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九章 後宮失火,淑妃被困,你們有什麼頭緒沒有?
在悲慼的哭喊聲中,和煦的朝陽,依然從地平線下升起了。
上百位身着官服的京城官員,佝僂着身軀,面色凝重,沉默地走過午門,跨過金水橋,來到奉天殿廣場,等候上朝。
奉天殿廣場上的官員們,下意識地看向自己的身前身後。
和之前比起來,今天的奉天殿廣場,顯得格外空曠。
好多他們身邊的同僚,今天都已缺席。
看着朝上這麼多的空位,吏部尚書王恕,心情沉入谷底。
整個大明王朝,直接歸吏部管轄的文職官員,一共是兩萬多名。
而在京城內,這個數字是兩千七百二十九名。
經過朱祐樘的多次清洗後,即便有大量的候補官員填補了空缺,這個數字也降低到了兩千一百四十四名。
本身朝廷上,就已經出現了大量的空缺官位,暫時還找不到合適的官員來補缺。
而昨天晚上,錦衣衛更是一口氣抓捕了一千一百二十名官員。
整個朝廷,直接空了一半!
而上一次朝廷一口氣空出這麼多官位,還要追溯到天順年間。
天順六年九月,就在英宗皇帝的親生母親,皇太后孫氏薨逝的當月。
英宗皇帝就令當時的錦衣衛都指揮使門達,重新大興刑獄,調查內閣和朝廷的一衆官員。
天順七年正月,吏部大計,一次性將1642名官員貶爲白身,也就是開除了。
英宗皇帝此舉,相當於直接開除了大明十分之一的官員,對大明官員的影響十分惡劣。
而這種大批量開除官員的事情,英宗皇帝也不是第一次做。
早在天順四年的時候,英宗皇帝就一次性開除過九百多名官員。
所以英宗皇帝這個昏君,一輩子都在和文官們鬥,一直鬥到他死爲止。
不像朱祁鈺這個明君,在位八年,不敢下達任何一條命令,去損害半點文官們的利益。
活脫脫的量天下之物力,結文官之歡心。
只要能讓他當皇帝,文官再怎麼瓜分這個天下的利益也無所謂。
英宗皇帝當時,雖然一次性開除了一千六百多名官員,但那是針對的整個大明官場。
兩京十三省這麼大的地盤,這麼多的官員,層層劃分下來,一個省也就開除百名出頭的官員而已,算不上傷筋動骨。
而朱祐樘這次,雖然只抓捕了一千一百二十名官員,從數量上比英宗還少了三分之一。
但問題是,朱祐樘抓的,可全都是京城裏的官員啊!
京城裏超過一半的官員被捕,大量的工作找不到人來做,大明朝廷已經實質上停擺了!
而之後的官員任命工作,還都得由吏部來負責。
想到此處,王恕臉上的皺紋似乎更深了,滿頭的白髮,似乎都變得稀疏了一些。
另外一邊,內閣首輔劉健,和內閣次輔丘濬,還有閣老劉東陽,在掃視了朝上的空位之後,互相寥寥交談了幾句,就發現了缺席官員的共同點。
“劉首輔,這麼看來,好像所有缺席的官員,籍貫都是江南一京兩省的啊?”
“你說陛下這是不是……要徹底清除朝中的江南勢力了?”
丘濬表情凝重地對劉健問道。
因爲朱祐樘的內閣,是史無前例的全北方人,所以內閣全部倖免。
就連六部尚書,也只少了一個刑部尚書何喬新。
劉健眼中佈滿了憂慮:“應該是了,從昨天朝上針對江南走私案開始,陛下應該就動了收拾南方的念頭。”
“只是暫時還不知道爲什麼,昨晚陛下會讓錦衣衛抓捕京城中所有的江南官員。”
“這可是足以震動朝野的大事啊,陛下有這魄力雖好,但……此事之後,江南必亂。”
“江南一亂,這江山社稷,可就麻煩了……”
李東陽嘆息一聲:“陛下此舉,會不會太過莽撞了?”
“即便是要處理江南的走私,即便是想開海下西洋,也該徐徐圖之。”
“陛下出手如此迅猛,如此不留餘地,江南那羣人反彈起來,也很讓人頭疼啊。”
“莽撞?”
劉健冷笑,此時的他,心中再也不敢小覷朱祐樘分毫。
“陛下之前突然決定要御駕親征,巡視九邊的時候,莽不莽撞?”
“可結果呢?宣府周氏一族灰飛煙滅,數百名邊將伏誅,陛下重設九大邊鎮,連封九位將軍,重掌北方數十萬大軍。”
“京城內的政變派,從興王,於慎,到徐溥,劉大夏,謝遷……哪一個不是被抄家滅族?”
“現在,你還覺得陛下的舉動,莽撞嗎?”
