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合格
“真聽過嗎？”紳士的帽檐遮住他的容貌，看不出表情。“我的姓氏很少見，相信聯合王國內只有我一個吧。”
“問得好。”紳士里斯特道：“因爲有人要殺我，恰好要殺你的也是同一人。既然我倆是同病相憐，保護你是可以理解的吧。”
卓離想起普妮拉。這女人在賭場追殺這位紳士，又在虹橋上暗算卓離，卻不知出自什麼目的。
“你知道她的來歷嗎？”
里斯特沒有正面回答，先問道：“夾在兩大家族之間的你，用是什麼身份？”
“什麼第四象限的代表，這簡直是污衊。”
里斯特嘴角帶笑，道：“那麼，有什麼人會殺第四象限的代表？”
卓離心想如今兩大家族以三角線工程做最後的角力，雙方都不願意得罪第四象限。卡桑尊卓離爲師，哥布拉也認爲某“東西”能令卓離幫助他。
若連他們也不會對卓離出手，那麼普妮拉是來自哪個陣營呢？
“是軍隊！”卓離靈光一閃，以驚愕的口吻道：“難道她是軍方的？軍方以爲殺了我能阻止兩大家族的爭鬥嗎？”
里斯特訝然道：“你的想象力不簡單，但普妮拉與軍方無關。”
“那我也猜不到了。她既然不屬於目前的三大陣營，還有什麼勢力在支持她？”
里斯特忽然擡頭，道：“她來了，你的疑問很快就能解答。”
卓離暗驚，只見前方兩座高樓的欄杆上各立着一道人影，如剝離在光芒外的浮雕，燦爛的陽光並不能給這兩人帶來一絲熱情。
加斯帕與普妮拉。
卓離對此並不感到慌張，因爲他們去而復返，矛頭顯然是指向紳士里斯特。
里斯特也停下腳步，形成三人鼎立的姿態。
高樓之間的公路，車輛行人來回穿梭，如一道黑壓壓的流水。正是中午時間，街道最是繁忙。稍遠處淡黃色的虹橋上，渦車們如一段段的黑線穿行。
渺小的交織，卻是雄偉的根基。
夏日的熱浪在炫目的光芒下，閃耀着顆粒狀的微光，洶涌的衝擊着人的每一寸肌膚。
這座城市生機勃勃，但它各處的熱鬧，反而令這三棟高樓陷入怪異的平靜中，彷彿進入了另一個拒絕了外界的空間。
卓離看到加斯帕與普妮拉是同一夥的，覺得無法理解，心想救我的人與殺我的人，不該是對立的嗎？
短暫的沉默，先由紳士里斯特打破。他笑道：“卓離，你知道第四象限的最高精神領袖是誰嗎？”
卓離心絃微跳，低聲道：“維諾妮卡。”
加斯帕與普妮拉緩緩擡起頭來。
“是一個心智還沒成熟的女孩子。”里斯特苦笑道：“有趣的是，第四象限必須聽從她的命令。目前，加拉赫家族與第四象限訂下互不侵犯協定。事情展得好好的，偏偏存在這麼一個人，僅僅因爲與維諾妮卡是朋友，若說一句不如我們幫助巴維亞家族吧。女孩一高興，隨口答應了。那麼，整個阿拉德州的局勢將會逆轉。嗯，這世界的事情，往往如此兒戲。”
卓離喉嚨幹，掌心卻多了細密的汗跡。
里斯特悠悠續道：“如何避免領袖的權威受損呢？不可能與一個懵懂的女孩說大道理。作爲下屬，想必有更簡便的方法吧。”
卓離一拍大腿，明白過來了，失聲道：“那個簡便的方法，該不是幹掉我吧？”他立即將目光投向普妮拉，見她沒有否認，心想敢殺第四象限代表的，當然只有第四象限的人了，便嘆道：“若你不希望我與維諾妮卡碰面，可以勸我躲起來啊。”
“我跟你不熟。”普妮拉淡淡的迴應一句。
卓離心想你做事也夠乾脆的，當下又望向加斯帕。加斯帕的強大與神祕，倒是與第四象限相符，卓離倒沒有感到意外，而且在是否殺卓離的問題上，加斯帕顯然是持反對的。
這令卓離對他還保持着一份好感。
加斯帕的黑色記事本閃着淡淡的黑光，他神色也一如金屬的冷漠，但目光與卓離相接的時候，卻冒出一句怪怪的話。“我宣佈，你合格了。“
卓離愕然，確定此話是對他說的，才嘿嘿一笑道：“合格？你是指加入第四象限嗎？那麼，我也宣佈，我對你們的組織毫無興趣。你們太多心了，我與維諾妮卡不過是一面之緣。所以我希望與第四象限撇清關係，再無瓜葛。”
紳士嘆道：“看來你不知道他說的‘合格’的含義。”
