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霍許6:那晚我是第一次
北城這個點堵車很厲害。
看了一眼打車軟件時間,顯示離打到車還有二十六分鐘。
她有些焦躁地站在路邊等着。
這時一輛比亞迪在她面前停下,緩緩搖下車窗。
“許靜姐你去哪兒?我送你一程。”是韓放。
以前對她示好的人,只要聽到她有個孩子,都避之不及,韓放倒是對她一如既往。
許靜微笑說:“不用麻煩,我等一下就好。”
韓放:“快上來,不過順路送你回趟家,別磨嘰。”
話說到這份上,不上車有些不好意思,許靜拉開車門,坐進副駕。
路上堵了半個多小時,車子停在小區門口時已經是晚上九點多。
許靜解開安全帶,聽見韓放說:“靜姐,一個人帶孩子很不容易吧,沒想過再找一個嗎?”
許靜微微笑了笑:“孩子有點小,目前沒有這個想法。”
韓放點頭,沒再說什麼。
許靜下車,跟他道謝,看着他的車子緩緩駛入馬路,匯入車流。
身後忽然傳來一聲焦躁的車鳴聲。
許靜以爲自己擋了小區出口,連忙往旁邊退,回頭去看,一輛黑色的賓利又衝她按了兩聲喇叭,彷彿在喊她似的。
她心一緊,走過去。
車窗緩緩搖下,露出霍新那張分外優越的臉。
霍新平聲:“上車。”
許靜微微握了下雙手,打開副駕車門,坐上去。
車內一片安靜,瀰漫着濃郁的菸草味道,顯然他剛纔抽了不少煙。
他沒說話,許靜也就沒開口,怕說錯話。
等了片刻,霍新才問:“男朋友?”
他問這話時語調尋常,明顯只是隨口一問,許靜卻怕他誤會。
“不是,只是普通同事順路送我回家。”
霍新點一下頭,說:“DNA檢測結果出來了。”
他說話時從車中間拿出一份文件袋遞到她面前,“你要看嗎?”
許靜有點懵:“我應該不用吧……?我確定玉米是我親生的。”
霍新:“……”
車上瀰漫着淡淡的尷尬。
霍新收回文件袋,說:“既然我是玉米的爸爸,自然應該承擔起這份責任,以後玉米的養育費都由我來出,會叫人按時打進你的銀行卡里。”
許靜垂眸,手捏着上衣衣襬一角。
“房子也要換,這裏太小了,週末有空你去挑個喜歡的。司機和育兒嫂周迪已經在篩選簡歷了,先過了他的眼,你再挑……”
林林總總,他說了很多。
“還有幼兒園……”
許靜這時終於忍不住開口打斷他,柔聲細語道,“玉米今年3月纔剛上附近的幼兒園,他平時有點怕生,我怕他突然換個環境會不習慣。可不可以慢慢來?”
霍新點頭:“當然。”
他轉頭看她,“玉米怕生嗎?那怎麼第二次見面就要我抱?”
許靜輕輕抿了抿脣,沒說話。
想到玉米,霍新語氣柔和下來:“是不是因爲有血緣,所以對我格外親?”
許靜看他片刻,不忍心失望,點頭說:“應該……是吧。”
霍新微微笑了笑。
他笑起來很好看,很溫柔,像冬天暖融融的太陽。
或許真是父子天性。
霍新剛知道自己有個孩子後,更多的是愕然。
這兩天他接受了這個事實後,想起玉米之前要他抱的乖巧模樣,心裏總會生出一種持續的、細微的愉悅感。
他說:“最近我多陪陪玉米,跟他熟悉熟悉再慢慢告訴他我是他爸爸。”
許靜使勁咬一下脣,說:“玉米……應該已經知道你是他爸爸了。”
霍新有些意外:“你跟他說了?”
許靜有些緊張地說:“我給他看過你的照片,說爸爸出差去了國外。第二次跟你見面後,他回來說爸爸抱他了。那個時候,他應該就認出你了。”
霍新心底忽然一片柔軟。
想起之前小玉米張開雙臂,就那麼擡眼看着他,卻也沒敢喊他抱爸爸。
他又看了一眼許靜:“如果不是你,我們父子也不會分開這麼久。”
許靜輕輕一顫。
有個問題在心裏已經很久,現在是最好的時機。
她問:“如果當年我告訴你,你會讓我把他留下來嗎?”
