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乾坤柱
“這種劍光分化的手段，對道之感悟的要求極高，神魂負擔也很大，恐怕他的神魂力量比一些突破不久的元神道人還要強。”墨道人眼光老辣，瞬間就有了判斷。
紫雲道人對此並無異議，點頭道：“確實了不起，他那柄飛劍僅僅只是人階上品而已，卻能發揮出如此威能，或許他以前還得到過強大劍仙的傳承。”
“此人天賦遠勝於我，恐怕都足以和曾在仙緣大會上奪得前三的首席大弟子玄羽真人一比了。”紫雲道人輕聲道：“就是不知道眼下能否通過這洞淵塔第七層。”
雖說從場面上來看，張恆將那幾尊萬象圓滿的傀儡逼入絕對下風，但畢竟還沒有真正重創對手，且這些傀儡仍有強力手段未曾使了出來。
墨道人原本還略有些漫不經心，觀戰到此時也不由鄭重了幾分，他沉吟了一下，道：“我看他仍是氣定神閒，顯然元力充沛，神魂損耗也不大，通過這一層想來十拿九穩。”
洞淵塔中，張恆雙目之中一片冷靜。在東海之時，他尚還需要藉助劍陣才能催發出劍光來，但如今境界精進極多，已能單憑一柄飛劍就分化出數十道劍光，且收發由心，威能極爲不凡。對手等若是面對數十柄飛劍相攻，尤其是再與琅霞劍典相配合，恐怕尋常萬象層次的神魔也未必招架得住。
因此，雖然下方這幾尊萬象圓滿的傀儡防禦的極爲嚴密，但在無孔不入的綿密劍光之下，不過幾個呼吸的功夫，表層防禦就已被攻破。
若是一般的萬象真人，哪怕是神魔煉體強者，在這等情形下也再難挽回頹勢，敗亡只是時間問題。但這些傀儡身軀之堅，幾乎比得上地階法寶，硬抗幾道劍光，雖然有所損傷，卻還不致瞬間就被擊潰。
雙方這一番碰撞，周圍數十里都是亂石崩飛，餘波激盪。那幾頭傀儡在連續的劍光侵襲下，似也終於反應過來，開始聯手施展一種合攻陣法。
下一刻，張恆面前就隱隱出現一頭若霧若氣，呈現出半透明狀的龐大怪物。這怪物頭顱似鳥，背上馱着堅殼，外形像是一頭巨龜，周圍還有璀璨星辰顯現，看去如同萬象真人的法相一般，但又有所不同。
“有趣，沒想到這陣法還有如此變化，威能就算及不上萬象圓滿神魔煉體強者施展的神通，想來也差不了多少。”
琅霞劍典最擅直刺對手破綻，劍法一出，敵人就彷彿陷入天羅地網當中。張恆雖才領悟此劍典的第二層，但通過對劍勢籠罩範圍內的掌控，立時就判斷出面前這頭巨龜虛影的大概層次。
他仍舊站在高空中御劍遙攻，一道道劍光落在那巨龜的身軀之上，霎時間，周圍的地表不斷炸裂爆開，一圈圈氣浪向着遠處衝擊而去，傳出隆隆聲響。數息過後，那巨龜的氣勢並無絲毫回落，縱然被劍光一次次劈散，卻又瞬間復原回來。
不過張恆對此並不感到驚詫，這虛影確實強悍，但他通過劍心感應不難看出，幾頭傀儡施展此陣法時的消耗大的離譜。恐怕再交手數合，傀儡身上的元力便將無法維持陣法，而等它們露出破綻的瞬間，便是其潰敗之時。
此時，張恆也不再動用劍光分化之術，而是僅以一柄飛劍施展琅霞劍典，這樣對自身的消耗就會大爲降低。劍法威能雖有所收斂，卻仍無比犀利，足以將對手牢牢限制住。這些傀儡也是難得的陪練，相信等此戰過後，他對琅霞劍典第二層的掌握也會變得更加純熟。
外界，兩名觀戰的元神道人見此情形，知曉這一戰結果已定，但還是聚精會神地觀看着。
“想要以力破法，強行破去這一陣法，那些領悟出數種道之域境的真傳弟子也很難做到。不過憑張恆劍法的韌性，想要拖至傀儡元力不支卻很輕鬆，到時候合擊陣法不攻自破。”
墨道人乃是傀儡一道的大行家，同時熟諳各種陣法，因此對洞淵塔第七層中的局勢看的很清楚。
那些傀儡施展的合擊之法，是滄極宗歷史上一位極爲強大的仙人所創，能通過巨龜虛影將對手高度凝聚的力量分散出去，而自身卻不用承受分毫。但施展此法最大的破綻便是自身消耗太大，若短時間拿不下對手，就會陷入無比被動的局面當中。
紫雲道人見他眸中閃過一絲異彩，便打趣問道：“師兄，可是動了收徒之念？”
墨道人搖頭道：“我有自知之明，何況修行的也不是劍道，這等絕世天才，又豈是我能教導得了的？”
紫雲道人笑了一笑，卻也未再多言。他從雲圖長老那裏略微瞭解過一些底細，知道門中已經有好幾位仙人關注到張恆這位新晉真傳，其中甚至包括掌教玉成仙人。這位掌教可是已經活了超過五十萬年的散仙，除了白微祖師以外，整個宗門能夠勝過他的散仙不超過三位。
