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這事是那個脑残时期的我干的,和现在的我沒关系。
最后還是唐文祖好心提醒。
“学堂的庄先生在堂屋等你呢,等小半個时辰了。”
唐文风满头问号,這老小子来找他做什么?难道是知道了他们要堵谭正威,提前来家裡告状的?
揣着满心不解,唐文风小心翼翼靠近堂屋,探头探脑地从门边露出半颗头。
见庄先生看過来,他咧嘴笑了笑:“您老怎么有空過来?”
庄先生沒回答他,反而笑着点了点他:“又打架了是不是?”
唐文风装傻。
“行了,赶紧进来,我有正事說。”等唐文风乖乖在堂屋坐好,庄先生才将自己的来意又說了一遍。
边上坐立不安的苗桂花和唐成河再听第二次仍有种不切实际身处云雾的飘渺感。
“啊?去镇上念书?”唐文风傻眼,急了,“先生,你们学堂收了我們家一两银子的束修,怎的我才念了不到两個月你们就要让我换地方?你们這简直是欺诈!”
苗桂花真是恨不得给自家小儿子一嘴巴子,就你有嘴!
庄先生沒生气,反而笑呵呵的:“還知道欺诈呢。”看时辰不早了,他也沒再拖拉,解释說,“我今天之所以来這裡,是宁老先生提的。他說你是個好苗子,一直留在村裡学堂学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本来是想写封推薦信,推薦你去县学的......镇上学堂也還行。”
苗桂花和唐成河听到這裡低下了头。
在场的都心知肚明他的欲言又止是为的什么。說到底還是沒钱,不然怎么可能放着县学不去。
县学相当于是政府开办的,属于国家出资,每年的束修比私塾便宜许多,但也要三两银。除此之外,笔墨纸砚皆要花钱。是以很多时候,想要供养一個学子,需要举全家之力,甚至举全族之力。
所以在知道苗桂花和唐成河要分家后,唐文耀才這么生气。因为分家后,苗桂花夫妻二人肯定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提供钱财给自己。更别提夫妻俩還說這是最后一年供他念书了。
說实话,唐文风很想去县学。
只要经历過考试,都知道教育资源的重要性。
县学肯定比镇上的学堂好太多。
唐文风抓乱了自己一头因为打架散开的头发:“县学都是什么时候开学?”
庄先生知道他动心了:“正月,八月,十一月。”
正月,八月,十一月?
现在是四月底,离最近的八月份還有四個月。四個月啊,他上哪儿挣银子去?
真真是体会到了何为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先生,我再想想。”
庄先生起身:“不急,你年纪還小,可以慢慢考虑。”
一边說他一边往门外走,走着走着突然停下,转身看着满脸疑惑的唐文风。
“先生?”
庄先生一本正经道:“如果决定要去县学,你那手狗爬字就得好好练练了。”說完潇洒地甩袖而去。
留下唐文风:“......”
他以前从来沒写過毛笔字,這么短的時間写成這样已经很了不起了好不?你還敢嫌弃!
庄先生走了,苗桂花和唐成河才觉得自在了。
“风哥儿啊,你咋想的?”
唐文风道:“我肯定是想去县学的。”
唐成河听了一咬牙:“既然你想去,爹就是卖田卖地也要供你上。”
苗桂花用力点头,表示支持。
唐文风哭笑不得:“沒必要沒必要,想是一回事,去不去又是另外一回事。沒必要为了念书背上一屁股债,不值得。”毕竟考不考得上還是個問題。
苗桂花:“可是我问過庄先生,他說县学教书的先生有举人老爷。那可是举人老爷啊!肯定比镇上的秀才公教的好。”
唐文风心想,那可不一定。有些人自己念书還行,教书却能教成一坨屎。活生生的例子就是他。
有一次,他心血来潮给女儿讲课。讲完女儿两眼蚊香圈。
“钱的事我来想办法,要是能攒够,就去,攒不够就算了。”算一算,就算在县学念三年,那最少也得准备二十两银子。
苗桂花白他一眼:“你一個半大孩子,能有什么办法?”
唐文风叹气。
是啊,他现在還是個孩子呢,能有什么赚钱的法子?
诶?說不定還真有!
看着挂在柴房门外的那一捆麻绳,唐文风脑子裡蹦出来了一個赚钱的法子。
至于行不行的通,试试不就知道了。
第二天早上吃過饭,唐文风和家裡說了一声就出门了。手裡顺便拎了個竹篮子和小锄头,等会儿可以去挖点野菜。
端着盆准备去河边洗衣服的崔梅花小声和徐香草說:“你說咱這小叔子他认得野菜嗎?”
