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霍許5:你好大的膽子
掛斷電話,霍新發動車子,又重新返回了醫院。
手術室門外。
許父許世友來回踱步,不時看一眼手術室門口。
霍新走過去。
許父看到他,勉強一笑:“你還沒走啊?”
霍新平聲說:“我有點不放心,一會兒送你們回去。”
許父說:“真是太謝謝你了。”
霍新溫聲:“我跟許靜是之前的同事,關係不錯,您不用這麼客氣。”
許父點點頭。
霍新又道:“時間過得真快,小玉米得有三歲了吧?”
許父說:“是啊,三歲多了,小孩子長得尤其快。”
霍新渾身一震。
他儘量平靜地說:“怎麼孩子爸爸好像一直沒有出現過。”
許靜嘴嚴,這事一般的朋友她不會說。
許父聽他這麼說,以爲他跟許靜關係確實很近,也猜測他對許靜或許有好感,想撮合一下,連忙抓住這個機會,大吐苦水。
“誰說不是呢,從頭到尾就只給了兩百萬,現在養一個小孩兩百萬哪夠呢?當時不讓她生,靜靜心軟非要生,唉,真是害了她一輩子啊,帶這個孩子找對象都困難,也不知道這輩子還能不能結成婚。”
他一面說一面觀察霍新臉色,可惜霍新沒什麼反應。
但他很少能找到跟他聊許靜的,難免絮絮叨叨。
後面的話,霍新都沒有在認真聽。
他在腦海裏梳理着目前的情形:
一、確定了小玉米三歲多;
二、許靜沒有結過婚;
三、孩子的爸爸也一直沒有出現過,只給了兩百萬。
種種條件,全部指向——他。
霍新的手倏地緊握成拳,青筋暴起。
怕失控,霍新留下一句“我去幫你們買點水”,轉身離開。
走到門口的自動售賣機旁,他不住一拳狠狠砸在了牆上。
手背骨頭傳來生生的疼痛。
這時周迪打來電話。
霍新深吸一口氣,走出醫院,接起來:“說。”
周迪小心翼翼道:“姜正那邊有現成的人脈,直接查了許靜當年的醫療記錄——單身生育,寶寶的出生日期是四年前3月31日下午16點28分,是順產。”
“知道了。”霍新深吸一口氣。
“還有——”
“什麼?”
“寶寶出生後沒多久就因爲黃疸高轉診去了兒童醫院,不過黃疸是新生兒常見疾病,應該也沒什麼大事。”
霍新平聲:“知道了。”
買了幾瓶飲料,平靜好心緒之後,霍新又回到外科手術室門口。
他遞一瓶水遞給許父,許父接過,連忙說:“還真是渴了,謝謝啊。”
又過了二十多分鐘,許靜抱着玉米出來。
玉米渾身都哭得溼透了,眼皮上蓋了一塊方形紗布,似是哭累,趴在許靜肩膀上,擡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又緩緩闔上。
許靜睫毛上也掛着未乾的淚珠。
霍新看着玉米,小小一個人遭了不小的罪,心裏浮起幾分心疼。
他想伸手抱一抱玉米,玉米卻好像已經睡着了。
再多怒氣無法在此刻發泄,他最後只能平聲說:“走吧,我先送你們回去。”
許靜有點恍惚地點點頭。
等出了醫院門,她才忽然想起來問:“霍總,你怎麼還在這兒?”
