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分贓
侍郎也是繃緊了神經,不斷伸出頭向後張望。這兩匹馬雖是腳力不凡,可畢竟拖着那麼大一輛車,又載了三個人,若是龍姐那邊反應快的話,幾匹快馬很快便能追上了。
眼見馬上就要到永州地界了,後面看起來確實沒什麼追兵的樣子,馬車裏的侍郎便漸漸放鬆了神經,眼睛不時地掃過雨琦姑姑,幾度欲言又止。
姑姑見狀主動開口道:“還沒問,你叫什麼名字?”
侍郎低頭,絞着手指。“我叫秋草。”
“秋草……前邊就是永州了,我們已經把你帶出來了,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侍郎把頭低得更深了,囁嚅道:“哥哥……那個,你妻子……對你怎麼樣?”
“什麼?”雨琦姑姑一時沒反應過來。
“就是,你妻子,對你好嗎?……哥哥我沒別的意思,就是,我想我是不是可以給你當個侍從,端茶倒水洗衣煮飯,我都可以的,您放心,我絕對不會有什麼別的想法的……”
雨琦姑姑這才明白過來,原來這個小侍郎是想跟着她倆走了。本想一口回絕,可看着秋草渾身裹得像個大糉子一樣蜷縮在一旁,只露兩個可憐巴巴的大眼睛哀求得望着自己,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這些年來,隨着天道教的統治癒發穩固,對男人的壓迫也到了令人髮指的程度,眼前的秋草無疑就是那沉重枷鎖下的千萬受害者之一。
姑姑默默脫去自己的頭紗和外套,露出了本來面目。她撥了撥自己微微被汗浸溼的秀髮,看着驚呆了的秋草說:“看到了吧,不是我們不願意帶你,我們二人確實多有不便……你如果願意的話,我在永州有一個朋友,特別欣賞你這種類型。你放心,我的朋友,絕對不會像龍姐那個人渣一樣對你。在日耀軍的地界,你也不必像現在這樣見不得人一般,再也不用穿成這個樣子。”
秋草默不作聲,也不知在想些什麼。良久,他突然雙手抱頭,一把扯下了自己厚厚的頭紗,臉上早已被汗水和淚水浸溼,但依然掩蓋不住他那極爲帥氣的容顏。看得雨琦姑姑都想當場把他騙去自己的青樓坐鎮了,可礙於自己僅存的良心以及車外的那個小閻王,雨琦還是心痛得割捨了這個想法。
秋草並沒有停下來手中的動作,他直接鑽出馬車外,扶着欄杆慢慢站起,迎着風,微閉着雙眼呼吸着郊外新鮮的空氣。原來氣流不通過面紗,直接吸進鼻腔是這種滋味,涼涼的,刺刺的,甜甜的。他將自己的長袍一把撕爛,將袍子高高舉起,看着它迎風飛揚,自己的心,好像也要飛起來了。
長纓看着秋草,此時也真心地爲他感到高興。雖然素不相識,可僅僅那一撇,也能猜想到這個苦命的男子在龍姐那過的是什麼日子。不由放聲大喊:
“自由啦!啊!!!發財啦!!!啊~~~”
秋草受到感染,終於也發出了男性原本的渾厚野性的嗓音:“啊!!!自由了!!!”
長纓越來越興奮,駕着車也站了起來,看着脫去長袍面紗的秋草如此暢快,內心早就對那種駭人的壓迫感同身受的長纓發泄一般,一把奪過秋草手中的長袍,帥氣得甩到路邊。“滾蛋吧!哈哈哈哈哈……!”
笑到一半,長纓突然意識到自己幹了件蠢事,又趕緊急剎車,自己灰溜溜地下去把外袍撿了回來,還要躲避開姑姑鄙夷的目光。真是得意忘形了,這不是明擺着告訴龍姐人來永州了麼。長纓暗暗吐槽自己,下次要有點出息,不能見到美色就忘乎所以了。
終於到了永州,三人並沒有進城,而是直接被日耀軍的永州防禦使親自接去了城郊的別院。重兵護送之下,長纓三人才算真正喘了口氣。
“哎,這個阿澈,都說了不要那麼大張旗鼓的,她居然還派了防禦使來接。”姑姑又開始了日常“吐槽”。
長纓翻了個白眼:“你得了吧姑姑,要不是將軍關照,咱們兜着這筆鉅額贓款,能逃得了幾天?”
“說起來贓款……咱還沒顧上清算呢,快,秋草,來一起點點。”
“一五……二十……二十五……嗯,珠子一共532顆,有260顆火靈珠,35顆土靈珠,26顆木靈珠,40顆水靈珠,還有171顆光靈珠……咦,這幾顆怎麼怪怪的,像是有水漬一樣?”雨琦姑姑拿起幾顆明顯沒有那麼通透的珠子,對着光仔細觀察道。
“哦,沒什麼,”長纓一邊數着金子,一邊不甚在意地回答:“我看實在拿不下了,塞嘴巴里了幾顆。”
“你!”雨琦姑姑趕緊將手上的珠子甩開,拼命擦拭自己的手。“我們已經拿了人家那麼多了,你這也太喪心病狂了吧?!”
