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國師 第730節

作者:未知
——送過來的,八成是朱允炆的腦袋。 大帳裏,朱棣坐在牀邊,沒有立即躺下,而是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他回想起夢中的場景,父皇朱元璋的憤怒面容和嚴厲的質問仍歷歷在目,他知道那個夢或許是父皇在天之靈的譴責,是對他奪位之爭和叔侄相殘的憤怒與不滿。 可事已至此,哪還有回頭路可走呢? 朱棣沒了睡意,彎腰從牀下掏出了一個箱子,打開箱子,正是朱允炆用鹽醃好的頭顱。 看着這顆頭顱,朱棣的面色漸漸沉了下來。 “大侄子,剛跑去跟你爺爺告狀了啊?” 這時候的朱棣,已經完全從夢境的短暫脆弱中緩了過來。 “無妨,你告吧。” 朱棣慈祥地拍了拍大侄子的腦袋,說:“你還沒來過北邊,這次朕就帶你好好看看,朕是怎麼打敗韃靼部,肅清北境的.這是你一輩子都做不到的事情,只有朕當皇帝才能做到,知道嗎?” 朱棣扣上箱子,一腳將其踢進牀下。 這是朱棣殘忍的一面,有的時候他就是這樣的人,對自己殘忍,對別人也殘忍。 如果不是這種性格,朱棣不可能當年爬冰臥雪在漠北取得大捷,也不可能裝瘋賣傻給自己的造反計劃拖延了足夠的時間。 同樣,也正是因爲這種性格,朱棣才能熱愛殺戮與戰爭,才能做出給人誅十族的決定。 經過短暫的沉思和自省,朱棣逐漸恢復了冷靜和堅定,他知道無論那個夢是怎麼樣的,他都無法改變已經發生的事情,現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繼續前行,完成北征的使命,以實際行動來證明自己。 隨着朱棣走出帳篷,一股刺骨的寒風迎面撲來,讓他不禁打了個寒戰,然而,當他擡頭望去時,卻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 東方的天空上魚肚白逐漸擴大,隨後一抹紅霞慢慢升起,將整個世界染成了暖色調,這是黎明的第一縷陽光,它灑在朱棣的身上,彷彿爲他披上了一層金色的甲冑,給予他無盡的力量和勇氣。 朱棣眺望遠方,眼神中充滿了決心,他知道北征的路還很長,充滿了未知和挑戰,但古來名將出塞都面臨過這些問題,他爲了這次出征已經做好了充足準備,無論前方有多少困難和險阻,他都將像是年少時第一次北征那樣勇往直前,直至勝利歸來。 而且最重要的是,朱棣來到這片土地,根本沒有任何的陌生之感,因爲這條路線,他在十四年前就已經走過了。 洪武二十三年的時候,還是燕王的朱棣率傅友德等名將出古北口,偵知北元太尉乃兒不花等駐牧迤都,遂揮師前進。 這時適逢大雪,諸將都想等雪止再進軍,朱棣卻認爲天降大雪,敵軍必然意料不到明軍將至,應當乘雪速進,於是大軍進抵迤都的時候,與元軍僅隔一沙磧,竟未被發覺。 朱棣將蒙古人團團圍住派人勸降成功,獲得了大量的牛羊馬匹,捷報傳到朱元璋那裏,老朱高興地說:“肅清沙漠者,燕王也!” 自此以後,燕王朱棣的名聲開始在整個漠北傳播,而出塞進攻北元,也是朱棣在洪武二十三年後的十年時間裏的主要任務。 朱棣戰馬的足跡,踏遍了這片土地,來到這裏,朱棣才覺得自己回到了最熟悉的領域。 