聽聞此言,李東陽和丘濬都不說話了。
只是看向奉天門下那張空蕩蕩的龍椅,眼神裏多了一份畏懼。
……
養心殿。
朱祐樘同樣一夜未睡,他坐在西配殿的軟榻上,思索着接下來的計劃。
抓捕全部江南官員,就是徹底地和江南走私集團撕破臉。
從此之後,大明的疆土裏,有我沒他!
只要朱祐樘還在位一日,就不會再有江南走私集團!
抓捕江南官員只是第一步,接下來要怎麼做,纔是真正頭疼的事情。
最頭疼的事情,就是怎麼把這些隱藏極深的江南走私集團,給挖出來!
朱祐樘雖然從武力上立於不敗之地,但敵在暗我在明,依然十分麻煩。
正思索間,新上任的司禮監僉書蕭敬,來到房間內,輕言提醒:“陛下,該上朝了,文武百官已經在奉天殿廣場上候着了。”
朱祐樘回過神來,站起身,走到西配殿裏的牀邊。
牀上的張婉兒依然昏迷不醒,但臉色已經紅潤了不少,呼吸也變得平穩起來。
朱祐樘伸出手摸了摸張婉兒的額頭,隨後轉身,在宮女的服侍下穿好朝服後,走出養心殿,坐上龍輦。
龍輦一路前行,停在了奉天門下。
朱祐樘面沉如水,緩步走上了龍椅,安坐下來。
霎時間,所有還在場的官員,紛紛對着朱祐樘跪下行禮。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朱祐樘向下看去,朝堂上的官員站的稀稀拉拉,顯得有些窘迫,好似大明已經到了滅國的邊緣一樣。
“平身。”朱祐樘面色冰冷,不帶任何感情。
“謝陛下。”
朝中的官員站起身,他們心中充滿了疑惑,內心也惴惴不安。
一是疑惑朱祐樘爲何在昨晚,抓捕如此之多的官員。
二是好奇朱祐樘,爲何會在今天特意再召開一次朝會。
朝中的文武百官們,還以爲朱祐樘會先東拉西扯一些不重要的事情後,才進入正題。
但這一次,朱祐樘都不等其他官員啓奏國事,直接一拍龍案,壓抑着怒氣低吼道:“牟斌,把他們都給朕押上來!”
“是,陛下!”
持刀駐守在朱祐樘階下的牟斌,領命之後,迅速跑出了奉天殿廣場。
一刻鐘之後,昨天被錦衣衛抓捕的那些江南官員們,被錦衣衛緝押着,從午門而入,排成隊地押到了朱祐樘的面前。
看到朱祐樘,這些江南文官們,彷彿看到了唯一的救命稻草,瘋狂地對着朱祐樘磕頭求饒。
“陛下,我什麼都沒有做啊!我一兩銀子都不敢貪,一件壞事都不敢做啊!陛下,我一定是被冤枉的啊陛下!”
“是啊陛下!我一向遵紀守法,半點壞事都不敢沾,一兩銀子都不敢拿,錦衣衛怎麼會把我給抓了呢?這其中一定是有什麼誤會的啊陛下!”
“陛下饒命!陛下饒命啊!我什麼都沒做,我真的什麼都沒做啊!”
“……”
這些官員除了神情倉皇了一些,臉色蒼白了一些,頭髮亂了一些,衣服髒了一些外,一切如常。
並沒有在詔獄裏,經受什麼非人的酷刑。
畢竟時間這麼倉促,錦衣衛一整夜都在忙着抓人,都還沒來得及審問這些官員。
但只是在詔獄裏走了這麼一圈,就已經將大部分的江南官員們,嚇得魂飛魄散,魂不附體了。
這批官員數量衆多,上千人擠入奉天門廣場,一直從奉天門下,跪到了金水橋前。
他們求饒的聲音此起彼伏,吵成一片,更令朱祐樘心生厭惡。
“都給朕安靜!”
朱祐樘狠狠地一拍龍案,奉天門廣場上頓時鴉雀無聲。
上千雙眼睛,充滿恐懼和期盼地看向他。
朱祐樘的目光,從這些江南文官的臉上,一一劃過,聲音冷如冰雪:“知道朕爲什麼要抓你們嗎?”
上千名江南文官面面相覷,臉上盡是疑惑。
只有爲數不多的幾位九卿高官,悄悄地低下了頭顱。
這其中,就有刑部尚書何喬新。
朱祐樘的目光,也就落在了他身上。
“昨天晚上,朕的鹹福宮突然起火,將已經懷有龍嗣的淑妃,困在了宮裏。”
“汪直調查之後,斷定這定是有人故意縱火,意在謀害淑妃和龍嗣。”
“關於這起案件,你們有什麼頭緒沒有?”
聽到這裏,京城的文武百官們,終於明白爲什麼朱祐樘昨晚要大興詔獄了。
後宮縱火,謀害已經懷孕的嬪妃。
這等罪名,足以夷其三族!
滿朝文武百官,神色一凜,面色變得極爲凝重。
而那些被錦衣衛緝捕的江南文官們,更是面白如紙,全無人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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