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⑨ 另一位記者盯上了篇
時令已然漸漸從初秋轉入暮秋，清晨的空氣與夏日相比，自然也多了幾分凜冽。雖說還沒有冷到呼一口氣都能看見層層白霧的地步，但從山間徐徐吹來的風還是讓人能感到一絲寒意。
妖怪之山。
除了眼下漫山遍野的紅葉之外，和外面的山看起來沒什麼不同。
但，這座山上住着妖怪。
或許…還是會喫人的妖怪。
“…可惡…爲什麼會想到這邊來啊…”
一邊抱怨，我一邊皺起了眉。
昨天那個言行奇異的老人對我的影響居然如此之深。隔了一晚之後，我不僅沒有將那件事忘掉，反而更加在意了。
明明在我目所能及之處，妖怪與人類相處得親密無間…但爲什麼，我卻會被那樣一個髒亂不堪的老人，一席毫無邏輯的胡話影響了心緒？
在這裏，我認識的妖怪比認識的人類都要多。如果妖怪真的要喫人的話，那麼我早就被啃到渣都不剩了吧…？
搖了搖頭，我重重嘆了口氣，竭力將那個老人的話放在了一邊。因爲，我等的人已經到了。
“抱歉，等很久了嗎？”
“這句話，總覺得昨天聽過呢。”
“嘻嘻，想聽的話，每天都可以講給你聽喔？”
站在我旁邊巧笑嫣然的美少女，同樣也是妖怪。
“每天就免了。一想到要變成‘文文天天見’這樣的狀況，我就覺得有些胃痛呢。”
“切。虧我一聽到你來這邊的消息就馬上趕過來…有求於人就是這幅態度啊？”
“這可是交易的內容之一。我來幫你取材，你要替我帶路去找河童…做這麼些事是理所當然的。快點給我帶路啦，帶路。”
無論如何，我也不想將眼前和我笑着相互調侃的她當做喫人的怪物。
“不用特意說兩遍也沒關係！好啦…既然你都這麼說了…”
文文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而我則是看着她嘆氣的樣子，暗暗笑了起來，縈繞在心頭的絲絲不適也被我趕到了一邊。
“話說回來，文文專程帶了圍巾呢。”
“咦？”打算飛起來帶路的文文，聽了我的話之後停了下來，點了點頭：“嗯…因爲已經是秋天了嘛，天氣也漸漸冷下來了。況且這還是山裏，早上非常冷的。”
頓了頓，她有歪着頭笑着問我道：“七夜也覺得很冷吧？要不要把圍巾分給你一半啊？”
說着，她將纏在自己脖子上面的那條楓葉色的圍巾解開了一半，向我搖了搖。
“你是笨蛋吧？兩個人帶一條圍巾要怎麼樣走路啊？”
“咳咳…比如說…你抱着我，我來給你指路之類的…”
面對我的白眼，文文輕輕吐了吐舌頭，提出了一個建議。
“…我只是在開玩笑，你不要用這種眼神看我。”
在我盯着她看了半響之後，文文終於將自己的圍巾繫了回去。
“雖然一起分享一條圍巾有些不好意思…不過文文的圍巾看起來很漂亮。是自己織的嗎？”
“不是不是。我還做不了這麼細的活…喂！幹嘛這時候盯着人家的臉笑啊！”
“…沒什麼，你繼續。”
“這條圍巾是我婆婆織的啦。也就是…媽媽的媽媽。”
不用特意解釋也沒關係的。
“如果你想要的話，我可以求婆婆織一條給你，反正老人家她很閒。”
“可以嗎？”
“嗯…可以哦。”
文文被我的激動嚇了一跳。
“那個…能請她老人家教教我怎麼織圍巾嗎？”
非常可惜，紅魔館並沒有擅長這種活計的成員，就連咲夜姐都對這方面一無所知。突然之間看到文文身上那條做工精細的圍巾，讓我一下子就有了向文文的婆婆討教一番的想法。
“總之…我先回去問一下。我們這一輩願意學這個的很少，婆婆應該會願意教你的。”
“那，我就先謝謝你了。”
原來，文文還有婆婆啊。
就像大小姐有妹妹一樣，文文也有自己的家人。
面對這樣的妖怪，我實在無法想象他們喫人的樣子。
當然。
我可能下意識地，抑或是….故意忽視了些什麼也說不定…
.
