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暴君的弱點
兇猛的椰樹蛇形成的大圈外,士兵們的子彈如同火褐色的細網,將一條條殘缺不堪的椰樹蛇攔腰轟斷,眼看就能突入重圍,協助卡桑小姐逮捕那個可恨的白帽子巴奇。卓離的聲音就像棉花堆中的一根針,穿透一切嘈雜,直達衆人的耳膜。
“撤!”不知哪個小聲道。士兵們比聽到軍令還整齊,全數往林內更深處退去,讓出大片焦黑的空地來。圈內對陣的兩人,聽四周一靜,這纔將注意力投向外面,那輕飄飄的黑袍頓時映入瞳孔。
白帽子巴奇眉間一緊,椰樹蛇轟然倒塌,恢復筆直或扭曲的正常樹身,此時再與卡桑糾纏就太蠢了,他幾個起躍便跳出林外,落在街尾的陰影處,消去了形相。倒是原地的卡桑微微喘氣,目光橫掠卓離與暴君,向後退了一步,又攤了攤手,以示雖不逃跑,但不妨礙旁人的意思。
卓離見剛纔還熱火朝天的決鬥被自己一句話給瓦解了,頓時冷汗直流,他要的是全體士兵,加上卡桑、白帽子牽制住暴君,好讓他有機會找法庭長博倫,通過博倫的遊客登記冊尋找出暴君的弱點――維諾妮卡。誰知卡桑他們在暴君面前毫無鬥志,難道真得只靠自己與他周旋嗎?
冷漠,低沉而嘶啞的聲音,每個字音像滑過冰面再傳到卓離的耳中,暴君幽幽的貼近,問道:“在這裏嗎?”
卓離挺直腰,猛點了幾下頭,下思路才道:“這裏,指的是樹林一帶。”一帶,那範圍可大着呢。
暴君道:“理由呢?”
“唐尼說過,整個鎮內,只有我才能找到箱子的下落。”卓離先將此話提上,好減低暴君的殺意。暴君沒表示異議,困住唐尼的地方,有稱之爲“死神左眼”的子彈等着呢,他本來也是打算讓卓離穿針引線的。
卓離鬆了口氣,續道:“而我,最特出的身份是個沙灘巡警,唐尼可能是暗示我這巡警要去的地方,正藏着你的權杖。巡警有事得去哪裏?法庭大樓與警察總部昨夜才被你……巡視一番,那唯有找法庭長本人了。”
“法庭長的家裏?”
“附近!”附近,這範圍也不小。卓離對自己的急智有些驚訝,更驚訝的是隨口一說,似乎能自圓其說,心想,該不會權杖真的藏在博倫家中吧?
暴君微微點頭,帽檐下模糊不清。他揚了揚右手,以示卓離先行。那一瞬,卓離看到他右手上白色繃帶的一角,但那手似是男人的手。
巴奇的白帽子在陰影中閃了閃,他暗生疑惑,此刻的暴君沒了昨夜那種盛氣凌人的霸氣,莫非受的傷真的很嚴重?另外卓離的平安無事也令他吃了一驚,當下只好哼一聲,閃身離去,先找回黑帽子克託再作打算。
法庭長的府邸位於住宅北區,隔了幾間普通民宅,便是街尾的一大片碎石空地,連接棕櫚樹林與一座低矮的小山,而離商業街不到二十米,那是卓離與維諾妮卡第一次碰面的地方。
博倫是個銀色頭的小老頭,喜歡一臉嚴肅的在自己庭院內喝奶茶,風雨不改,雷打不動。鎮民對他最貼切的形容是“無所事事”,因爲重大案件由他管,治安小事歸**夫警長管,而卓離在鎮內生活了十六年,還真沒生過一件重大案件。
鎮民口中,他還有另外一個身份,即“默探”。一般的探子是官方的,他們四處走動,記錄本市及轄下鎮村生的大事,上報市政府的新聞機構,新聞官主要總結北岸八州(南岸四部與南疆六自治區制度不同)新聞,制定出那份黑白色的報紙。
“默探”是完全不同的一項職業,即“沉默的探子”,他們只關注世上最隱蔽的祕密,或能影響天下的大事,他們不會干預事件的過程,只做一個忠實的記錄者。按不成文的慣例,任何人都不得殺害默探。即在事件歸屬歷史進程的前提下,默探見有兇手殺人,他有能力也不得阻止,兇手見行藏敗露,也不得殺默探滅口。
誰敢破壞此慣例,即遭受整個王國的封殺。擁有權貴的豪族,富甲一方的巨賈,利益交纏的集團,他們都知道信息(祕密)是世上最值錢的東西,一個提前知曉的信息,價值可能同等整個家族的命運。
默探,有天下最豪強的勢力爲他們撐腰!
