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公主與國王
輝夜公主，用穿着華美和服的纖細背部對着我，輕聲問道。
一千零一夜，接近三年的時間。
故事的結局，我當然知道。國王被少女的故事感動，放棄了無謂的殺戮，但是…
公主的故事，明顯是有所指。通過這個古老的故事，公主究竟想要告訴我些什麼？
現在的公主，看起來彷彿是一位真正的公主，孤寂而清冷，就如同凜冽的月色…或者說，如同月亮本身一般。這樣的公主，和平日裏隨便而且任性的公主，到底哪一個纔是真正的公主呢…
蓬萊山輝夜，鈴仙·優曇華院·因幡，八意永琳，來自月亮的少女…額，少女們。
一直以來都只在意着自己什麼時候能夠回去的我，忽略掉了一些非常關鍵的問題。
月亮上到底有什麼？
據公主所說，她是被貶到地球上的。究竟是誰，擁有這樣的權力，放逐一位公主？
還有….月面戰爭。本應是一片死寂土地的月亮上面，不僅存在着高度發達的文明，連戰爭的火焰都熊熊燃燒過。鈴仙本人，就是從那次戰爭之中逃出來的。
這樣的月球上，還隱藏着多少祕密？
還有，最大的謎團，八意永琳。
姑且不去討論永琳的身材和容貌，還有有點特殊的小興趣。
八意永琳，年紀要用億來計算。這個可不是笑一笑就能一筆帶過的等級。
大小姐今年五百歲，妹紅，紫，公主，年紀都有一千歲以上。這樣的年紀，聽久了之後也就不會在意，但是，用億來計算的年紀在本質上有着不同。
人類的歷史，滿打滿算也只有區區幾千年而已，三百多萬年前，人類甚至還是沒有進化完全的猿人。
也就是說，八意永琳，在人類進化完成之前很久很久，就已經存在了。
或許，億萬年前，她就是現在這個樣子。
總覺得，一陣寒氣涌上了背脊。在人類真正意義上誕生之前，就已經有人類存在了。那個人，甚至還存在了超過億年。
這個甚至建立了月都本身的女人，到底是出於怎麼樣的心情離開了月都，如今又是出於怎麼樣的心情留在了地上？
我根本無法理解。
“不回答嗎，七夜？”
公主轉過身來，看了我一眼，輕輕地笑了起來。不同於以往咯咯咯咯地大笑，今天的公主，舉手投足之間都流露出那種真正的公主纔會有的高貴氣質。但是，那種彷彿看透了一切一般的空靈笑容，總讓我覺得有些討厭。
“公主…我不是國王，不知道國王會怎麼想。不過，既然他肯老老實實地聽完少女的故事，應該不會再殺人了吧？”
略微遲疑了一下，我還是說出了自己的見解。聽了我的話，公主並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更沒有用言語去贊同或是否定我的看法，只是輕輕地嘆了口氣，隨後望向了窗外。
窗外，此時正滴滴答答地下着雨。
明明是夏日裏面的雨，卻絲毫不乾脆爽快，淅淅瀝瀝地如同秋雨一般，順着公主的目光瞄了出去的我，也稍稍愣了一愣。
過了半響，眼神飄忽不定的公主，才終於開了口。
“是啊…子非魚，安知魚之樂…國王到底在想些什麼呢…不過，雖然我不知道國王在想着些什麼，至少我知道，他每天都不會笑。”
每天，都不會笑？
“雖然我不知道國王在想着些什麼，但至少我知道，國王的心裏面有一個大到了能夠將他本人都吞掉的洞。”
這裏的我，究竟是指…究竟是指那個講故事給國王的宰相的女兒，還是公主本人？亦或兩者都是…
“七夜，你覺得爲什麼國王會在這一千零一夜之中不殺一個人？”
還沒等到我細細咀嚼公主話語之中的深意，公主就已經向我提出了問題。
稍微思考了一下，我略帶遲疑地回答道：
“是…習慣嗎…國王只是習慣了不殺人，而只是靜靜地去聽故事的日常，並不代表他…被改變了。”
“是啊，國王，從一開始就沒有變。國王依舊是國王。時間或許可以掩蓋住心靈上的傷口，但是無謂的時間，根本就治癒不了任何人…無論是一千年，還是一億年都一樣。”
公主輕聲肯定了我的說法，看來，就這一點，我們的看法並無不同。
國王開始殺人的理由，只是他不貞的皇后。本來，殺掉皇后就代表着這一段事情的終結，但事實上並非如此，國王甚至遷怒到了所有的女人身上。
會這樣做的國王，其實深深愛着皇后吧…如若不然，爲什麼要怨恨世界上所有的女人呢。
只是…已經殺掉了皇后的他，這輩子再也沒有反悔的機會了。會藉着殺戮來麻痹自己的心靈的國王，其實只是個可憐的傢伙罷了。他的心裏，應該也明白的吧…自己究竟是多麼軟弱的傢伙。
之後的國王，又是抱着怎樣的心情去聽少女的故事的？最初，或許只是一點點的興趣而已？作爲一個單純的看客，我無從得知。只是，在之後的一千零一夜裏，國王漸漸地習慣了這樣的日常，習慣了少女的存在，習慣了不再殺人的自己。
不過，也僅僅是習慣而已。
習慣，並不代表接受。僅僅是聽着少女故事的國王，和沉迷於殺戮的國王，本質上並無不同。
同樣，只是在逃避罷了…
一千零一夜，接近三年的歲月。普通的人，一生之中能有幾個三年？
時間不能治療任何人，時間，只能用纖細的沙塵將傷口掩埋起來而已。
“那麼，國王就是指八意師傅了？”
停了很久，我才緩緩地問出了問題的關鍵。
聽了我的問題，公主用她那一對漆黑的大眼睛盯住我的臉頰，目不轉睛地看了半天。放在平時，恐怕我馬上就會臉紅，不知所措吧…但我知道，此時的公主絕無一絲一毫拿我尋開心的意思。
確認我的眼神之中沒有遲疑與猶豫，沒有好奇也沒有同情之後，公主輕輕點了點頭。
傷心的國王，沒有被時間治癒的國王，殺死了愛人的國王。
逃避着的國王，被少女擔心着的國王，直到最後…也一成不變的國王。
那個國王，就是八意永琳。
而關心着她的少女，蓬萊山輝夜…直到今天，都在講故事給國王聽。就連前幾天胡鬧一般的交流會，也只是故事的一部分。
那麼，我在故事之中，又是怎麼樣的一個角色？
如果國王的傷，只是親手殺死了王后這一件事的話…活了超過億年歲月的永琳…八意永琳，這位在遙遠的月亮之上建立了繁華文明的她，又傷在了那裏？
不論是理智還是情感，甚至是身體的血液都在告訴我，這件事我必須去了解。
正如到目前爲止，想要去了解咲夜姐，靈夢，妹紅一樣。
我甚至有預感…永琳的故事，是解開我自身謎團的鑰匙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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