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杜蘭鬧劇(六)
萊昂—莊森,暗黑天使之主。
全銀河最鋒利刀刃的執掌者。
也是統治卡利班與無數血腥沙場的君王。
而現如今,這位昔日的獨夫已不再孤獨。
考斯韋恩正佇立在他的頂頭上司阿拉喬斯的右手邊,在他們的身後是第九騎士團的百戰精銳,而在更遠一些的地方,則是整齊的排列着第二騎士團和第六騎士團中最好的一批暗黑天使,而統帥它們的兩位騎士領主:蓋爾與莫里恩,也正在那裏。
所有人都聽到了那鐵靴踏地的聲音,每個人都不可能聽錯:那種獨特的力度與頻率所形成的聲音在軍團中獨一無二,象徵着他們的基因之父即將蒞臨。
但這一次,情況似乎有些不同。
哪怕是最遲鈍的暗黑天使,都能明顯的感覺到,在他們的基因之父那穩健且沉重的腳步聲中,似乎夾雜了一些更清脆,更迅捷,也更尖銳的聲響,就彷彿是在一座厚重的山峯上鋪灑皚皚白雪的晶瑩一般,這第二個的聲響與莊森的腳步聲截然不同,卻又聽不出更多的突兀感。
而很快,他們的疑問便得到了解答。
君王出現在了他的騎士們面前,而他的身邊則是緊跟着那個銀髮的凡人,儘管她不再身着長裙,但依舊是如此的醒目。
侍女顧問心腹丑角佞臣
一時之間,無數種身份與判斷在數百名暗黑天使的胸膛中迴盪,他們中有些人可能早已對摩根緊跟着莊森出入各種最危險的戰場而感到司空見慣,另一些人也許從內心最深處就並不在意莊森的實際情況如何,而是隻把他看做是一個最普通的軍團指揮者。
但無論如何,但無論是誰,當他們真的目睹到那個擁有着銀色長髮的就這樣悠然地飄忽於諸多騎士團之上,在數名騎士長與大導師的面前,安然侍立語他們的基因之父身邊的時候,他們依舊發自本能地覺得這一幕是如此的刺眼。
考斯韋恩在心中嘆息,在爲了他眼前的這一幕而嘆息:將軍與戰士遙居於君王階下,而布衣之徒則是傲然於階梯之上,他的基因之父到底知不知道,無論是在等級森嚴的六翼軍,還是在卡利班的騎士團文化之中,這意味着什麼?
或者說,他根本就不在意?
考斯韋恩並不嫉妒摩根,他知道她的付出與能力配得上這個位置,但是作爲被欽點調和軍團內部矛盾的人物,他必須站在更多人的角度去思考。
考斯韋恩的目光飄忽着,他不由得看向了基因之父身邊的那位凡人,那位已經伴隨着他們征戰了數年的銀髮女士,她身着着那件黑色的盔甲,臉龐上是一種謙遜的笑容,但從她平淡且直率的目光,傲然的脖頸與挺直的胸膛之中,考斯韋恩又看到了某種近乎於天生的威嚴與自信,這些氣場是在不經意之間緩緩溢出的,只會被少數人所捕捉。
他皺起了眉頭。
獅王的心腹隨即看向了他的基因之父,又把目光移回了摩根身上,他的視線隱晦的在兩者之間徘徊,並下意識的覺得這兩人之間有種莫名的相似感。
考斯韋恩可能是整個第一軍團中第一個擁有如此認知的人物,畢竟在這個職責任務與地位經常會發生變動和調整的阿斯塔特軍團之中,他可能是唯一一個數年來一直與莊森和摩根保持長期接觸的人物了。
而現在,他正在利用這種優勢,回憶着數年來留在腦海中的痕跡,無論是摩根那超乎尋常的靈能,還是在西西弗斯三號星之後,他的基因之父那奇怪的態度
考斯韋恩沒有繼續多想,在獲得了一種模糊的猜測之後,他主動停止了繼續思考與解析這個問題:這不是他的任務,既然基因原體沒有開口,那他就一定有着自己的方案,自己沒必要妄加猜測。