“哼,毒販的錢,少搶一分都是對不起人民。”
“你能要點臉嗎?”
“我說真的,這些錢我今天搶下來,她不找咱,我以後也會回頭去找她的。”
“噗~纓子,你口氣可是和脾氣一樣大了。你知不知道她水有多深?這次咱們已經是走了狗屎運了,你腦子裏到底在想些什麼?”
長纓突然停下手中的動作,鄭重其事地看着姑姑,緩緩說道:“姑姑,說實話,我也不知道我在想什麼,有什麼目的,什麼計劃。可是我總覺得,這天下讓人憤怒的不平事太多了。從前我只能獨善其身,有時連自己都保護不好。你不知道,那種感覺有多憋屈。現在我可以走到前面了,看到那麼多比我更無助的人,我就管不住自己,就想站出來,我不知道我的前路如何,可當下,我沒法不站出來。只是連累姑姑你了……”
姑姑見這個總是一言不合就硬幹的莽姑娘反常得感性起來,渾身有些彆扭,擡起手戳了戳長纓的腦門。“你啊你,你還知道把我給連累了,算你還有點良心。以後……”
“以後要打架,你先跑,我打。”長纓一本正經道。
完了,這孩子在幹架這條路上一去不復返了,看來徹底沒救了。姑姑扶着自己的腦門,頭脹得生疼。
“姑姑,你快來幫我看看,我搶下的這些珠子和金子夠浩南維持多久的?”
“你別扯了,這些金子就足夠他維持大半年的了,如果他不是傻子的話怎麼都夠翻身的了。珠子你就自己好好留着,這些都是你收服人心的大好資源。”
“好,聽你的。”
長纓又把這些珠子和金子分出來一份,遞給秋草。“諾,你看看夠不夠,我們說好的,你帶多少都算你自己的。”
秋草拿了兩大塊金子,把剩下的又退了回去給長纓。“珠子我用不到,我一個男人在外面,金子多了也不安全。”
“那怎麼能行,姑姑說已經幫你安排了去處,你多拿些過去,也好立足。”
“長纓姑娘,”秋草堅決得將金子推回。“姑姑已經答應我了,我可以在節度使大人這裏躲上一陣子,待風頭過去,我就去衡州的雲良閣找雲大哥。姑姑說,以我的條件一定可以出人頭地的,到時候就不用再寄人籬下任人宰割了……”
“……你知道雲良閣是什麼地方嗎?”
“知道,秋草本就是賤命一條。遇見龍姐前也不過是個草臺班子的戲子。現在去雲良閣,重操舊業而已,二位對秋草的救命之恩,在下心裏記下了,來日必當報答!”
“……”
長纓看着秋草淡然的神情,良久說不出話來。本是大好兒郎,可奈何生在如此世道,被上位者欺凌玩弄,半點由不得自己。長纓胸口氣悶,她不知道自己可以做點什麼幫助眼前這個身世飄零的男人。可她什麼都做不了,做什麼都是杯水車薪。
姑姑推了推低落的長纓,“好了,別慪氣了,其實這樣也好,與其只在一個女人的手下討生活,不如從一堆女人的手上狠狠得賺上一筆,經濟獨立了,什麼都好說。這錢你就收着吧,我讓人一併帶回去給浩南。”
長纓沉默地點點頭,心裏那顆模模糊糊的種子正在暗暗發芽……
無論如何,此次三人成果極其豐碩。長纓做夢都沒想過,自己居然稀裏糊塗得搶了一筆毒販的鉅額贓款,攢下了自己的第一桶金。後來的楊編修每每想到這裏,都感動得淚流滿面,花了大量的篇幅歌頌了大明第一女帝如何不畏艱險,除暴安良,爲了拯救被困公子,搶回民脂民膏,同平皇帝不顧生命安全隻身潛入毒販巢穴,最終成功全身而退,將贓款全數捐贈,全心全意爲人民謀福利,實乃民之大幸,國之大幸。
而祕史中卻略有出入,評價道:皇帝長纓一慣陰詭,早年偶遇毒販梟雄“屠龍火”龍姐,貪圖上其財寶和身邊美色,便使用美人計,黑喫黑吞掉了龍姐辛苦半年的大半營收,且誘拐了龍姐身邊最得寵的侍郎,帶着鉅額贓款投身了大明官媒的前身——雲良閣,化名辰逸公子,通過一系列的高調捐贈與慈善活動積攢了大量的民間口碑,緊接着憑藉着迷人的外形與出色的才藝,一舉成爲了國內知名伎人,每每發言可以說是一呼百應,極大程度得左右着國內年輕女性的想法與態度,成爲雲良閣最重要的營銷者之一。縱觀全程,背後的推手長纓可謂是毫無下限,無恥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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