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九章 內閣愁雲

作者:宗辰
京城。

  整個京城已經是被劉瑾等一干太監給弄的烏煙瘴氣。

  東廠,也徹底成立了起來,東廠的番子,在短短時間內,飛速增長,竟然有超越京城內錦衣衛數量的趨勢。

  可以想象,照着這種速度下去,用不了多久,怕是整個大明朝內,如同錦衣衛的影子一般,東廠的番子,將會遍佈各處。

  而且,錦衣衛,雖然權重,可是,卻是歸東廠節制的。

  畢竟,東廠的廠督是太監,是內侍,直接負責皇帝的,而錦衣衛的都指揮使,不管怎麼說,也沒有皇帝身邊的太監們更讓皇帝信任。

  太監,和文官及武官可是有大不同的。

  對於太監們來說,主子,就是他們的天,皇帝就是他們的天,一旦皇帝對他們稍有不滿,立時,無論他們之前有多少的權貴,也會瞬間煙消雲散。

  太監們,可以說是依附於皇帝而活的。

  這種忠心,可想而知,比之什麼錦衣衛都指揮使更加可靠。

  只不過,劉瑾,也是精明的人,雖說東廠負責監督錦衣衛,可是,現如今,東廠的架子是搭建起來了。

  可是,東廠並沒什麼精英的人才。

  是以,對於錦衣衛,劉瑾也不奪權,保持的就是和各自幹各自的就是了。

  只不過,錦衣衛劉瑾現在還不好折騰,可是,旁的衙門、官員、商戶,卻是被東廠的番子給折騰的烏煙瘴氣。

  各種雜稅,各種名目。

  只要是運貨的進京城,各種名目的稅收,足有十幾種還要多。

  不交,不行,貨都到這了,你要是不交銀子,東廠的番子可是直接搶東西了。

  這和強盜,等於是沒什麼區別的。

  朝廷文武百官,對此盡皆痛心疾首,可卻又無可奈何。

  自從上次,在金殿上百官聯名上奏,要求皇帝處置以劉瑾爲首的太監們以後,皇帝和百官們之間,是徹底的鬧僵了。

  現如今,皇帝是都懶得和百官們裝出一副君臣和睦的樣子了。

  想做什麼,想要如何,皇帝都是直接下旨,而且,不經內閣,全都是由他身邊的太監劉瑾去做的。

  甚至,百官現如今想要見一見皇帝,都是一個難題,都要先經過劉瑾同意纔行。

  這倒不是劉瑾軟禁皇帝,而是皇帝根本不願意見百官,是要劉瑾在皇帝跟前說好話纔行。

  這世上,永遠不缺牆頭草,已經有官員朝着劉瑾這個東廠提督,司禮監太監靠近了。

  可以說,上次,百官聯名上奏,是一個非常錯誤的決定。

  原本,皇帝行事,還總是有所顧忌,最起碼,和百官之間,還有那麼一絲的面子牽着。

  可是現在,皇帝是徹底什麼都不管了,整個大明朝的運轉,全都靠內閣的幾位閣老在支撐着了。

  而以劉瑾爲首的幾個太監,卻是一個個都得到了提拔。

  這其中,以劉瑾爲首,提督東廠,掌印司禮監,其餘的,御馬監,等等,全都是手握大權,可以說,百官的聯名上奏,卻是無意間,激起了皇帝心裏的逆反,竟然是成全了這些個太監。

  原本,這些個太監,做事,雖然討好皇帝,可是,卻也不敢光明正大。

  現在,卻是好了,皇帝和百官鬧僵了,且,這些太監也知道,百官恨他們入骨,只要有機會,是絕對容不下他們的。

  是以,無論做什麼事,也都囂張了起來,根本就是無視百官。

  甚至,對於那些品級低的官員,東廠的番子還能欺辱一二。

  “在這麼下去,咱們大明朝,可就完了啊。”