霍新說:“我在你眼裏就是那麼不講道理的人?”
許靜擡起眼皮,靜靜地看他。好似在問,難道不是嗎?
霍新想起當初讓她辭職給錢的行爲,忽然有些說不出話。
車內突然陷入一陣靜默。
好一會兒,霍新才說:“如果當初你想生,我同樣會承擔父親的責任。”
“當然——”他頓一下,“那晚的事是我對不起你,我喝醉以爲是在做夢,對不起。”
“我不該碰你,更不該遷怒你,更不該用那麼粗暴的方式解決問題,起碼應該跟你好好談一談,對不起。”
他緩緩吐出一口氣。
這道歉來得晚了些,但有總比沒有強些。
許靜落下一滴眼淚。
她搖了搖頭,看向他,軟聲說:“我說過,是我自己願意的。後來……我也應該承擔。”
她看向他的眼裏全是根本藏不住的情意。
霍新抽出一張紙巾,遞給她。
卻在想她真的知道這後果對她意味着什麼嗎?
單身生育,且不說這四年過得多艱難,以後結婚又能找到什麼好人家?
就因爲一點喜歡,這麼奮不顧身。
“別哭了。”霍新語氣裏帶了點哄她的意思,“這事兒就這麼過去了,好嗎?”
許靜點頭,接過紙巾,擦掉眼淚。
霍新問:“我能上去看看玉米嗎?”
許靜愣住:“現在?”
“現在。”霍新平聲說,“我很想他。”
許靜有點爲難的:“我爸媽都在上面,我還沒跟他們說你的事。”
霍新點了下頭。
許靜說:“後天吧,玉米要拆線,你可以陪他一起過去。”
她當然也希望玉米在爸爸的陪伴下長大。
霍新想了片刻,問:“你爸媽一般幾點睡?”
許靜說:“應該不會太晚,11點左右。”
霍新:“我在附近喫個飯,等你爸媽睡着之後,你給我打電話。”
許靜沒料到他會這麼執着。
她看着霍新:“但是如果我爸媽睡着的話,玉米應該也睡着了。”
霍新溫聲道:“我知道,我就想看看他。”
許靜心底一軟,答應下來。
起碼他是真的喜歡玉米。
不喜歡她也沒關係。
·
霍新隨便找了家餐廳喫完飯後,把車子停在許靜小區,四處走了走。
這個小區很舊,連電梯都沒有。
唯一的公共設施是很久之前的老年健身器器材,漆掉的斑斑駁駁,唯一的優點可能是樹木還算蔥鬱。
夏天天氣熱。
雖然已經晚上十點,但還有小孩子在健身器材旁跑來跑去,不肯回家。
霍新想象玉米在附近跑來跑去的樣子,嘴角不自覺浮起一個笑容。
他找了個臺階坐下,剛要抽支菸,看到從他腿邊跑過去的小孩,又把煙放回了去。
好像突然明白了,爲什麼祁斯年自從有了寶寶後,每天到了下班時間就想迫不及待地回家。
夜涼如水,等到十一點半,許靜終於給他打來電話。
他接起來。
許靜聲音很小地說:“我爸媽都睡了,你上來吧,我住在502。”
跟做賊似的。
霍新一笑,起身往過走,一路爬樓到5樓。
他已經很久沒爬過這麼高的樓層,難免有些不習慣,還有些喘息。
也不知道許靜帶着孩子每天這麼爬上爬下。是怎麼過的?
來到502門口,許靜正等着他。
她悄悄打開門,露出一道縫隙,聲音跟蚊子似的:“進來吧。”
霍新慢慢走進去。
房子很小,客廳大約也就三十平,被玉米的各種東西幾乎佔滿——玩具書本奶粉籃球架……
琳琅滿目,幾乎沒有下腳的地方。
許靜有點不好意思地說:“家裏有點亂。”
霍新點頭:“沒關係。”
許靜帶着他進了主臥。
主臥牀頭亮着一盞微黃的燈。
牀邊圍了牀幃,玉米靜靜地躺在裏側睡着,手裏抱着一個流氓兔玩偶。
霍新看了一眼,想起來這是很久之前他隨手送給許靜的。
他目光轉向許靜。
許靜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說:“玉米很喜歡抱着這個睡,因爲手感還挺好的。”
霍新“嗯”一聲。
他走到牀邊蹲下,看着玉米。
他小手微微握着,抱着流氓兔,睫毛長長的,很漂亮。
他拿出手機,給玉米拍了張照片。
客廳這時突然傳來次臥的開門聲。
許靜一凜,聽見許世友往過走的腳步聲,連忙拉住霍新手腕,把他藏在了門後。
霍新:“……”
許靜衝他比了個噓聲手勢。
許世友走過來,伸手推開門。
許靜連忙也伸手,撐住門。
她一顆心幾乎都要跳出來,問:“怎麼了?”
