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骂一句背的什么狗屁东西。
“這么看着我做什么?”唐文风伸手将最小的小侄女唐月抱到腿上拍了拍。
他变成鬼魂的最后那段時間,女儿已经怀孕两個月了。可惜老婆和自己都沒能等到看见孩子出生的那一刻。
唐文祖伸出手轻轻碰了碰他缠着纱布的脑袋,笑着說:“還真的不结巴了。”
那一脸欣慰的表情出现在他這么一個才十三岁的孩子脸上,着实让唐文风觉得有点囧。要知道上辈子他死的时候,女儿也這么大。
唐文祖用脚将旁边充当凳子的树墩踢過来,坐下后开口:“再有几天三哥就回来了,到时候看见你不傻了,肯定很高兴。”
唐文风笑了笑,不說话。這個家裡怕是沒几個真心实意高兴自己不傻了的。
唐成河和苗桂花一共育有五子二女。老大老二老三老五老六老七都是儿子,其中老六早夭。
老大老二老三老五名字按光宗耀祖取的。其中老三唐文耀最聪明,十三岁考上童生,這会儿在镇上学堂念书。
老大老五是個憨厚老实的,老二有点小聪明,但不多。
老七,也就是唐文风是意外怀上的。苗桂花生产那天刮了很大的风,就按照文字辈给取名文风。
唐文风烧坏脑子的第二年,苗桂花怀上了老八,是個女儿,七月份生的,那会儿莲花开的正好,取名玉莲。
家裡忙,唐玉莲几乎是老四唐玉慧一手带大的。
所以唐玉莲对爹娘都不怎么亲近,自然也不喜歡被苗桂花和唐成河偏爱的唐文风。
這不,這会儿還板着脸在屋檐下绣帕子呢。
唐文风扫過去一眼,和他眼睛对上的唐玉莲忙低下头,将自己脸上的愤愤藏起来。
唐文风上辈子活了快四十年,和這辈子的父亲差不多年岁了。哪会和她一個才七岁的小丫头计较。
见状转過头当沒看见,对唐文祖道:“我想出去走走。”
唐文祖听了有些迟疑:“爹娘說了最近都不让你随便出门的。”
“他们是不让我单独出门,有你跟着呢,怕什么。”唐文风将怀裡的小侄女放到地上,“走。”
唐文祖其实也在家裡待不住,闻言便扬声对唐玉莲說:“八妹,看着点孩子,我和老七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
唐玉莲头也沒抬:“你们出去的时候把门带上,我一個人哪看的過来。”
唐文祖想想也是,和唐文风出门后就把院门顺手带上。
唐家在靠近村尾的位置,平时唐文风经常跟着唐文祖出门,所以对這些路非常熟悉。
装作不经意的随便走走,走着走着就来到了上午掉进去的河边。
唐文祖赶紧拉住他,不让他再往那边走。
上午他带着老七出来捡柴,一個错眼的功夫人就掉进了河裡差点淹死。還好爹娘沒骂他。不過他也不敢再让老七靠近河边了。
唐文风现在瘦瘦小小的,力气也不大,挣脱不开,沒办法只好小声說:“其实我不是自己掉进河裡的。”
唐文祖沒反应過来:“什么不是你自己掉进去的?”
唐文风說:“我是被人推进河裡的,但......”
