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江州 五
“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舊在。幾度夕陽紅。白髮漁江上。慣看秋月春風。一壺濁酒喜相逢。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一陣蒼涼慷慨的歌飄蕩在江州城外的江面上。來往不息的船隻經過旁邊。船上的人都側耳傾聽。然後帶着一絲感傷悄然離開。
“護軍。”待到歌聲落畢。馮國勝走上前去。拱手輕聲問道。“江州已經整頓完畢。軍民正在恭候你入城。”
“國勝。你知道江'的歷史嗎?劉浩然站在船頭。望着川流不息的大江。突然問道。
“迴護軍。屬下略知一二。”馮|勝遲疑一下便道。“江州最早名九江。夏商時期。九江屬荊揚二州之域。春秋時九江屬吳之東境。楚之西境。因而有“頭楚尾”之稱。後又名桑。三國周郎就曾經在此屯兵。訓練水軍。以此爲據點對抗曹魏;晉室南渡。陶侃溫庾亮在此起兵勤王平亂,解建康之圍;到前朝紹興年間嶽爺爺曾率部五次戍守江州。”馮國勝自小與長喜讀史書兵法。所以也能說出個所以然來。
“三國周郎。”劉浩然不由了笑。“天下之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國勝。你知道在句話下面埋着多少冤魂和骸骨嗎?”
劉浩然回頭看了看。發現馮勝束手站在旁邊。神情肅穆。正在入神的回味着自己的話。看來和他的兄長不一樣。少了幾分儒雅多了幾分英氣。
“護軍。我明白你的意思。興。姓苦。亡。還是百姓苦。”馮國勝酌一下自己的字答道。
“是啊。百姓苦。我們讀史書。看到英雄物斑耀青史卻看不到青史那輕輕一句話下面掩藏的血淚。國勝還記我們相識時的豪言壯語嗎?”
馮國勝不由眼睛一亮。朗聲答:“忍令上國衣冠。淪於夷狄;相率中原豪傑。還我河山!”
“是啊令上國冠於夷|;相率中原豪傑。還我河山!”劉浩然不由跟着輕聲重複唸了一遍。“當年在虎頭山起事的時候我曾經幻想着有一日振臂一呼天下豪傑能應者如雲。大家能放下紛爭前嫌。以驅逐韃虜爲已任相約北伐。可惜啊!”
說到這裏。劉浩然走了幾步坐到了船頭的船上。然後怕了怕旁邊的空位。馮國勝沒有猶。緊跟幾步也坐了下來。
“虎頭山起事到現在已經有十餘年了。北伐還是隻能掛在嘴邊。國勝。你甘心嗎?”
馮國勝笑了笑。隨即臉色變的凝重起來。緩緩的搖了搖頭。
“是的。我們都不心。可是我們必須這麼做。不打敗陳友諒。統一江南。我們根本無法北伐。國勝。你知道我讀三國時最痛惜的是什麼?”
“迴護軍。屬下斗膽猜測。應該是劉漢未能復。”馮國勝遲疑的答道。
“劉漢復?劉備代表漢室嗎'”劉浩然輕笑道。隨即幽然的嘆息道:“我痛惜的是三|爭鼎。卻把中原的元氣打沒了。所以纔有晉室的五胡亂華。--想到這些。我就感到心痛萬分。還有前宋。|民富。本應當繼承漢唐雄風。重振我中華。可惜趙氏爲一己之利。重文輕武。只求曲全。結果便靖康之恥。”
“在歷史英雄的眼裏。重要的是問鼎天下。逐鹿中原。驅逐外敵倒是成了次要的。或許他們還抱着天朝國的想法。看不起北方蠻夷韃虜。結果纔有今日之禍事。漢唐之時。我們的文明和技術遠勝漠北遠域。所以才能將其壓制甚至驅逐。可自五胡亂華之後。北方蠻夷韃虜接受了我們的文明和技術。的更加強大了。加上先後出了阿保機阿骨打鐵木真等一干天縱才。所以才能屢屢入侵中原的手。”
“國勝。你讀過史|兵法。應該白中原與漠北在軍事上天生的優劣區別。”
“迴護軍。漠北苦的。而那的百姓從小騎以牧羊狩獵爲生。所以單論勇武騎和作戰。的確勝過中姓。就像野狼和家犬別。”
“你這個比喻雖然聽。但是說的比較中肯。”劉浩然笑着答道。在冷兵器時代。北方遊牧民族從單兵素質來說的確遠勝於中原以耕種爲生的百姓。但是漢唐時期。原憑藉着先進戰術和優良的兵器隱隱壓住了北方一頭。但是隨着不斷的交戰和融合。北方遊牧民族學習了先進的戰術和`制優良兵器。至學會了如何去統治佔領的百姓。
於是這一局勢被慢慢反轉過來。
“國勝。你知道文的真正含義嗎?”