隨着天光大亮,暴風雪也停歇了下來,諸軍開始埋鍋造飯,喫飽喝足後再次啓程。 行軍路上,朱棣策馬來到一處高地,他騎着一匹雄壯的戰馬,站在山丘上思索,而他的身後,是密密麻麻、一望無際的明軍將士。 回首望向自己帶領的這支龐大軍隊,朱棣的眼中閃爍着自信與驕傲的光芒,這支在整個華夏曆史上都能排到前列的出塞軍隊,在補給充足的情況下沒有任何遊牧民族能夠戰勝,所以他要考慮的問題僅僅只有如何找到敵人。 探馬已經散到了周圍數百里的距離尋找韃靼部主力的蹤跡,朱棣很有耐心,雖然敵人始終都在避戰,但他們躲不了多久了,因爲韃靼部主力太過龐大,能夠承載這些人的草場,並不多,地點只有那固定的幾個,只要他們不分頭跑路,那麼自己總能逮到他們。 山丘下西北有一處海子,海子上面滿是鴽、鵝、鴻、雁之類飛禽,白者如雪,黑者如墨,有幾名取水的明軍騎兵飛馳而至,這些飛禽馬上從水面飛起,等人走了纔回來,翩躚迴翔於水面,滿是昂然生機。 一羣大雁休憩完畢,從海子上飛起,如果有人能夠從大雁的眼睛觀察下方的陸地,那就能發現明軍三大營列陣行軍的壯觀場面步兵方陣步伐整齊,每一步都踏得地堅定;騎兵鐵騎騰踔,猶如一股股鋼鐵洪流在平原上奔騰;炮兵則小心翼翼地從後面推着火炮的炮車,確保騾馬不會太過喫力。 南北綿亙數十里的大軍,宛如一條巨龍蜿蜒前行,明軍的五色旗在風中飄揚,每一面旗幟都代表着一個戰鬥單位,它們彙集成一股不可阻擋的力量,戈戟森列,閃爍着寒光,連大雁都無法直視。 朱棣騎在戰馬上,藉由山丘的高度俯瞰着這副壯觀的行軍場景,他的內心充滿了複雜的情感。 一方面,他感到無比的自豪和滿足,這支訓練有素、裝備精良的軍隊是他多年心血的結晶,也是大明維持穩定最強大的保障,朱棣深信,只要這支軍隊在手,他就有能力守護大明的江山,實現自己“治隆唐宋遠邁漢唐”的雄心壯志。 另一方面,朱棣也感到一種沉重的責任,作爲大軍的最高統帥,他肩負着這些好兒郎的期許與沉甸甸的責任,作爲當世第一名將,朱棣很清醒地知道,戰爭的勝利不僅僅取決於軍隊的數量和裝備,更取決於指揮者的智慧和勇氣,因此,他必須時刻保持冷靜,做出正確的決策,才能帶領明軍走向勝利,尤其是在這情況複雜的塞北,明軍的情報和後勤都面臨着極大地挑戰,自己更是不能犯糊塗,否則大明的國運都可能出現問題。 而除了這些,昨晚的夢還讓朱棣有一種深深的孤獨餘韻,雖然身邊有無數忠誠的將士和文臣,但他們都無法完全理解他內心的想法和感受。 不過朱棣也很明白,作爲一位帝王,他必須學會承受這種孤獨,因爲這是他的命運和責任。 就在朱棣默默想着心事的時候,文臣們也看着眼前的景象,都有些感慨。 “軍威至此,此陣孰敢嬰鋒!”金幼孜放下毛筆搓了搓凍得通紅的手,對着行進的大軍,發出瞭如此感慨。 “寫完了?” “回稟陛下,寫完了!” 因爲去瓦剌那邊探聽消息的錦衣衛已經繞道回來了,所以朱棣讓金幼孜起草給瓦剌部的敕令,金幼孜倒是靠着馬鞍直接就寫了,可惜這個天氣不僅毛筆用着費勁,寫完了人也凍得不行,整個人都有點哆嗦。 其實莫說是人,就是用布包裹着馬蹄防止打滑的戰馬,這時候也在不停地微微抖動着身體取暖。 “今日始知朔方天氣?” 朱棣看着金幼孜有些單薄的衣裳笑了笑,找人給他弄了件厚棉衣披上,又吩咐人給他弄點熱水,免得寒氣入體病倒在這裏,現在的醫療條件差,再加上金幼孜體魄也不算強壯,病倒了沒準真就一命嗚呼了。 