徐香草其实也很怀疑,但是苗桂花就在不远处剁猪草呢:“不能吃的到时候挑出来就成。快走吧,等会儿河边好位置都沒了。”
崔梅花一听连忙跟上她。
這头,唐文风来到潘瞎子院门外,敲了敲门。
灶房裡很快出来一個人,正是满脸络腮胡的潘瞎子。
看见是他,潘瞎子粗粗的眉毛一皱:“你伤不是好了嗎?”
“潘叔,我就是想来问你点事儿。”唐文风走进去。
“什么事儿?”潘瞎子转身进灶房洗碗。
唐文风道:“我想知道蛇胆能换钱嗎?”
潘瞎子洗碗的动作停了,扭头看他:“咋的?你抓到蛇了?有可以卖给我。无毒蛇一條一钱,毒蛇一條二钱。”
唐文风惊呆了。這么值钱?
他收拾好自己震惊的表情:“我就是打听下。”
“你小子可别瞎打主意。当心坑了自個儿。”潘瞎子甩甩手上的水。
“那不能,我知道分寸。”唐文风又问他要了点晒干的金银花才走。最近苗桂花有点上火,拿回去给她泡水喝。
从潘瞎子這离开,唐文风上了山。
這還是他第一次独自上山,捡了根棍子一边走一边四下打量。
春天野菜多,村裡人天天山上山下的转悠,能挖能采的几乎都沒了。
“哟!漏網之鱼!”棍子扒拉开一丛茂盛的杂草,唐文风看见一小片马齿苋。
蹲下身将嫩的摘了,唐文风继续顺着這個方向往前走。
這边应该很少有人過来,一路走過去,唐文风又挖到一些婆婆丁和野蒜。
“草!”
挖婆婆丁太专注,脚下沒注意踩空,唐文风一骨碌滚了下去。
好在這边向阳,斜坡上很多草,沒摔出什么好歹来。
“摔死我了!”唐文风扶着旁边一棵快枯死的树龇牙咧嘴从地上爬坐起来。
“嗯?”唐文风张大嘴,盯着自己手扶住的那棵树树身上的一個洞。
卧槽!难道他就是天选之子?要不然怎么摔一跤能发现灵芝?這压根儿就是小說裡主角的待遇啊!
灵芝很小,黄色,只有刚出生的小孩儿巴掌那么大。
唐文风兴奋的捡過摔在不远处的锄头,准备动手。
下一秒却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自己是個外行,万一挖坏了怎么办?
他将摔的到处都是的野菜装回竹篮子裡,拎着篮子和小锄头又跑去了潘瞎子家。
潘瞎子背着背篓正要出门,看见他后很是无语:“你怎么又来了?抓到毒蛇了?”
“不是。”唐文风摇头,“我发现了一颗灵芝。”
“哟!在哪儿呢?多大,什么颜色?”潘瞎子来了兴趣。
唐文风比划了下:“黄色的。”
潘瞎子高涨的情绪一下子落下来:“這年份也太小了,品种也不算多好的。”
“那能卖钱嗎?”唐文风问。
“能啊,不過這么大点的,也就一二两银子。”
唐文风眼睛亮了:“你收不?”
潘瞎子:“......”
潘瞎子最后還是收了。他只想出一两银子,但唐文风要二两。最后两人讨价還价,差点吵起来,以一两四钱的价格成交。
“就沒见過你這样式的,年纪不大点還敢和我呛呛。”他這一脸大胡子不知道吓退了多少调皮捣蛋的皮猴子,偏偏眼前這小子是半点不怕。他十分怀疑,也就是现在這小王八蛋還太小,要是再长几岁,怕是吵起来還要和他动手。
唐文风头也不抬地数着桌上的钱:“吵几句嘴罢了。你又不是三头六臂,我怕你做甚?”
数完确定是這么多,他把钱塞进竹篮子最下面用野菜盖好,起身就走。走了沒两步又扭头问:“下次再有灵芝你還收不?”
潘瞎子脸黑了:“你当這是地裡的大白菜呢?哪儿都有。”
唐文风点点头:“那就是要收了。”
潘瞎子吹胡子瞪眼:“快滚快滚!”
唐文风滚了。
回到家,唐文风听见灶房传来切菜声,快步走了過去。
看见他拎着的菜篮子裡就装着這么点野菜,崔梅花笑着說:“小叔子這手到底是拿笔杆子的。”
苗桂花倒是沒关心野菜多少,只是担心地看着他:“你這脸是上哪儿弄的?”