“不知道。”
“文明除了悠久的歷史和燦爛的文化。還要有不斷創新的科技。狼是改不了天性的。無論契丹女真還是蒙古。不管他們讀多少四書五經。他們都只會把中原當成是自己的牧場和獵的。”
“所以我們要用火器去徹底征服他們。”馮國勝摸到了劉浩然話語中的意思。連忙接言道。
“對。一個只有悠歷史和燦爛化的文明就像一個抱着金磚的孩童。只會招來窺視和掠。我們必須一手拿着書。一拿着火槍。這纔是我們應該有的文明。”劉浩然笑着說道。
“可惜啊。很多人不懂這個道理。以爲只要用書就可以德化蠻夷。火槍對於他們來說而成了有違天德的不祥兇器。”
“護軍。那只是酸儒迂腐之念而已。”馮國勝知道這牽涉到江南內部的鬥爭。於是不不慎。但是他最後還是提了一句:“護軍。你放心。定遠軍數十萬將士絕對跟你是一條心。”
“這個我自然知道。”劉浩然意味深長的看了看馮國勝。“陳友諒敗局已定江州一下。們退可保江無干戈之憂。可直搗陳漢老巢。”
由於這方面的問題比較敏感。劉浩然不願與馮國勝做過多的討論。於是轉向軍事方面。
“國勝。你或許疑惑我爲什麼不在東南大勝之時乘勝西征。而是放任徐壽輝陳?”
“迴護軍。我曾經有過此疑惑不過我想或許護軍擔心我軍新立不穩揮師西征反而會的徐
友諒同仇敵愾。一致對外。我軍可能會陷入持久作而會使江南動盪。”
“這也是我的一個疑慮。當初在江南初步穩定之,我曾想揮師西征一舉攻破天完朝當時我的想法很簡單。憑藉和你們這些名將的不敗戰績。只要戰術的當應該可以一舉攻破天完然後早日北伐。可惜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哦。護軍爲何沒有如此簡單。”馮國勝詫異的問道。話一出口便的有點後悔了。
“我要考慮張士誠。國珍的反應。還有劉太保。”劉浩然輕聲答道。馮國勝聽完後不由一愣。隨即就想明白了。如果江南乘勝拿下湖廣。勢力遠勝劉福通。|致他和小王於何的?那時的劉福通可是最鼎盛的時期。自立。劉福通會放過浩然嗎?少不的又要兩軍交戰。劉浩就要背上叛主的惡名;繼續依附。劉福通自然會伸手要的盤。給了他。衆將士們會答應?劉浩然會甘心嗎?
“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劉浩接着說道。“你看史書。是不是對光武帝昆陽三千破數萬和李衛國`(李靖)三千滅突厥讚歎不已?”