完成了書寫任務後,幾名文臣策馬跟隨皇帝繼續行軍,而這行軍路上也不算無聊,朱棣不愧是年輕時候幹過斥候的人,對塞北風物如數家珍,在馬上俯身隨手從旁邊揪了一串植物,就給隨駕的文臣們科普了起來。 “這是沙蘆菔,根是白色的,最大的能紮根地下兩尺,小的就跟小人蔘差不多,氣味辛辣微苦,不好喫,但是能喫,幹斥候的要是找不到食物,可沒少靠這東西充飢。” “昨晚的暴風雪有點大,沙蘆菔下面都被蓋住了,你們行軍要沿着大軍的腳印走,不要往路邊上靠。” “哎呦。” 朱棣剛說完,楊士奇就差點跌倒,原來是馬蹄陷入了一個小坑裏。 朱棣示意他不要輕舉妄動,免得馬匹受傷後暴躁,反而把他掀下馬來摔出個好歹。 然後朱棣安撫了一下戰馬,神奇的是,戰馬馬上就安靜了下來。 朱棣蹲下來,用手刨了刨馬蹄下面的雪,對文臣們解釋道。 “這是沙兔穴,雪天馬行其上,容易爲其所陷。” 很快楊士奇的戰馬就脫困了,朱棣笑了笑,讓身邊的侍衛把這沙兔穴給撅了,給楊士奇金幼孜等人長長見識。 等到驚慌失措的沙兔被揪出來,楊士奇等人嘖嘖稱奇。 這東西體型也就是鼠類大小,但它的腦袋、眼睛、毛髮都像是兔子,只有爪子和腿像老鼠,尾巴很長,前足短,後足長。 “放了它吧。” 侍衛的手一鬆,這小東西就飛快地溜走了, “沙兔行動敏捷,行則跳躍,性狡如兔,犬不能獲之。” “《詩》所謂躍躍毚兔者,可是此物?”楊士奇好奇問道。 朱棣拍了拍手上的雪:“誰曉得?反正草原沙漠上的遊牧民都叫它沙兔。” 小小插曲過後,大軍繼續進發,因爲突如其來的暴風雪沒有後續,所以對行軍的影響其實並不大,等來到了臚朐河的時候,朱棣心情不錯,還讓人找塊有棱有角的石頭立在道邊,用斧頭在上面鑿刻了個石碑,命名爲飲馬河。 但隨着大軍越過飲馬河,很快朱棣就嚴肅起來了,因爲前方的哨探傳來消息,他們似乎已經找到了韃靼部的主力。 第549章 高煦 隨着探馬如流水一般將越來越多的傳遞回來,朱棣開始下令部隊紮營休息恢復體力、補充食水,同時召集諸公侯勳臣來商議。 龐大的帳篷內,火盆的光有些搖曳不定,空氣中瀰漫着沉悶和緊張的氣息。 帳篷中央擺放着一張巨大的軍事地圖,周圍散落着幾支快要燃盡的蠟燭和一些文書。 朱棣穿着明軍新列裝的赤色棉甲,端坐在帳篷中央,面容威嚴,眼神深邃,顯露出帝王的威儀和決斷。 而成國公朱能則是親自站在地圖旁,正根據不斷傳遞回來的消息,專注地給衆勳臣彙報着軍情。 朱能詳細地描述着地形、敵軍位置和可能的戰術,手勢隨着話語起伏。 朱棣目光如炬,緊盯着地圖,時而點頭表示認同,時而皺眉深思,手指無意識地在半空中划動着,似乎在構想着完美的戰術佈局。 這位大明永樂皇帝,深知這場戰爭對於大明北部邊境的重要性,作爲防止帖木兒入侵的一部分,這場戰爭甚至將決定大明的未來命運,因此他必須制定出周密的計劃,確保勝利。 朱棣不確定帖木兒的遠征是否會成爲現實,但帖木兒已經在來的路上了。 所以爲了防止大明與帖木兒汗國在隴西相持時遭到兩面夾擊,必須先下手爲強,把韃靼部這些北元餘孽給幹成殘廢。 然而任何周密的計劃都不是拍腦袋拍出來的,情報,尤其是準確的情報,是制定周密計劃的前提條件。 這時,朱高煦急匆匆地掀開帳篷的門簾,一股寒風夾雜着草屑隨即涌入,他顧不上拍去,直奔朱棣的面前。 “確定了?” 