卓離一陣心煩，乾脆哼道：“我沒必要知道。第四象限的角色與目的也與我無關。”又對里斯特道：“還有你，別得意洋洋了。看眼前的狀況，他們這次要對付的是你啊。”
里斯特不置信的語氣，對前方兩人道：“真的嗎？你倆是來殺我的？”
普妮拉的右眼盯着里斯特，冷然道：“姓維丁的。你是第四象限必須誅殺的一人。”
卓離聽此，聳聳肩頭便往後退了好幾步。
里斯特嘆氣道：“得罪了阿涅麗，我也沒想過以後有安靜的日子。不過，她中了死神左眼還沒復原嗎？”
普妮拉語氣生硬的道：“暴君大人的身體早就恢復了。”
“真的嗎？”里斯特搖着手杖，似在低頭思索，最後道：“既然如此，那她爲什麼不親自來找我。而是……派你倆不知名的小角色過來？”
此話一出，樓頂氣氛如被勒緊的繩子，令人窒息。
卓離雖然是旁觀者，但也倒抽一口冷氣，心想這穿灰禮服的傢伙是故意在激怒對手嗎？就算他不將普妮拉放在眼內，也不該輕視兵系的加斯帕啊。
普妮拉空洞洞的道：“沒必要故弄玄虛了。我追殺你的時候，你還不是落荒而逃？現在，你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了。”
“你是這樣認爲的啊，小女孩。”里斯特道：“那你的幫手有什麼看法？他不愛說話嗎？”
此人的語氣，像自己是一個飽經滄桑的老前輩。
加斯帕道：“里斯特?維丁。你的身份來歷，我也知道個大概。在阿拉德州的最後角力中，你的意向是什麼？”
“順其自然。反正……”優雅的紳士淡笑一聲，道：“無論是加拉赫還是巴維亞，最後的勝者，也將是最後的敗者，因爲它將被我吞噬掉。”
普妮拉聽此，聲夾怒意道：“你以爲第四象限是虛設的嗎？”
“不不！”里斯特苦笑了，道：“我無意冒犯你們的組織，但是四大暴君必須共同將權力交給一個小女孩才能避免分裂。難道還會同心協力來對付我嗎？”
“那麼，我現在就爲組織解除後患。”普妮拉兇光大露，身影一閃，驟然逼近里斯特。
袖槍震動，一道微光從她右腕閃過，又化作一片豪光，慘白色如風雪襲來，將整個樓頂的色彩全部掩蓋。
卓離一眯眼，回過神的時候，看到紳士所站的近百平方的樓角被卸開，露出深深的溝壑，粗大的鋼筋扭曲，如斷折的枯骨，令人觸目驚心，又在隆隆聲中，高樓的這部分沿着斜角緩緩滑下。
里斯特剛好立在溝壑的一側，看似不曾移動，連禮服也沒有一絲皺褶，彷彿他能避過致命的一擊，是因爲普妮拉的失誤。
普妮拉冷笑道：“度再快，沒有戰力能支持多久？”並回望加斯帕，示意兩人聯手。
然而加斯帕垂手而立，不似有出手的意圖。
里斯特笑道：“若不介意的，我與卓離先走一步了。”
卓離喫驚道：“打完了嗎？”
里斯特挾起卓離，道：“那個人等着與你見面呢，不要浪費時間了。”道罷，在加斯帕與普妮拉眼前飛躍而去。
普妮拉眼睜睜看着兩人離去，忍不住沉聲道：“大人！”
加斯帕道：“你說里斯特戰力不高，事實並非如此。”
“難道連大人你也會畏懼嗎？”
“若不能一擊必殺，我沒必要出手。”加斯帕道：“一旦引起混亂，也許會驚動大將。”
普妮拉一怔，很快冷靜下來，停頓一下子，忽然道：“剛纔大人你說卓離合格，是真的嗎？”
“我已經觀察他一段時間。”加斯帕回望卓離消失的方向，那裏的天際閃着劍鋒般金色的銳光。“我承認他的資格……第四象限阿拉德州裁決長的第二繼承人。”
里斯特與卓離最終來到東城區的一片別墅式住宅區中，看來也是波來米的產業之一。
“你不好奇嗎？”里斯特道：“不問我帶你見什麼人？不怕有危險嗎？”
“你我均對第四象限沒好感，算是同道中人。至於要見的人，馬上就會露面，我還不如選擇驚喜。”
“不愧是‘合格’了。”里斯特愉快的道：“你今晚還得參加巴維亞的晚會，我不會耽擱你的時間的。”
話間，兩人踏過草坪，從後院走近複式別墅的長廊。
卓離一震，赫然看到走廊上有一頂藍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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