卓離突然想到,他父子倆是否懂得第四系子彈,這該是無人知曉的祕密。以前提及博倫是默探,卓離多是不相信的,此刻聯想到子彈之事。‘默探,沒有祕密的地方是不紮根的,他該不會在監視我老爸吧?老爸,你以前究竟幹過什麼大事啊?’
走過白色的碎石路,拐入橫街,一眼便看到博倫的大屋,與他那個漂亮的庭院。庭院圍牆一圈種滿了金錢樹與雞蛋花,芳香撲鼻,紫藤花掛滿了大屋各處的陽臺,綠紫如絛。博倫的大屋是複式小別墅,一樓相當於旅店,當然,只有尊貴的旅客才能住進去。
此時天色似明未明,庭院飽含露珠的蘭花,微開未開。博倫居然坐在一張圓形白色大理石桌旁,搖着他的長木椅,欣賞的是那標誌性建築――鐘樓上的假月亮。
卓離幾乎想衝口而出,你這傢伙也太悠閒了吧。
鐵柵門前守着一排荷槍實彈的士兵,本是神情肅靜,嚴守崗位,然而擡眼見來了兩人,頓時面面相覷。前面一個是不準阻攔,後面一個是不能阻攔。
卓離手掌在腹前擺了擺,示意趕緊離開。士兵們無奈,只得躲個遠遠的。過了鐵柵門,踏進草坪的一條小徑,卓離苦笑道:“不如我去見法庭長,套套他的口風,應該會有所收穫的。法庭長他膽子比老鼠還小,怕見到你就嚇昏過去了,而且空曠的地方比較安全,畢竟佩奇那人很卑鄙奸詐,小心他偷襲你。”
暴君帽檐內閃過兩道幽光,但出奇的寬容,只是輕輕一揚手。卓離暗呼幸運之神的垂憐,一溜小跑的來到博倫身邊,狠狠的拍了他一肩頭。
博倫沒甚反應,眼角餘光一掃,懶洋洋的道:“卓離啊,來找我喝奶茶嗎?我有客人呢。”卓離側目一看,果真見大理石桌子上放了一個透明小水壺與一套喝茶杯碟。水壺下墊着一個微型熱能方碟,形如托子,加溫極快,已經看到壺內的清水冒泡了。
卓離臉上頓時籠罩憤怒的烏雲,低聲喝道:“我們的鎮就快爆炸了,你還有心思喝奶茶?”博倫呵呵一笑,眼角的法令紋似乎能將憂愁擋開,道:“這不是還沒爆嗎?要是擔心就能解決難題,唉唉,你會看到滿街的人不幹活,光蹲在愁了。”
“好吧,我怕你了。”卓離不願浪費時間,道:“你要保持冷靜,現在有個很強的人,也許不是人,誰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大開殺戒。我問你,有沒有一個叫維諾妮卡的女遊客,她身旁有紅色頭的管家。”
博倫身子坐直了,有些意外的道:“你是怎麼知道……”剛說完,便看到鐵柵門後立着的暴君,這才吃了一驚,道:“他是誰?”
“第四象限的領,人稱暴君。”卓離冷冷道。
水壺蒸汽泄出,出似嘲笑又似威嚇的嗚一聲。博倫身子一顫,道:“你瘋啦,帶這樣的人來我家?”卓離拉下臉道:“你不是默探嗎?他不會殺你的。”
“胡說!他殺不殺我,也是遭天下追殺的,多背一條人命算什麼,還怕聲譽不好啊?”
卓離一想也是,忙道:“不想受連累的,那你快去找登記冊吧,查一下那個……維諾……妮卡!”他一時眼神直,口齒不清了,只因在前方二十米外,掛滿紫藤花的長廊中,一個穿着纖細窄腰長裙的女孩子,正有些笨拙的駕着一臺飛鰩,搖搖晃晃的在練習前進。
維諾妮卡!
住進博倫別墅的客人,居然就是維諾妮卡!那麼暴君怎會不知道,還肯前來此地?卓離心驚肉跳,猛然一看黑袍暴君,那袍子形態雖然很像,但氣息,那種蔑視一切的傲氣,卻是完全不同的。
“可惡,是個假貨!佩奇派他來,想騙我找出箱子!”心思快如電轉,卓離目光再次一橫,“真正的暴君呢?她……她就在此地等着我啊!”四周景物陷入水波般的模糊幻像,只有二樓陽臺一側的玻璃格外清晰,窗後那淡淡的紅色,此刻看來,卻如烈火般灼燒人眼!
搶人質!卓離腦海一清,踏步掠前,而他的目光焦點,死死的定在那一個纖弱的女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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