麼晚來了?”
“躺下睡不着,想着來看看你!”
老朱說着,走到桌子邊,“嘖,這都什麼時辰了,還在這看摺子?咦....”
說着,老朱發現了李景隆派人送來的匣子。
當然也發現了,那些放在桌子上的銀票和字條。
“留着太子爺您賞人用?”
老朱笑笑,而後一驚,“耶,他孃的好大的手筆,十萬兩?嘖嘖嘖....”
“二丫頭也是的!”
朱標緊隨其後笑道,“總是擔心兒子沒錢花!”
“他不是擔心你沒錢花,是知道你不亂花錢!”
老朱嘆氣,“知道你不願意鋪張....”說着,他又是一怔。
然後緩緩拿起一塊竈王糖放入口中,“這也是二丫頭送來的?”
“嗯!他遇着一個農婦買這種糖....”
“像是你母親熬的!”
老朱閉着眼,品味片刻,帶着幾分回憶,“還記得嗎?有一年咱外出打仗,快過年了纔回來!回來的時候還是晚上,咱去你臥房之中看你.....”
“你見了咱歡喜的撲在咱懷裏....”
老朱低頭,大手劃拉着桌面,“說有好東西給咱,然後從枕頭底下掏出幾塊糖來!可那竈王糖....已被你壓碎了.....”
“糖碎了,你就哭....你說一直等着咱回來,你好不容易偷你孃的,都沒捨得喫。想着給咱喫,不想卻壓碎了,不好看了....”
“父皇....爹!”
朱標也是心中一酸,“是兒子不懂事,這幾天惹您生氣了!”
“父子哪有隔夜仇!”
老朱帶了幾分委屈,“可那天跟咱吵了幾句之後,你好幾天都去看咱!”
“是兒子不好!”
朱標扶着老朱坐下,“兒子.....都被您慣壞了!”
“這他孃的又賴上我了?”
老朱笑罵,嘆口氣,看着朱標,“你馬上大婚了,咱剛纔跟他們說了,案子....往後稍稍,別你結婚的日子中,帶了血腥,不吉利.....”
“爹,是兒子太執拗了,沒明白您老的一片苦心!”
說着,朱標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那天兒子跟您說話時,語氣重了點兒!”
老朱瞅瞅兒子,“哎,不對呀!你咋..突然轉性了?不跟咱對着來,咱還有點不大...習慣嘞!”
“兒子是因爲...”
朱標笑笑,“二丫頭送來這糖,讓兒子想起咱家當年....就是您當年打仗時,您在前線打仗,母親在後面操持家務!”
“您和母親,都是...亂世之中一無所有之人!”
“拼了命也要給兒子,打下一個萬年的基業。兒子....哪有什麼資格,跟您老對着幹,讓您老生氣呢?”
“那些年的日子不好過.....好東西您都賞賜軍士了,家裏頭其實也就一般般,還不如現在京城之中的財主....”
“您立兒子當吳王世子,而後又是大明的太子,您這輩子所做的都是爲了這個家。”
“可兒子如今長大了,卻有時候忘了您的一片苦心....”
“別說了!”
老朱的目光柔和,打斷朱標,“過去的事,說他作甚!”
說着,忽然笑道,“二丫頭絕想不到,他這一包糖,讓咱們父子....竟想起以前了!”
說到此處,老朱忽然一笑,“你以爲二丫頭只給你送禮了?”
朱標一怔,“也給父皇送了?”
“嗯!”
老朱點點頭,“他帶兵所過之處,城池多大,有人口多少,周圍田畝種植如何,年產多少,一家幾畝地,有多少牲口.....”
“當地官員風評如何,是否有欺男霸女之事,都給咱寫的明明白白的!”
“哎.....”
說到此處,老朱嘆口氣,“好孩子,那是個好孩子!”
“那您得賞!”
朱標說着,親手給老朱倒茶。
“還咋賞,總不能現在就封王吧?咱賞了以後你咋賞?”
老朱笑笑,接過茶。
“爹,燙...”
“沒事,噗...”
老朱一口茶噴出來,“咋這燙?”
“您沒燙着吧?”
朱標手忙腳亂的拿起毛巾給老朱擦嘴,“您擦擦....哎呀不行,這是兒子剛纔擦腳的......”
說着,轉身。
但啪的一聲,一本絹畫從他袖子中甩脫出來,正好落在老朱的面前地上。
“咦...”
老朱大手一把抄起來,狐疑的看過去。
就見上面畫着
兩女一男.....一前一後
唰!
老朱臉色一紅,跟燙手山芋似的把絹畫扔在地上。
“大晚上不睡覺,你看這玩意?”
“這這這,不是兒子的?”
“不是你的是誰的?”老朱大怒,“你個沒出息的東西!”
說着,又把絹畫撿起來,捏在手裏,指着朱標,“你...快睡覺去!”
“是!”
朱標看着老子走遠,撓撓頭。
“他孃的!”
老朱出了咸陽宮,搖頭罵了幾聲。
“不正經的東西!”
“皇爺,您回寢宮?”太監樸不成上前問道。
“嗯...”
老朱揹着手,捏着絹畫,想了想,“不回了,去惠妃那!”
疼啊...醫生手整個進去摸。
多欠一天,明天不還楊偉。
不還我楊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