而想到這裏,一段有些模糊的記憶在他的腦海中閃過:當他帶領着這位凡人顧問去取那副盔甲的時候,在她穿戴它的那些間斷時間裏,考斯韋恩終究在某種長久以來的思考與不斷地內心抉擇之後,用某種隱晦的言語提醒了一下這位銀髮女士。
她與他們,並不是一個類型。
類型,這是一個他千挑萬選的委婉詞語,而不是那些更直白的:階級種族集體,或者其他詞。
作爲莊森欽點的,調和泰拉派與卡利班派的人物,考斯韋恩很清楚,雖然那些更爲崇拜莊森的卡利班人對於摩根女士擁有着更多的好感,但是那些象徵着真正力量的泰拉老兵卻對他們的基因之父如此信賴一介凡人感到了不滿:當然,這並不意味着他們不尊重摩根的力量,只不過他們習慣以這個冒失的舉動作爲切入點,表達對莊森諸多行爲的種種不滿,僅此而已。
考斯韋恩曾試圖用暗示讓這位得寵的女士保持一下低調,盔甲事件不過是諸多嘗試中的一例,但摩根似乎並未理解到他的意思。
當然,如今看來,她可能只是不想理解。
考斯韋恩低下了頭。
他心中的某種聲音告訴他,從今以後,他沒必要再思考關於這位女士的任何事情了。
難道他的基因之父還能被蠱惑不成?
他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在這種自娛自樂中,考斯韋恩聽到了第六軍團的風暴鳥抵達的聲音,他下意識的集中起了精神,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
而在此之前,一個模糊的想法在他的腦海之中一閃而過。
那位摩根女士。
她穿戴盔甲的樣子,的確比穿長袍與裙子的時候要順眼太多了。
黎曼魯斯乘坐着名爲的風暴鳥抵達了,他的身後只有四名太空野狼。
這位第六軍團的基因原體先是環視了一圈迎接他的地方:的機庫是一個足夠寬闊卻陰暗的場所,它甚至稱得上是陰森,只有伺服頭骨的偶爾閃光照亮了某些暗黑天使的盔甲。
儘管這種灰暗並不能阻擋基因原體與阿斯塔特的視野,但是黎曼魯斯還是下意識的在內心中暗罵着他的兄弟,在適應了自家戰艦上的豁達與明亮之後,這些黑漆漆的地方可真讓人感到不爽。
他甚至聞到了某種讓他不喜歡的味道。
狼王的目光掠過了那些嚴陣以待的暗黑天使方陣,停留在了陰森之國的盡頭,這個國度的君王,也就是他的兄弟,正站在那裏。
兩位基因原體在此之前也曾交談過,不過那是在帝皇所召開的集體會議上,通過投影與靈能,相隔着數以萬計的星辰,留下匆匆的談論與言語,而像這些面對面的交談,還是第一次。
芬里斯的狼王打量着自己的兄弟,在他看到莊森的第一眼,黎曼魯斯便駑定了他的兄弟是一位君王一樣的人物:這實在是再明顯不過了,他的盔甲,他的儀態,甚至他在這樣的戰爭時間中特意披戴的貂皮,似乎都在明晃晃的表達着這一點。
也許在另一個時刻,他的兄弟也能夠建立起自己的國度,通過他的手腕力量與寶劍而統御起數以千百計的藩屬,高據在騎士的王座上,駕馭無盡的星辰。
當黎曼魯斯走到莊森面前的時候,他是如此想的。
莊森輕聲稱呼着兄弟的名字。
來自魯斯族的黎曼,這纔是這個名字真正的意思。兩名原體親切的稱呼着彼此,但是他們實際上的動作卻遠非如此:沒有擁抱,也沒有握手,兩位軍團之主保持着一個相對安全的距離,一個足以讓他們拔出武器的距離。
莊森露出一種毫無誠意的微笑,他輕聲的評價着自己的兄弟,碧綠色的瞳孔中散發着一種有恃無恐的淡淡傲慢。
黎曼魯斯皮笑肉不笑,略過了這個話題,但緊接着,他便提出了一個困擾他的問題。
卡利班的雄獅含糊其辭。
他偏過了身子,露出了那個佇立在他身後的銀髮身影,直到這一刻,黎曼魯斯才真正注意到這個隱藏在他兄弟那無比奪目的身影之下的小傢伙。
