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文官集團內部的利益派系鬥爭!
劉大夏笑了笑,對徐溥露出一個安心的眼神。
“太宗皇帝徵安南,都已經是八十二年前了,地圖中的很多地形地勢,很多位置,都已經變樣了。”
“而且今晚回去後,我再修改一下安南故牘,必讓明軍無功而返!”
“擊退安南軍容易,但想要重新郡縣安南,可沒那麼簡單!”
“如此甚好!”
徐溥欣慰地笑了笑:“安南之地,絕不能再讓大明控制住。”
“只是可惜,楊士奇大人昔年給黎氏留下的人情,這麼快就用掉了。”
於慎不動聲色地拍了一記馬屁:“能救出兩位大人,這個人情用的不算可惜。”
“只要兩位大人還在朝中,大家無論付出多大的代價,都是值得的。”
話落,房間裏的江南文官們,對視一眼,相視而笑。
笑完後,劉大夏又提起一件正事。
“於慎,宣府那邊你聯繫一下,讓楊通收斂一些。”
“雖然這次我們涉險過關,但我們不是每次都有底牌可以化險爲夷的。”
“他今年要的甲冑和火器,兵部一律減半!”
“還有糧草和軍餉。”
徐溥也看向於慎,眼中有着警告的意味:“告訴楊通,讓他不要做的太過分了。”
“上次大同的事,決不能再次發生!”
於慎面色一僵,隨後又擠出幾分笑容:“是是,兩位大人教訓的是,我會轉告楊通將軍的。”
“之後一定讓楊通將軍,收斂一些,避避風頭。”
“那兩位大人今年的分紅,就要減少一些……”
“於慎!你知道你在講什麼嗎?!”
“我告訴你,你不要得意忘形,得寸進尺!”
於慎話還沒說完,劉大夏突然破口大罵,語言無比直白,直接就讓於慎僵在了原地。
“你和楊通惹的禍,我和徐首輔幫你們擋得還不夠多啊?!”
“就因爲你們這點破事,我和徐首輔在東廠大牢一呆就是三天!”
“東廠大牢那是人呆的地方嗎?!”
“我和徐首輔是爲了誰啊?!”
“這幾天要不是我和徐首輔,頂住了陛下的壓力,你和楊通勾結走私軍火的事,可就要被陛下知道了。”
“你覺得陛下知道這件事後,你還有機會坐在這裏和我們說話嗎?!”
“以陛下的脾性,不誅你和楊通九族,都算是陛下額外開恩了!”
“我和徐首輔救了你們兩個全族人的性命,就平常那點分紅算多嗎?!”
“從頭到尾,我和徐首輔有沒有多要過你們一兩銀子?!”
劉大夏此話一出,滿室皆靜。
徐溥,謝遷等人,靜靜地注視着於慎,臉上原本的笑容,也都全部褪去了。
於慎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被劉大夏當兒子一樣的訓斥,這讓他感受到了莫大的羞辱。
他連續深呼吸了好幾次,才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露出一個僵硬的笑容。
“劉尚書教訓的是,你和徐首輔的大恩大德,我和楊通將軍,沒齒難忘。”
“一切都是我和楊通將軍的錯,兩位大人今年的分紅,一切照常。”
“呵呵,劉尚書你太沖動了,於侍郎的認錯態度還是蠻好的嘛。”
徐溥微笑道,房間裏的空氣才變得正常起來。
又寒暄了一會後,房間裏的衆人才紛紛起身告辭。
於慎離開徐溥的家宅後,臉色黑的可怕。
文官集團,從來都不是鐵板一塊,也是分了好幾個利益團體的。
比如劉健,李東陽,王恕這些北方人,就不摻和這些江南人的事。
而在江南文官集團裏,也有其他利益鏈條的人摻和在其中,比如以楊通爲代表的邊鎮走私集團。
於慎,他只是一個兵部侍郎,他上頭還有一個兵部尚書劉大夏壓着。
他在江南文官集團裏的地位,其實非常低。
而他之所以能夠參與到,這場全是閣老尚書這些部門一把手的會議裏。
完全是因爲,他除了是江南文官集團的一員外,同時還是邊鎮走私集團在京城內的代表。
於慎和宣府總兵官楊通,是姻親。
楊通的弟弟楊清,娶了於慎的妹妹於氏。
通過這一層關係,於慎才搭上了楊通這條線,加入了邊鎮走私集團。
他的主要收益來源,也都來自北方。
當年他巡撫晉州,在宣府大同等邊鎮待了十多年,他們之間早有勾結。
邊鎮走私,需要這兩個位高權重的尚書配合,自然也是需要給他們分紅的。
當然,銀子並不送入京城,而是直接送到他們在南直隸和贛州的老家。
現在徐溥和劉大夏兩人,一邊要他們在邊鎮收斂一些,一邊又要他們照常給往常的分紅。
簡直欺人太甚!