霍新淡聲:“你們人生地不熟的,我有點不太放心,先上車。”
周旭堯不知是什麼時候走的。
許靜抱着玉米,坐在後排。
玉米在他懷裏安靜地睡着了。
高萍坐在她身旁,忍不住感慨道:“哎呀,那麼一個小口子,也就不到兩釐米,竟然就縫了八針,也不知道要花多少錢。”
許靜垂眸,餘光卻忍不住往前排瞟了眼。
不知道聽到這話,霍新會怎麼看她。
不過也無所謂了,她深吸一口氣,反正在他心裏,她已經足夠不堪。
坐在副駕的許父許世友回頭瞪高萍一眼,高萍訕訕地閉了嘴。
一路上,霍新都沒怎麼說話,直到把他們送到單元樓門口。
許靜說了句謝謝,準備下車。
霍新這時才說:“我有話跟你說。”
許靜心裏咯噔一下。
許父許母都看向霍新。
霍新說:“之前工作上的事兒,有地方沒釐清。”
許靜便點頭說:“好的,那我先把玉米送上去。”
把玉米放回牀上,許靜心裏閃過一種不好的預感。
她離職飛客都4年多了,怎麼可能還需要她去釐清。
但她又覺得霍新不至於這麼快就發現什麼,畢竟他跟玉米才第二次見面,怎麼可能就發現了這些。
她懷疑是自己心虛想多,可能霍新還想給她介紹工作吧。
她讓自己定下心來,下樓。
·
霍新坐在車裏,靜靜抽一支菸。
心底產生懷疑後,送玉米回來的路上,他一直透過後視鏡不時看玉米。
玉米雖然閉着眼,但眉毛和額頭越看跟他越像,像得簡直有些心驚動魄。
許靜終於出來。
她似是避諱地打開後排車座,坐上來,問:“有什麼事嗎?霍總。”
霍新平聲:“來副駕。”
他語調不似平常那麼溫和,許靜一顆心倏地提起來。
但當了他幾年祕書,聽他的命令似乎早已是一種習慣。
許靜坐到了副駕上。
很久,霍新都沒說話。
他的手搭在方向盤上,不知在想什麼。
許靜一顆心跳得更快了,她說:“這次的費用我先轉給你,一共多少?”
霍新忽然冷笑了一聲,看着她:“我付錢給我的孩子,還需要你轉費用?”
許靜臉色倏地蒼白如紙。
她怔怔看着霍新:“你……知道了?”
霍新當然不能僅憑周旭堯一句玩笑話、憑許靜的生產日期確定玉米是他的孩子。
他不過想誆藉機詐一詐許靜。
結果許靜完全是隻小白兔,一下子就漏了底。
霍新心底瞬間涌起復雜的情緒,最後全都化作怒意。
他冷笑一聲:“很好——”
他驀地下車,打開副駕車門,攥着許靜的手腕將她拉下來,將她按在車上,狠聲道:“許靜,你好大的膽子!”
許靜低下頭,眼淚驀地流了下來。
她手腕被攥得骨頭生疼,想掙扎卻被他攥得更緊。
霍新沉聲:“擡頭。”
許靜沒動。
霍新一隻手按着她手腕,另一隻手捏住她下巴,硬生生掰起來。
許靜滿臉都是淚,一雙眼睛好似受傷的小鹿,無辜又害怕。
她整個人都在發抖。
霍新頓一下,手上力道不自覺放鬆。
許靜哽咽道:“我不是故意的,我藥流過,但是他沒掉,我捨不得了。”
“爲什麼不通知我?”霍新問。
許靜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往下落,她低着頭,像做錯的孩子。
“我已經放棄他兩次了,我沒辦法再放棄他第三次。急性避孕藥沒有阻止他,藥流也沒有能阻止他。他是我的孩子,我怎麼可以放棄他三次……?
“我知道你討厭我,我也知道你不會想要這個孩子,所以我不敢告訴你。決定生他的那一刻起,我就做好了自己帶他的準備,我從來沒想過去找你。”
小區破舊的路燈發出黯淡的白光,照亮許靜通紅的一雙眼。
霍新說不出心裏是什麼滋味,他緩緩鬆開了手。
許靜擦掉眼淚:“我不會給你添麻煩,你當做不知道就好。”
霍新語氣微沉:“你說的輕巧,他是活生生的一個人不是物件,我今天還親手抱了他,我怎麼當他不存在?”
許靜說不出話。
月亮細得像一條銀線,襯得天色都是黑的。
霍新看着許靜。
再度相遇後,他第一次這麼認真看她。
她似乎比以前瘦了很多,下巴更尖了,顴骨也顯得高了幾分,整個人顯得脆弱又可憐。
霍新微微閉上雙眼,平聲道:“我先冷靜一下,這事我們過兩天再細談。”
他眉目冷淡。
讓許靜想起來四年前的那天早晨,他眼裏對他全是厭惡。
眼淚又奪眶而出,許靜點點頭,已經沒有勇氣再說話。
霍新上了車,發動車子,消失在夜色裏。
許靜等眼淚乾了,才慢慢上樓。
回到家裏,高萍八卦地問她:“你這個男同事是你之前的老闆嗎?我聽你喊他霍總。”
許靜“嗯”一聲。
高萍道:“小夥子長得真不錯啊,家境很好吧。”
許靜冷聲:“你在異想天開什麼?人家怎麼可能看得上我?你能實際一點嗎?”
高萍道:“你吃了槍子了還是火藥了?我不過問一句。”
許靜問:“玉米今怎麼摔的?你們兩個人看一個孩子都看不住嗎?”