許世友:“我突然想起來玉米今天換下來的衣服還沒洗。”
許靜忙說:“明天再洗吧。”
許世友:“我正好睡不着,給他洗了就好。”
他說着便走進來,朝牀邊走去。
玉米的髒衣服還搭在牀幃上。
他拿在手裏。
從頭的角度一回頭,很容易就能看到霍新。
許靜連忙不着痕跡地站在門框旁,特意往後站了站,試圖擋住霍新。
霍新只覺得鼻尖底下傳來一陣淡淡的椰子香味兒。
她柔軟的髮絲擦過他鼻尖。
像是怕他被看到,她稍稍往後站了些,後背幾乎貼住了他整條胳膊。
肩胛骨那塊兒的凸起剛好緩緩地蹭在他大臂上,一下一下,她卻彷彿渾然不覺。
霍新屏住呼吸,沒敢動。
許世友往外走時停在她面前:“你還不睡?”
許靜“嗯”一聲,“還有點工作要忙。”
她心跳飛快,生怕許世友還要問什麼,立刻推他出門:“您快走了,別打擾我工作了。”
許世友就這麼被她推了出去,聽腳步聲去了洗手間。
許靜鬆了口氣,連忙關上臥室門,還“咔噠”一聲上了鎖。
一轉身對上霍新視線,才尷尬道:“我……沒別的意思,我就是我爸再突然過來。”
“不好意思。”許靜也覺得自己這行爲好像有點過分,“讓你躲在這兒。”
霍新說:“我怎麼覺得你挺好意思。”
許靜沒敢說話。
牀上玉米動了,翻了個身,身上小被單掉了。
許靜和霍新幾乎同時往過靠,兩人不小心輕輕撞了一下肩膀。
許靜站住,看着霍新走到牀邊,彎腰跪上牀,給玉米把小被單蓋好。
屋裏老舊的空調聲嘎吱作響。
霍新擡頭看一眼響聲傳來的方向,說:“你儘快挑房子。”
許靜說好。
洗手間裏傳出嘩嘩的水流聲。
兩人在一間小小的屋檐下,誰也沒說話,氣氛尷尬。
但許世友還沒從洗手間出來,許靜也不敢拉着霍新出去。
好在霍新的視線只在她身上落了幾秒,然後就看着睡着的玉米,一臉溫柔的笑意。
她想,他會是個好爸爸。
客廳裏傳來許世友去陽臺晾衣服的聲音,來回兩趟,關燈聲,關門聲,又恢復安靜。
片刻後,許靜貓着身子悄悄往外探個腦袋看了眼,然後關上門,回頭跟他說:“再等幾分鐘你應該就可以走了。”
霍新其實壓根就沒在意會不會被許靜的父母發現這件事。
他覺得有些好笑。
“你都多大了,父母就算髮現我在你房間裏又能怎麼樣?”
許靜垂眸,一時沒說話。
是啊,好像也沒什麼要緊。
她孩子都三歲了。
只是她習慣了在父母面前當一個乖巧的、規矩的女孩。
她說:“就是習慣了。”
她身體緊繃,好似有些緊張。
霍新半開玩笑地說:“你藏人也挺習慣的,以前高中大學談戀愛時是不是也經常藏人?”
許靜臉色倏地一白——他把她當成了很隨意的女人。
“我沒有。”許靜說。
霍新有些意外地看着她。
許靜將脣咬得毫無血色:“我沒談過戀愛。”
霍新溫聲道:“你不用這麼緊張,我就是跟你開個玩笑。”
許靜聲音有微弱的哭腔:“我知道我在你心裏的形象不太好,但我真的沒有那麼隨意。”
她說,“那晚……”
她幾乎說不下去,但她還是強撐着把這句話說完,“我是第一次。”
霍新微微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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