莊森簡短的介紹響徹在他的耳邊,但是黎曼魯斯卻沒有更多的精力去聽,在他真正看到摩根的一瞬間,她身上那種奇怪的感覺便讓嗅覺靈敏的狼王感到了不對勁。
他看了一眼。
又看了一眼。
然後皺起眉頭。
而在另一邊,莊森則是仔細地觀察着黎曼魯斯的表情:他看着芬里斯狼王的表情從最開始最純粹的驚愕,化作了某種處於本能的忌憚與敵意,但這些狹隘的元素又在下一秒迅速的消失了,轉而變成了某種貨真價實的思考與觀察,然後
沒有然後了。
黎曼魯斯的事情,總是止步于思考。
芬里斯的狼王有些驚愕地觀察着眼前的這個,他本能地覺得這個微笑着對自己行禮的銀髮女性並不簡單:這是一種最純粹的野獸的直覺。
但是當他細想的時候,他卻發現自己好像也細想不出來什麼東西。
總之這個凡人不對勁。
在幾秒鐘的猶豫之後,黎曼魯斯終於得出了這個結論,於是,他的目光理所應當地回到了莊森的身上。
狼王撇了撇嘴。
迎着莊森傲慢的回答,黎曼魯斯只是輕哼一聲,他的心中在一瞬間中就泛出了諸多的困惑,想要找莊森問個明白,但是他非常清楚現在不行,他有更重要的事情。
於是,狼王的毛髮怒張着,似乎陷入了某種憤怒之中。
莊森輕笑着,他現在優勢在手,自然可以輕蔑的面對黎曼魯斯故意挑起的詰難。
聯手
這個詞語讓黎曼魯斯的眉頭皺起。
莊森只是笑着。
芬里斯的狼王磨着自己的牙,那讓人不寒而慄的聲音從他的口中溢出,他的目光掃過了莊森,隨後便發現無論是他的兄弟,還是他兄弟身邊那個百分百有問題的凡人,都並不懼怕這種低劣的威脅。
他壓低了聲音,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見的語氣一字一頓的訴說着。
莊森連一步都沒有後退,他擡起了自己的眼皮,直視着自己的兄弟,嘴角露出了一絲讓黎曼魯斯想要抓狂的微笑。
黎曼魯斯那壓低的聲音現在已經變成了某種咬牙切齒。
莊森看着黎曼魯斯那有些扭曲的面容,露出了一個饒有興趣的表情。
黎曼魯斯安靜了下來,他側過頭,仔細地看着自己的兄弟,就彷彿在揣摩他的話語中到底有幾絲誠意,最終,狼王笑了起來。
這的確是莊森的心裏話。
於是,芬里斯人輕聲的吐露着。
莊森是笑容讓魯斯感到了不妙。
魯斯的表情有些僵硬。
莊森笑着,那是一種稱得上是幸災樂禍的笑容,他的眉眼勾起,正對着黎曼魯斯那有些僵硬,甚至有些發紫的面孔。
他感到了一絲愉悅。
黎曼魯斯沉重的呼吸着,那聲音就彷彿雷電之神發出沉悶的風暴,他的手指下意識的劃過佩劍的劍柄,目光死死的盯住了他面前的莊森,而獅王只是同樣地對視着。
一時間,一切都如此安靜。
暗黑天使與太空野狼都在深呼吸,都在下意識的撫摸着自己的武器。
但在漫長的幾秒之後,狼王還是低下了頭。
他嘶吼着,用一種所有人都能聽到的,更爲輕柔的聲音。
終於,莊森笑了起來,他主動伸出了自己的胳臂。
這對兄弟緊緊的擁抱着,而在他們的臉龐互相貼近的瞬間,黎曼魯斯那變了樣的話語在莊森的耳邊傾吐着。
莊森笑着,看起來彷彿不在意,但是通過他那近乎本能的抖動肩膀,黎曼魯斯還是清楚的知道,他成功的嚇到了自己的兄弟。
這讓他笑了起來,最後的鬱悶也一掃而空。
狼王又拍了拍自己兄弟的肩膀,
而卡利班的雄獅只是擺了擺手。
這句保證讓黎曼魯斯的笑容之中多了幾絲親切的感覺,但他還是不由得問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