高萍臉上浮現出幾分尷尬。
許世友道:“他跑得太快,我們沒跟上。剛好摔倒磕在一塊鋒利的石頭上了,我們也很抱歉。”
許靜氣道:“你們還鬆手讓他自己跑了?我說過多少次出門要拉着他的手?”
許世友:“對不起,下次不會了。”
許靜沒再說什麼,轉身進了房間。
她身心俱疲,換了衣服洗完澡躺在牀上,卻怎麼也睡不着。
隔天一早玉米就餓醒了。
昨天縫完針,玉米渾身都是汗,很快就睡着,連睡前的奶都沒喝。
許靜連忙去給他泡奶粉。
玉米喝完奶,喊她:“媽媽。”
許靜勉強打起笑容,說:“寶寶怎麼啦?”
玉米說:“媽媽,我昨天看到爸爸了,我還讓爸爸抱了。”
許靜眼裏倏地涌出眼淚。
她把玉米抱在懷裏:“你怎麼知道他是爸爸?”
玉米指着她手機:“他的眼睛跟媽媽手機上的照片一模一樣。”
許靜輕輕顫抖着問:“你喊他爸爸了?”
難怪霍新這麼快就知道了玉米是他的孩子。
玉米:“沒有,我什麼都沒說,媽媽說了是祕密。我只讓爸爸抱我了,爸爸誇我乖。”
許靜忍住眼淚,低頭親了親他額頭:“玉米是很乖。昨天縫針玉米表現得很勇敢,是媽媽的驕傲。”
·
霍新一夜沒睡。
對於突然冒出來的這個孩子,他更多的是有些不知所措。
不知道該以什麼樣的情感去面對。
要說沒感情,畢竟是自己的孩子。
而且他昨天抱過玉米後,對玉米的感情也不太一樣。
要說有感情,也是在撒謊,畢竟沒見過幾次。
他心底有一股複雜的情緒在流動。
煩躁,不知所措。
卻也夾雜着自己忽然就當了爸爸,有了一個三歲出頭寶寶的神奇感。
這神奇感漸漸變成了一點愉悅。
他讓周迪調取了更多資料。
許靜並沒有說慌。
她的醫療記錄裏有完整的藥流記錄,只是後續在選擇是否終止妊娠手術時她選擇了否。
而他遇見小玉米,兩次都是意外,許靜的確沒想過麻煩他。
霍新深吸一口氣。
這孩子雖然出現的突然,但該承擔的責任還是要承擔。
·
只隔了一天,許靜便接到了霍新的電話。
他劈頭便問:“你在哪?我們談一談。”
許靜說:“我在工作要6點才能下班。”
霍新語氣淡淡:“地點,我去找你。”
他完全忘了之前讓周迪幫許靜推工作這事兒。
許靜頓一下,說:“不用了,我們約個地方吧。”
霍新說好。
兩人約在汀會所,見面時已是晚上7點。
霍新的情緒顯然已經平復許多。
他語調也恢復了往常般溫和:“我叫了菜,喫完再談。”
許靜點頭。
但她一顆心不安極了,確實沒什麼心思喫飯,加上胃口也小,很快便放下了筷子。
霍新問:“喫飽了?”
許靜點頭。
霍新便也放下筷子。
他平聲:“既然知道了玉米是我的孩子,我就不可能不認他。這一點,你有意見嗎?”
許靜搖頭:“沒有。”
她也想孩子有爸爸,有正常的生活。
霍新說:“我會慢慢地跟玉米相處,等熟悉一下,等合適的時機告訴他我是爸爸。當然,我理應付撫養費用,保障你們母子的基本生活。”
許靜點頭:“你想什麼時候跟玉米相處提前告訴我一聲就可以。但是費用的話,我自己可以的。”
她低下頭,聲音有些發澀,“我不是爲了錢——我當初也不是——”
爲了錢。
我只是,太喜歡你了。
她頓一下,有些說不下去,當初好像已經沒有什麼再提起的必要。
霍新看着她:“你的責任是你的,我的責任是我的,你不要混爲一談,這不只是錢的事。”
許靜說好。
霍新又說:“沒有不相信你的意思,玉米長得也確實像我,但是依照慣例,親子鑑定得做。”
許靜感覺自己的衣服好像在這一刻被剝光,被審視。
她咬脣,聲音很輕:“我沒有別人……”
“什麼?”霍新沒聽清。
許靜儘量讓自己聲音顯得平靜:“好。”
他的要求,她都會滿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