於慎咬牙切齒地回到了自己家宅,連夜請自己的妹妹於氏前來敘話。
於慎將徐溥和劉大夏的話,告訴了於氏。
隨後於氏回到家裏,又將這些話轉告給了楊清。
揚清聽後,二話不說,便準備啓程前往宣府,將此事告訴他的哥哥楊通。
而就在同一天晚上,劉大夏回自己住宅後,翻箱倒櫃地把他當年藏匿的安南故牘,給找了出來。
打開一看,因爲年代久遠的緣故,上面很多圖像都已經模糊不清了。
劉大夏就專挑那些還看得清楚的圖像,悄悄改動了不少。
一直到後半夜,劉大夏才連夜改完了安南故牘,派人連同自己的奏摺一起,送入了宮內。
……
紫禁城。
乾清宮。
朱祐樘從龍牀上醒來,身邊的陳圓圓已經穿戴完畢,等候在牀前了。
朱祐樘站起身來,一邊讓陳圓圓服侍自己穿衣,一邊問道:“寧嬪怎麼不多睡一會?”
陳圓圓爲朱祐樘整理好衣領,柔柔地說道:“這幾天睡得淺,醒來的也早,躺着無事,便提前醒來了。”
“睡得淺?看來是有心事啊。”
朱祐樘輕笑道,用手撫上了陳圓圓的小腹。
陳圓圓被朱祐樘說中心事,心中羞澀,但也不至於像剛侍寢那般,紅了臉頰。
反而抓住了朱祐樘的手,嬌嗔道:“是呀陛下。”
“嬪妾可羨慕淑嬪了,嬪妾也想給陛下生個皇子,可嬪妾這肚子,卻依然沒個動靜。”
朱祐樘抱了抱陳圓圓:“會有的,先用膳吧。”
“是,陛下。”
朱祐樘和陳圓圓用完膳後,便準備去弘德殿批摺子。
臨走之前,陳圓圓拉住了朱祐樘的手。
“陛下,您之前說要來景仁宮看我,還做數嗎?”
朱祐樘挑了挑眉毛:“當然做數。”
“那請陛下定個時間吧,嬪妾也好提前準備準備。”
陳圓圓眨巴着眼睛看着朱祐樘,模樣楚楚可憐。
朱祐樘知道,這是在催着自己去景仁宮呢。
自己上次說過,會去景仁宮陪陪她,但最近這段時間自己唯一去後宮的那次,還是去鹹福宮看張婉兒。
陳圓圓心裏怕是有些喫味了。
朱祐樘想了想:“那就今晚吧,朕今晚去你那用夜宵。”
陳圓圓聽後,露出了一個甜美的笑容,對着朱祐樘屈膝行禮。
“是,陛下。”
“那嬪妾今晚,就在景仁宮恭候聖駕了。”
朱祐樘微笑着捏了捏陳圓圓的臉,轉身走出了乾清宮。
如今最寒冷的時候已經過去了,天氣正在漸漸變得暖和。
朱祐樘先去養心殿轉了一圈,養心殿已經基本建造完畢了,只剩對細微之處最後的修整了。
整個養心殿,不日便能徹底完工。
朱祐樘滿意地點了點頭,來到弘德殿。
司禮監早就已經將,今天收到的奏摺和題本整理好後,放在了弘德殿的龍案上。
符大海備好一盞熱茶,恭敬地站在龍案旁。
“奴才拜見陛下。”
朱祐樘坐到龍案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後,纔看向符大海。
“起來吧。”
“謝陛下。”
“符大海,最近這段時間,司禮監的很多事情,都是你在代管。”
符大海聽到朱祐樘,主動提起司禮監的事情,耳朵頓時都豎直了,生怕聽漏聽差一個字。
他的心情十分忐忑,連大氣都不敢喘,屏息以待朱祐樘後面的話。
若是能再進一步,那他就是司禮監掌印太監,皇宮中地位最高,權力最大的宦官。
若是不能再進一步,那他這輩子,也就只能這樣了。
但好在,朱祐樘現在對符大海,還是比較滿意的。
“你做的不錯,朕擢你爲司禮監掌印太監,敬事房的事……”
說到這裏,朱祐樘停頓了一下,腦海中實在沒有什麼合適的人選,只能嘆了口氣。
“你也一併管着吧。”
符大海激動得涕泗橫流,連忙磕頭叩首:“奴才謝陛下恩典!”
“奴才以後,爲陛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少說那些沒用的,你好好用心服侍朕就行了。”
“是是!陛下說得是!”
朱祐樘拿起龍案上,放在最上面的奏摺,擺了擺手。
符大海連忙退出了弘德殿,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而此刻,朱祐樘正好看的就是劉大夏送上來的奏摺。
奏摺裏,說明了他已將永樂年間的安南故牘,交了上來。
朱祐樘心中一喜,連忙拿起劉大夏送上的安南故牘,翻看了起來。
但很快,朱祐樘的眉頭便死死地擰在了一起。
這份安南故牘,上面好多地方已經模糊不清,參考價值大大下降。
如此一來的話,明軍入安南,那真是兩眼一抹黑了。
再加上安南多山,地形複雜多樣,又多蛇蟲瘴氣。
若要再次郡縣安南,怕是要付出不小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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