朱高煦剛纔被派去聯繫前面三千營總兵官,同安侯火裏火真了。 機敏驍銳的韃官騎兵們,對於在這裏執行偵查任務,可謂是得心應手,因爲他們都會蒙古人的語言,瞭解當地的風俗習慣,可以僞裝成遊牧民或者草原貴族的手下來獲取情報,這是漢人騎兵沒有的優勢。 而經過三千營的斥候們的詳細偵查,韃靼部主力的態勢,已經被確定了。 朱高煦點點頭,小心翼翼地從懷中掏出一卷地圖,展開在旁邊的火盆旁,地圖上標註着詳細的地形和敵軍的駐紮位置,這是最新的情報。 朱高煦指着地圖,道:“父皇請看,根據火裏火真手下韃官的偵查,韃靼部的主力目前駐紮在此處,根據偵查,他們打算分頭逃跑。” 這時候朱能看了看朱高煦的地圖,又看了看身前的大地圖,忍不住插嘴道:“我們兵力足夠多,完全可以利用這個機會,從東西兩面追擊,如此一戰可定!” 朱棣凝視着地圖,臉上的表情很凝重,他深知這場戰役的重要性。 韃靼部繼承了北元的主體殘留,所以也同樣繼承了北元內訌的傳統藝能,如果他所料不差的話,韃靼部的大汗本雅失裏和太師阿魯臺應該是得知了明軍來襲的消息後,商討無果,決定分頭跑路。 那麼,究竟是求穩只追一個,還是分兵兩個都追?如果按照朱能的建議進行分兵,有沒有遇到伏擊繼而戰敗的風險?或者說,萬一敵人做出的是迷惑的動作,明軍一旦分兵,反而被兩路韃靼部主力包圍該怎麼辦?畢竟這裏不是明軍的主場,需要顧慮的因素實在是太多了。 而朱棣第一次大規模北征,必須要打出明軍的軍威,打出大明的國威,所以計劃也必須要穩妥。 朱棣思考了剎那,大概有了一些想法,但這時候他看向了甲冑上全是冰花的朱高煦。 朱棣沉聲道:“老二,你所彙報的軍情朕已瞭解,但韃靼部阿魯臺狡猾而兇殘,我們不能掉以輕心,爲了確保勝利,必須要制定一個更加明確和細緻的策略。” 朱高煦恭敬應道:“父皇英明,兒臣願聞其詳。” 朱棣說的話,也得到了勳臣們的認可,畢竟情報既然是偵查來的,那就有可能是敵人故意放給你的,你選擇相信還是不相信?而這種決策上的博弈,也是戰爭之所以精彩的一部分緣由。 朱棣從椅子上站起身,走到地圖前:“首先,我們需要分析敵軍的優勢和劣勢。韃靼部蒙古人的優勢是全民皆兵,而且馬匹非常多,按理說應該行動非常迅速。但劣勢就在於,他們汗廷的牛羊規模實在是太龐大了,如今草原下了一場雪,對普通牧民來說今年牛羊還沒長肥,這就是雪上加霜,如果讓他們拋棄牛羊,那就是拋棄唯一的財富,是不太可能的,因此敵人無論是否分兵,行軍速度都快不起來。 “這不是本雅失裏或是阿魯臺能夠人爲決定的,而即便他們決定輕裝簡行,沒有牛羊作爲補給品,在茫茫草原上,第一是補給很快會斷絕,第二是即便逃走了,沒了牛羊他們在新的地方也生活不下去,總不能喝馬奶喫馬肉。” 朱棣頓了頓,看向朱高煦。 “而我們的優勢在於哪裏?” “有裝備精良的騎兵尤其是具裝甲騎,以及騾馬化的炮兵部隊。” 明軍的步兵當然也很強,但問題在於,這種需要高機動性的場景下,步兵是很難靠雙腳跟騎兵媲美移動速度的。 而炮兵雖然移動笨拙,可有大量騾馬的牽引,行軍速度反而不慢。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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