  內閣當中,內閣次輔謝遷靠在椅子上,臉色呆滯,手裏拿着一份奏摺,是告東廠的摺子,可以說,這幾天收到的摺子,全都是參奏東廠的。

  而且,上奏這些摺子的,都是五品下的官員。

  東廠的番子也是聰明着呢,知道哪些官員敢動,哪些,不能動,亦或者,這是背後宮中的那幾個太監的注意,是在報復百官當初的聯名上奏。

  只不過,現在,東廠雖然重開,可是,卻勢力還是不足的,是以,才先拿五品下的官員不時的開刀。

  這是在打滿朝文武大臣的臉啊。

  上奏的摺子,到了內閣這裏,其實,也就等於是到了終點,就是內閣的幾位閣老,現在,沒有皇帝的召見,也是別想見着皇帝本人的。

  更別提這些參奏劉瑾這個東廠提督的摺子了。

  劉瑾提督東廠,又掌管司禮監批紅,內閣讓人送摺子上去,也是要經過司禮監,然後,纔會傳遞到皇帝手中的。

  甚至,若是嚴謹的論,官員們的摺子,是不必經內閣,但是,卻必須經司禮監的。

  也就是說,摺子,經內閣之手,這道程序,是可有可無的。

  只不過,內閣的諸位大臣們,輔佐皇帝,是以,外放官員們的摺子,一般都會先到內閣,然後,內閣大臣們篩選重要的,無法擅自決定的,交由司禮監,然後,呈交皇帝。

  內閣,等於是在替皇帝分憂罷了,這道程序,可以有,但是也可以省略的。

  而司禮監卻是不行,所有摺子,畢竟是經過司禮監然後,交到皇帝手中的,當然,面聖之時,官員親自遞交的摺子,則是例外。

  而有時候,內閣還會接到皇帝命令司禮監轉交給內閣的摺子,就是這麼個緣由了。

  “大明不幸啊。”

  短短些許日子,劉健的臉上,多了一些皺紋,這些日子,朝堂上京城內發生的這一切事情,都足以讓劉健這個嫉惡如仇,秉性剛硬的內閣首輔夜不能眠了。

  可以說,自先帝弘治登基起,像是如今的這種情況,就是在沒出現過的。

  無論朝廷有什麼難處,可最起碼,皇帝,是清名的,皇帝,是支持內閣的。

  可是現在,新君當朝,內閣和文武百官,卻成了新君厭惡的對象,而霍亂朝廷的內侍太監們,卻成了皇帝親近的對象。

  這豈不是親小人而遠君子?

  “先帝在位,好不容易把一個千瘡百孔的朝廷給修生養息到了如此地步,可結果……閹賊禍國。”

  劉健嘆氣,現在,他心裏,對劉健等太監,怕是恨不得將其千刀萬剮了,甚至,羞於與其同姓。

  可劉健雖爲內閣首輔,百官之師,可卻也管不到宮內去。

  更何況,現如今,劉瑾等宦官已經是大全在握,東廠重開,掌印司禮監、御馬監等。

  就算是劉健想要拼一把,動他們一動,也是在沒機會了,除非是皇帝開口。

  “那暗中給劉瑾等人報信的,可曾查到了?”

  李東陽在一旁也是愁眉不展,不過,心裏卻是恨極了那給劉瑾通風報信的官員。

  當日,百官上奏,皇帝明顯是早有準備。

  以當今聖上的脾氣,自然是不可能關注這種事情了,定然是劉瑾等人提前得知了消息,在皇帝跟前哭訴的。

  而且,這個猜測,在之後,內閣也通過一些渠道得到了證實。

  這也就意味着,百官當中,出了內奸,出了投靠宦官的內奸,纔會讓原本萬無一失的計策失效,纔會被反撲一口,以至於形成了如今的情形。

  是以,對這個內奸,內閣的一心要把他揪出來的。

  “還沒有。”

  謝遷搖了搖頭,道:“這事,怕是難了,這種事情,誰都知道,一旦傳出去,就是百官公敵了,且,其的名聲,也徹底毀了,定然會遺臭萬年。”

  “是以,這事,當初做的時候,定然是小心謹慎,絕對不可能留下什麼證據的。”