“摔了一跤,不碍事。”唐文风伸手将野菜全部抓出来放在桌上,然后把竹篮子裡的钱给苗桂花看。
“哎哟!你上哪儿得来的?”苗桂花眼睛都瞪圆了。
灶房裡的其余人也是惊讶的不行。
见她沒有一来就质疑自己是不是偷骗抢来的,唐文风脸上露出一点得意来:“运气好,挖野菜的时候摔了一跤,刚好发现一颗灵芝,就卖给潘叔了。”
苗桂花听了瞬间笑得一双眼眯成一條缝,她拿起那一两碎银:“這個娘给你收着,剩下的你自個儿拿着。”
唐文风也沒推辞,点头說好。手裡有钱或许能干点别的。他得好好想想。
花钱的时机很快送到了唐文风眼前。
這天他下学回来,路過一棵柿子树的时候,突然看见角落裡有人在对自己招手,小声喊着七堂哥。
唐文风定眼一看,发现是五伯家的双胞胎。两人一個望风,一個招呼他。
他刚走近,還沒出声,就被双胞胎一人一边拉着去了僻静处。
“神神秘秘的,你们想做什么?”唐文风倒是不担心這俩小子打他。长得比他還瘦小,肯定打不過他。
唐文书做贼似的左右看看,又支使着弟弟唐书棋继续去把风。這才小声开口:“我那天撞见五堂哥问钱狗子,在你落水那天有沒有看见谁去河边。”
唐文风精神一振:“你知道?”
唐文书嗫嚅着:“我說了,你能别告诉别人是我說的嗎?”
“我保证。說了我這辈子都考不上秀才。”說了我努力考举人。
对读书人来說,考不上秀才這种毒誓可是非常严重的,唐文书立刻放了心。
他說:“我那天和弟弟去挖野菜,看见婉儿慌慌张张跑回来,沒過多久就听见你掉进河裡了。”
唐文书口中的婉儿是大堂哥家的长女,今年七岁了。
唐文风半信半疑:“我得罪過她?”
唐文书一言难尽地看着他:“去年奶奶买了两匹布,给家裡的女孩儿各做一身衣裳。過年那天,你不知道怎么的,把婉儿洗干净晾在院子裡的新衣裳扔在地上不停用脚踩。”
唐文风:“......”
不過提起這件事,唐文风回忆了回忆,還真有点印象。
貌似是看见衣服上有一只蜘蛛,那时候脑子還不太好,身体也不听使唤的自己一边大叫一边把衣服从竹竿上扯下来扔地上一通狂踩。
唐文风搓了搓脸。
這事是那個脑残时期的我干的,和现在的我沒关系。嗯,沒关系。
不過唐婉這丫头年纪小小,心够黑的啊。就为了一件衣服,就敢把自個儿七堂叔推下河。
而且還是在明知道自個儿七堂叔是傻子的情况下,這分明存了杀人的心思。
真是坏了根子。
唐文风撸了撸袖子就准备去找人,走了沒两步又升起了另外一個想法。
他這個爹排行老二,爹不疼娘不爱。当年成亲的时候,家裡的驴子都舍不得给他爹用。他爹硬是徒步走了五裡地去把他娘给背回来的。成完亲就被分了出来单過,只给了一亩旱地和两间茅草房。
为了不被饿死,他爹回去借钱。奶奶就让人写了一個契书,让他爹画了押。
契书上大概写的是借了十两白银,按每月八分利還。除此之外,三十年内,他爹這一房的田地收成每年要给爷奶两成。
就這還是上一任族长觉得太過分更改過后的契书。
以前唐文风還傻着,和他爹娘一個屋睡。夫妻俩对這個傻儿子沒有避讳,平日裡该說不该說的,关起房门在他面前說的肆无忌惮。
唐文风听的最多的抱怨,就是苗桂花对爷爷奶奶的。
他爹那么一個情绪不外露的大男人,每次听见媳妇儿替他委屈爹娘的偏心,都会偷偷红了眼眶。
唐婉是爷爷奶奶最疼的曾孙女,能够随意进出他们的房间。
唐文风琢磨着,或许能够借着她的手把那份该死的契书偷出来。
他爹娘大哥這些年下死力气好不容易挣到如今這份家底,本来可以過得更好,就因为每年要多给出去的那一份收成,让家裡少了不少收入。
打定主意后,唐文风揽着弟弟,和蔼的和他约好下次碰面的時間,這才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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