因爲山裏面地形比較複雜，而我又沒辦法飛起來，所以爲了帶路，文文選擇了慢慢貼地飛行。
這樣一來，我和她也有機會邊走邊聊。
“天狗的社會到底是怎麼樣的啊？”
在聽文文一一介紹過妖怪之山的諸多地方之後，我將話題轉到了天狗上面。
據文文所說，天狗在幻想鄉擁有一個龐大的族羣，對於這個族羣究竟是怎樣一個姿態，我非常地好奇。
“唔…簡單點來說，就是家長式的社會吧？作爲族長的大天狗大人，擁有對一切大小事物的裁判權，其餘的天狗都會聽從大天狗大人的教導。”
“無論…怎樣的命令都會聽？”
聽到這裏，我皺起了眉頭。
“大天狗大人的命令我們一定會服從，但大天狗大人可不是什麼事情都管的哦？只有關乎族羣存亡興衰的大事，像是…搬到幻想鄉來這樣的大事，纔是由大天狗大人決定的。其餘的生活瑣事，每個天狗都能對自己的事情下決斷。”
一邊說着，文文一邊自豪地笑了笑：“就像我自己，就有選擇自己生活方式的權力。無論是誰，都不能對其他人的生活加以阻礙，這也是大天狗大人定下的規矩。”
“哎…”
雖然聽起來像是封建家長制，但天狗們的家族和傳統的那種家族似乎完全不同。
與此相對，人之裏這個地方更加奇怪。單看經濟形式的話，毫無疑問可以確定它是自給自足的那種小農式經濟，再加上常年風調雨順，沒有產生有影響力的名門望族…究竟原因在哪裏？
“有興趣的話，親眼來看看就好了啊？反正你也要拜訪我婆婆，對吧？”
“雖然我是有這個打算，不過你這話我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咦？”
河童自然居住在河裏面，所以我和文文一路走來，都是沿河逆流而上。不過，爬到半山腰的時候，卻在河裏面見到了些奇怪的東西。
“…這個是…人偶？”
本來我還在與文文討論她的婆婆，不過從河流上游飄流下來的這些奇特的人偶卻更讓我感興趣。我甚至停下了腳步，觀察起了那些小小的人偶。
不知爲什麼，那個人偶的樣子我總覺得有些熟悉。
“那個啊…那個是流雛喔。簡單點來講，就是利用雛人偶漂流而下帶走厄運的小小儀式啦。本來不應該會在山裏面出現纔對的，因爲守矢神社那兩位神明大人的緣故，流雛纔會跑到妖怪之山裏面來。”
一邊說着，文文的臉上一邊浮現出了複雜的表情，似乎她不怎麼想要和這些人偶扯上關係。
“順帶一提，在這地方碰到它們可不是件好事…我覺得我們快點離開這裏會比較好。如果動作慢了的話，很可能會遇到…”
“鍵山雛？”
“你…你認識厄神？”
“嗯，認識。喂！雛！”
在文文驚訝的目光中，我對不遠處轉着飛出來的少女大聲打起了招呼。
“哎？十…十六夜君？”
對於在妖怪之山中看到我這回事，雛也相當意外，不過，除了意外，倒也有看得見的喜悅。
如果不是我旁邊站着文文的話，她應該會走上來和我打招呼吧。
“怎麼了？今天突然有空來妖怪之山。”
一邊說着，她一邊撥弄了一下自己綠色的長髮。
“因爲一些理由，我不得不找河童們打探一下消息…”
“看起來，似乎十六夜君在爲什麼事情困擾着呢。”
雛從我臉上的苦笑中看出了什麼，收起了臉上淡淡的微笑，略帶緊張地問了起來。
“是啊…託某個現在不知道在哪裏的那位…姬海棠極的福，這兩天我可過得相當辛苦，不知道這算不算厄運，能不能請厄神大人幫我驅除一下？”
“唔…十六夜君，明知道我的能力對你無效，這種玩笑就算了啦！”
聽到我的話之後，雛先是愣了愣，隨後擡起手來對準了我。半響，卻發現自己手上纏繞着的淡綠色光輝根本對我無效。
一想起她的能力沒辦法對我產生影響這回事，雛馬上明白了我只是在和她開玩笑，於是瞪了我一眼，氣鼓鼓地把手放了下去。
“抱歉，抱歉。雖然雛沒能幫我驅散厄運，但我疲勞的內心卻被雛的溫柔治癒了，還是要謝謝你才…唔，好痛！”
就在我向雛道歉的時候，從剛纔起就一直站在我旁邊一言不發的文文突然用力揪起了我的耳朵。
“沒…想到，你和厄神的關係這麼好呢。究竟，是什麼時候的事啊…？”
“那是上回去守矢神社時候的事情…比起這個，快點把我的耳朵放開，放開啦！”
“非常抱歉啊，厄神大人！因爲七夜託我帶他去找河童，必須要趕時間纔行。所以，我們就先走咯！”
說話間，她也沒有鬆開自己的手。
“那個，要找河童的話，我也可以幫忙。河童裏有一位是我的朋友…”
雖然文文急着要和雛拉開距離，但雛卻似乎不想和我們這麼快道別，於是她小心翼翼地提出了意見。
這麼說來，雛之前也向我提過河童們的事——尤其是關於她們對機械的莫名狂熱。
…那麼，如果我能早點想起這些，然後來找雛幫忙的話，豈不是就不用被文文威脅了？
現在纔想到這些，我還真是蠢啊！
“你是不是在想，之前直接找厄神幫忙就可以了啊，嗯？”
文文似乎一下子就洞穿了我的想法，輕聲細語地靠在我耳邊問了一句。
“…”
我非常可恥地選擇了沉默。
“啊…不用麻煩厄神大人了啦！畢竟，厄神大人還有工作要做不是嘛？”文文用剩下那隻手指了指飄在河裏面的那些流雛：“七夜這邊的事情有我幫忙就夠了，厄神大人還是先解決自己的事情比較好。”
雖然文文的話一點都不客氣，但雛也沒有要生氣的樣子，反而是輕輕搖了搖頭，耐心解釋了起來：“如果天狗小姐指的是流雛人偶的事情的話，那就不用擔心。因爲這些都是守矢神社特製的流雛，可以算得上是我的分身，即使放着不管，它們吸收的厄運也能傳到我身上來。”
頓了頓，她繼續道：“之所以回收這些流雛，只是爲了循環利用，不造成浪費而已，所以遲一點來也沒關係的。”
“哎？這些流雛人偶原來是守矢神社製作的？怪不得會從上游飄下來…不不不，這個不是重點！我說…厄神大人，無論如何你都想要跟着來？”
“嗯。”
雛堅定地點了點頭。
“因爲我想幫十六夜君的忙。”
“…嘖。”
雛臉上直率的表情，還有她坦率的話語，讓文文一時之間無言以對。
於是…尋找河童的兩人小隊，一下子就變成了三人小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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