他话還沒說完,就见唐文祖眉毛一竖:“是谁?你說出来,我們打上门去。”
“嘘嘘嘘,当心隔墙有耳。”唐文风示意他小声,“我也不知道是谁。我看见河裡有鱼,就站在边上看。有人从背后把我推下去的。”
唐文祖明显抓不住重点:“老七,你咋說话文绉绉的,還隔墙有耳。”
唐文风脑子飞快转了转,說:“我之前只是浑浑噩噩脑子不清醒,又不是真的傻子。你在我耳边天天念三字经千字文我還记得呢。”
有唐文耀這個成功例子在前,苗桂花和唐成河咬咬牙也把唐文祖送去了学堂。
只不過他确实不是念书的料,不喜歡念书又觉得浪费钱,勉强上了两年就不去了。而那两年他每天下学回来,最喜歡干的事就是喜歡摇头晃脑地在唐文风面前背书,背的那叫一個乱七八糟。折磨自己也折磨自個儿七弟。
也是那时候唐文风說话费劲,脑子也反应慢。不然肯定要好好敲敲他的头,骂一句背的什么狗屁东西。
想到自己那时候干的傻事,唐文祖脸有点烫。千字文三字经混着乱背,也幸亏是背给老七听的,丢脸就丢了。
“我去问问有沒有人知道上午谁来過河边。”好在唐文祖脑子不糊涂,插科打诨了几句還沒忘记正事。
唐文风点点头:“注意着点,别打草惊蛇了。”
唐文祖张了张嘴想說什么,最后還是沒說。只一脸复杂的看着七弟。
晚上,唐文祖去了苗桂花和唐成河的房间,待了沒多久就出来了。
其他人不知道他去干嘛的,问他也不說,便各自回了房间。
唐文风七岁那年从苗桂花和唐成河的屋子搬出来,和唐文祖睡一個屋。屋子很小,沒搭炕,二人挤在一张破木板搭的床上。
看见他回来,唐文风拍了拍板结的被子,躺下:“你做什么去了?”
唐文祖脱了鞋上床:“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唐文风也就沒再问,闭上眼睡觉。
上辈子为了赚钱不是加班就是应酬,太過劳累熬坏了身体,女儿一直想要個妹妹的愿望都沒能满足她。這辈子虽然不会再结婚生子,可也得好好顾惜身体才好。要不然恐怕梦裡都要被老婆拧着耳朵骂。
在唐家大部分人都陷入梦乡时,主屋裡却還沒熄灯。
苗桂花拉過被子盖住腿,靠在床头看着坐在床边的老头子:“你怎么想的?”
唐成河长叹一声:“你都决定了,還问我做甚。”
苗桂花横他一眼:“什么叫我决定了?我這不是在问你嘛。你要不同意,我還真能逼着你同意不成。”
唐成河转過身面对着她:“分吧。以后咱们就带着几個小的過。”
老五把老七還记得他背的书的事告诉了他们老两口,說七弟要是去念书,肯定比三哥還厉害。
苗桂花当时就动心了。
可是如果要送老七去学堂,家裡每年的收入就得少不少。時間短還好,時間长了,其他几個兄弟嘴上不說,心裡肯定也有怨言。尤其是现在老三還在花家裡的钱念书。供這么一個读书人,老大老二媳妇都心有不满,更别提再供一個了。
老三因为他先生的关系,拿到一個补贴的名额,每個月上头发一斗糙米,老七可什么都沒有。
苗桂花左思右想,就动了分家的念头。
老大老二老三都能各自生活,他们老两口就带着剩下的四個小的過日子。
老四老五今年一個十五一個十三,再過几年便能成家。到时候就只用养着老七老八。她和老头子身子骨還利索,也不费什么事。
听自家老头子开了口,苗桂花心裡也松了口气。
她知道老头子是嫌丢脸。
十裡八村除了那些不孝顺的,不讨爹娘喜歡的,沒有谁家這個年岁就和儿子们分家单過的。
可七郎傻了這些年清醒過来還能记得老五背的书,苗桂花原本已经沉寂下去多年的那颗心又活了過来。
她娘家那边一個不对付的表姐的儿子考上了秀才,每次過年回娘家,表姐总会到她跟前炫耀自己是秀才公的娘。
她年轻的时候长得比表姐好,嫁的人也比表姐好。可现在那個表姐因为有了個秀才儿子,又有了個县主簿的儿媳妇,养尊处优這么多年,瞧着竟是比她還年轻。
年轻时候一向心气儿高的苗桂花一直不甘心。可唐文耀考了好些年也考不上,她就渐渐认了命。
只当自己這辈子做不了秀才公的娘了。
但是现在清醒過来的老七又让她重新拾起了這個念头。
她要再赌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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