“是的。此兩戰以少勝多。不意。實在是兵家典範。”
“孫子兵法有云。故用兵之法。則圍之。五則攻之。倍則分之。敵則能戰之。少則能逃。不若則避之。故小敵之堅。大敵之也擒。你只看到了光武帝和李衛國公以少勝多。卻沒有看到光武帝敗了還可以從頭再來以及李衛國公身後由柴紹薛萬徹率領的十幾萬大軍。”
“護軍。你的意思是?”馮國勝點不明白了。
“出奇制勝?”劉浩然不由嗤笑道。“史書是文人寫的。他們何嘗經歷過屍山血海的戰場。何嘗明白戰場上瞬息變化。不到最後一刻誰勝誰敗天知道。他們坐在案前。想着那以少勝多的意風發。於是就落筆如有神。”
“我們不能靠僥倖取的勝利。能把軍國重事放在投機取巧上。
戰略實力是勢。權變和計謀只是術而已。”
“護軍。國勝受教。”
“好了。閒談了這麼久。該說些正事了。漢軍俘虜如何安置?”張定邊受傷。湖口一戰而下。陳友諒聽說自己的頭號大將都被打傷了。加上江南水陸大軍逼近。立即棄江州而逃。直奔武昌(今湖北鄂城市)。留下了大批大臣將領帶着數萬軍士投降。
“迴護軍。屬下已經安排押解回去。依然慣例送戰俘營。”馮國勝頓了一下又說道。“有州名士勸道。江南以仁義行天下。可將此數萬戰俘放解回家。而陳漢其餘將士則必定歸心。”
“此乃假仁假義。現在我們都逼到陳友諒的家門口了。他一定是廣徵青壯。充爲軍用。這數萬戰俘放回後少不的要重披戰甲。復蹈刀兵之險。還不如將他們送回江南。待到火平息之時再放還回家。說不定還能留的一命。”
“護軍考慮全。”
“現在蘄春黃梅永興已降。你可與楊景王弼張率軍駐蘄春。丁大哥與茅成薛率軍駐永興。北呼應。卡住陳漢出武昌和黃岡的道路。趙德勝花雲曹良臣陳耀守江州。胡海和吳復守湖口。廖永安廖永忠率水師駐武穴口女兒港一線。扼守江防。對了。南昌那如何?”
“迴護軍。據鄧德軍的通報。南昌胡廷瑞還在講條件。除了要求護住老小性命和財產外。還要求維持原狀。不整編。不防。”
“不行。防人之心不可無。降軍不整編不移防難保日後會不會出事情。我們江南雖然講仁好說話。但是不意味我們就是傻子。傳令給鄧友德。給南昌城發最,通牒。無條件投降。降將保性命和財產安全。赴江寧重新安置。降軍必須全部重新整編。否則讓廖永安帶十艘火炮戰艦趕去協助攻城。”
說到這裏劉浩然頓了一下說道:“傅二哥已經攻佔了善化(今長沙市)和湘潭州。而袁州的歐普祥也已經納降。願意赴江寧。其部已經被朱亮祖率軍收編。所以南昌非常重要。否則江西和湖南無法連成一片。這一點你必須和鄧友德說清楚。”
聽到劉浩然一系列的命令。像是要走的樣子。馮國勝不由疑問道:“護軍。你不入江州了嗎?”
“江州我就不進去了。我要儘快回江寧。”
“護軍。你要趕回江寧。那陳友諒?”
“陳友諒已經是甕中之鱉。現在我們要做的就是調整部署。形成合圍之勢。我不想和他打爛戰。要打就要一次掀翻他的老巢。我任命你爲湖廣經略總統制。負責對武昌漢陽的攻略;傅二哥爲副統制。負責在湖南的經略。從南邊應你;鄧友德爲江西經略總統制。打下南昌後儘快佔據撫州吉安等西行省要的。等完全擊敗陳友諒後盡收江西全境。”
“那護軍你?”
“我趕回江寧爲你們調兵遣將。籌集糧草。現在三十餘萬大軍還不夠一口喫掉陳友諒。還的再調十萬來。這樣一來寧東南一線空虛。我的回江寧看看。止張士誠和方國珍搞小動作。另外還有一件大事必須我親自督辦。”
看着馮國勝心有不甘的樣子。劉浩然笑着說道:“國勝。不必如此。陳友諒不會就此甘心失敗。必定會反撲的。你肩上任務很重。給我死死的釘住陳友諒。耗他的實力。時機成熟後我會回來的。帶着攻城的大炮回來的。一舉轟破他的老窩。”
“護軍。屬下記住了。”說到這馮國勝笑道。“我心裏踏實着。我江南人多的廣。出產富。經過這些年護軍的經營。已經練的軍士數十萬。積的糧草無數。這樣熬下去。陳友諒是熬不過我們的。只要頂住他前幾次反撲就大局初定了。”
“正是。不過你一都要小心。不然我們的勝利就會付之東流。你要記住。無論如何都不能放陳友諒一-一州。”
“國勝記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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