  “而日後,定然會有不少官員投靠劉瑾,到時候,誰也不知道,這裏面,到底是誰,當初傳遞的消息,時間長了,這事情,也就淡了。”

  說起這些,謝遷的臉色就更加陰沉了,劉瑾的崛起,註定了朝堂之上會有那些阿諛奉承的官員不顧劉瑾太監的身份,朝着劉瑾靠攏。

  這種情況,是不可避免的,歷朝歷代都是如此。

  是以,若是想借助以後哪個官員投靠劉瑾來查今日之事,卻也是不可能的了,這件事,到此,怕也就是一樁懸案了。

  “劉瑾。”

  楊廷和一手按在書案上:“真是想不到,太監亂政的禍事,竟然出現在咱們執掌內閣的時候。”

  這種情況,是誰都不願意遇到的,尤其是內閣的大學士們,遇到現如今的這種情況,日後,史書上指不定怎麼記載的,指不定,他們也要被污上一筆的。

  “或許,可以給現如今在南直隸呆着的那位去一封信。”

  李東陽皺了皺眉,臉上帶着一絲的恍然,道:“那位,也是忠君之人,且,他的話,想來劉瑾不敢不聽的。”

  李東陽這話,雖然沒說出那人的名字,可是,內閣的幾位大學士,卻是都知道李東陽說的尚在南直隸的那位到底是誰。

  “怕是不行。”

  楊廷和微微搖了搖頭:“當今陛下尚未太子之時,我二皆在東宮,老夫曾與其也有過不少接觸,雖說前幾次,他肯幫咱們,可是,這次,到卻未必了。”

  “他是不可能同劉瑾同流合污不假,劉瑾,也必然不敢不聽他話,這也該是真的。”

  “可是,這次,他跑去南直隸,圖的是什麼?他身上還揣着陛下的巡查天下的聖旨,這些,爲的是什麼?”

  “之前,老夫還不大明白,現如今,卻是全都明白了。”

  說到這裏,楊廷和苦笑着嘆了口氣,道:“這小子,雖然年幼,可是,眼光卻是極爲毒辣,怕是早就預料到了這一天,他這是在避禍啊。”

  “他的話,劉瑾是不敢不聽。”

  “可是,劉瑾在皇帝跟前,也是深受寵信的,若非是真的把一些事情做的太過分了,想來,其也不會真的怎麼劉瑾的,不然,怕是會在陛下心裏有些芥蒂的。”

  “且,此子看似行事狠辣,可若真是細究其所行之事,卻是處處寬容。”

  “是以,此事,此時,咱們就算是給他去信,怕也是沒什麼作用的。”

  “到時候,他定然會用一些藉口打回的。”

  “且,咱們也都敲着呢,曾毅不讓劉瑾打那九百萬兩白銀的注意,劉瑾還真就不打了,可是,他卻是從別的地方生主意了。”

  “劉瑾對那小子,可是供着呢,那小子又豈會輕易就如何劉瑾了?”

  “且,劉瑾也是精明着的,只怕是南直隸那位來信一封,其立時就能換一種方法,或者收斂一時。”

  “而之後,定然會故態重生,可南直隸的那位,卻是絕對不會在此時回京的,只要他不回京,單是書信,能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

  楊廷和對曾毅很瞭解,同時,也把眼下的局勢看的很明白,知道,就算是去信了,也是沒用的。

  若不然,曾毅當初何苦討了巡視天下的聖旨,躲的遠遠的?

  而且,真細說起來,劉瑾雖然霍亂朝廷,可是,對曾毅,卻還真是尊敬的很,且,東廠的番子,什麼地方都敢亂來,可是,曾毅的府上,或者說,曾毅府邸周圍,卻是安分的很。

  而而且,若是真論起來,曾毅和劉瑾的關係,絕對比和內閣的關係要好。

  “這事,不用給他寫信了。”

  首輔劉健很是認同楊廷和的話,道:“那小子,既然跑那麼遠,明擺着,是在躲麻煩。”

  “只不過,當初,老夫還以爲他有些小題大做了,不過是內閣和皇帝的一個紛爭罷了,過些時日,也就沒事了,不必討要什麼巡視天下的聖旨。”

  “可現在看來,那小子,是早就看透了一切,怕是早就料到了會有今日。”

  劉健這話,並不是高看曾毅,而是曾毅現如今在內閣幾位大學士的眼裏,的確是太過精明瞭。

  當日,劉瑾前去戶部截取銀子,這些,竟然都能被曾毅掐死,那,若是推下來,曾毅早就猜到了會有今日,是以,才躲得遠遠的,也是極有可能的。

  畢竟,這事,看似對曾毅來說不算什麼事,可是,卻和皇帝牽扯在了一起,而且,劉瑾等太監,又是皇帝身邊伺候着的,除非下狠心,把他們能從皇帝身邊弄走,或者是處死,若不然,貿然動手,只能會是讓其在皇帝跟前說些不中聽的話。

  “鬧吧。”

  謝遷嘆了口氣,把跟前的奏摺合攏,苦笑道:“那曾毅有先帝欽賜的金牌,都還不管,咱們,何苦操這個心?”

  “等事情鬧大了,鬧的不可收拾了。”

  “到時候,老夫還就不信了,那曾毅能眼睜睜的看着這幾個宦官霍亂朝綱。”

  劉健看着謝遷,道:“曾毅,畢竟年幼,有些事,未必會有咱們這些個老傢伙想的這麼多,或者,他就是不管此事,又能如何?”

  “那劉瑾可是精明着呢,對曾毅恭敬的很,據下面人說,劉瑾還隔三差五的讓人送些特色玩意至南京,給曾毅問安的。”

  “若是一直這麼下去,怕是曾毅,也會被矇在鼓裏的。”

  “這事,別人可以不管,可咱們這幾個老傢伙,卻不能無動於衷。”

  先帝待咱們不薄:“如今,先帝大行,總不能讓咱們幾個老傢伙,眼睜睜的看着大明朝的江山,毀在幾個宦官的手中吧?”

  內閣大學士們的眼光,看的都是長遠。

  劉瑾現在雖然還是在京城內禍害不假,可是,其卻是東廠提督,而東廠,又有監督錦衣衛的權利。

  現在,劉瑾和錦衣衛相安無事,那是因爲東廠剛開。

  可是,在過些時日,東廠的羽翼稍豐的時候,或者,是有了一個鍥機,劉瑾是絕對會掌權錦衣衛的。

  而東廠的番子,遲早,會遍佈天下的。

  到時候,可就真正的是民不聊生的時候了。

  只是眼下,就能看出劉瑾的作風了。

  錦衣衛雖然名聲不好,可好在現任錦衣衛都指揮使牟斌品性不錯,可是劉瑾,這個權閹卻是不行的。

  到時候,整個大明朝,還不被其給折騰的千瘡百孔?

  “要想辦法啊。”

  劉健從首輔的位置上站了起來,滿臉的憂愁,雙眼中,卻是不屈的神采。

  這就是一個首輔的氣度,面對霍亂朝綱的事情的時候,哪怕憂愁萬分,可是,卻絕對不會有絲毫的屈服或者畏懼。

  “咱們身爲內閣大學士,這種事情,絕對不能坐由其發生。”

  劉健的語氣從所未有的堅定。

  “其實,倒是可以嘗試和錦衣衛商量。”

  李東陽在一旁,道:“錦衣衛定然不甘心被東廠所統治的。”

  “而且,牟斌平日裏和咱們內閣的關係,還是可以的,倒是可以趁現在,東廠還未真正的崛起,和其商量一番,暫且利用錦衣衛,給東廠造些麻煩。”

  “至於旁的,只要能拖住東廠的膨脹的速度,咱們總是能想出辦法的。”

  李東陽的這個方法,也是可行的,現在沒辦法,不代表以後沒有,只要能夠拖住東廠擴張的速度,一切,都好說。

  只不過,錦衣衛的名聲,着實不好,不管出於什麼原因,內閣同錦衣衛合作,這消息,若是傳了出去,內閣的名聲,怕是要立時往下落幾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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