……
兩日後。
張恆總算徹底消化了在洞淵塔中的收穫，並將狀態恢復到全盛。這次闖蕩洞淵塔，他可以說是手段全出，但最終也只是通過第七層，在第八層中僅勉強支撐了片刻，就不得不傳送出去。
這主要還是因爲他神魔煉體修爲太低，即便施展神通，也遠不足以和那些萬象圓滿的傀儡近身搏鬥。想要單憑劍法一路橫掃，除非能掌握琅霞劍典第三層，纔有可能通過洞淵塔後面的兩層。
不過張恆並不着急，最多兩年，他就能將神魔煉體的修爲推至紫府圓滿，想必屆時無論是劍法層次還是悟道境界，也都能取得較大的突破。且這回在洞淵塔中得到將近一千功德點的獎勵，短時間內他並不會缺少修行資源。
“我已按照玄羽師兄所言，在洞淵塔中竭力將所有手段都發揮了出來。”張恆默默道，“如果這樣也不能得到白微仙人的關注，我亦無法。”
他自覺有着道藏殿中諸多修行典籍的指引，自己在衆妙之門中慢慢參悟，有沒有仙人收徒都不打緊。但對於白微仙人這位傳說中活了兩百多萬年的古老散仙，張恆終究還是有着敬畏與好奇之心的，若能得其指點，修行也能變得順利許多。
“入門也快十天了，便先去玄合峯上走一遭，觀摩一下宗門至寶乾坤柱，希望能對我有所觸動吧。”
張恆心中已有定思。他先是召來幾名僕從，對其略作交代以後，便往上方飛縱而去。
玄合峯處在滄極殿正上方數百里高空之上，且周圍瀰漫着陣法之力，尋常紫府修士不借助法寶是絕難登上去的。但張恆元力充沛，遁法高明，很快就飛抵此峯附近。
他的神魔之軀足夠強大，可以從容面對空中狂卷的罡風氣流。才一接近玄合峯，就有一道靈光飛出，將他接引而去，明顯是來自峯上陣法的力量。
待進入玄合峯之後，眼前景物驟然一變。只見祥光道道，瑞氣條條，一座座仙府、宮殿漂浮在廣闊天地間，時不時還有羽衣星冠之人踏空來去，飛渡天穹。
那些仙府宮闕之外，霧氣飄渺，香鬆紫竹掩映之間，隱隱可見飛檐翹角，煙霞散彩，向遠望去，更有仙鶴齊飛，日月搖光。此間殿閣峯巒，無不是精美華麗，與碧空山脈之中的景象大爲不同。
張恆見腳下是翻滾飄蕩的浩渺雲海，鋪展至天際盡頭，已望不見碧空山脈半分，彷彿是置身於不同的界域當中，想來這都是立派祖師佈下的手段。
正感慨於此地的神奇之時，卻聽得一聲悠長鳴音，他不由轉頭看去。只見一道清光射來，風馳電掣一般，在他還未曾反應過來時，就已來到了近處。
那光華倏爾一散，自裏走出一位高簪珠翠，風姿綽約的美婦。張恆雖從未見過她，卻知曉其應是滄極殿六位值殿長老之一的靜薇道人，當即躬身道：“見過長老。”
靜薇道人一笑，道：“張恆，我本以爲你入門之後會直接來玄合峯的，豈料今日纔來。如今乾坤柱前尚有空位，便隨我過來吧。”說罷，便乘光而走，在前引路。
每一位新入門的真傳弟子，初次前往乾坤柱前參悟，都是由靜薇道人引領，因此張恆不覺絲毫意外，當即跟了上去。
行有千餘里之後，縹緲雲霧散開，前方出現一座宏偉宮闕，單論大小不在滄極殿之下，外圍還隱隱有一層氣壁阻隔。與之相比，他自身修行所居的宮殿幾如渺小蟲蟻一般。
到了此地以後，便見靜薇道人取出一枚令符，似乎是在溝通籠罩在周圍的陣法禁制。未過多久，她溫和一笑，道：“好了，這裏的陣法已經記住你的氣息，往後再來便可直接進去。”
張恆連忙誠懇致謝道：“多謝長老了。”
靜薇道人道：“這乾坤柱內藏道之玄妙，但一般都是初次參悟時作用最大。往後再來觀摩此寶，卻未必能有多大收穫，你需把握住這次機會。”
待其走後，張恆這才穿過氣壁，向殿中邁步而去。此殿雖營砌的富麗堂皇，但望去卻有些森冷幽寂，僅有寥寥一些人影在裏面。
方入殿內，擡眼望去，便見中央空地上立着一根宛如無暇美玉一般的巨大石柱。柱身高約百丈，表層有浩蕩清氣流動，仔細看去，還可見到其上明光曜曜，彷彿閃爍銀星點綴於星河之中，一股隱隱約約的威壓幅散四方。
張恆只看了一會兒，就覺雙目微微刺痛，心神震盪不已。
乾坤柱周圍散亂擺放着一些蒲團，各自相距裏許。此時大多數蒲團上都有人盤膝靜坐，仔細感悟着，俱是門中的真傳弟子和長老。過往歲月中，偶爾也有滄極宗之外的修行者來此，但無不是付出極大的代價後才能參悟一次。
殿中遠離乾坤柱的角落裏，還有幾名萬象真人各據一處，正在歇息，想來是觀摩乾坤柱時心神消耗過大，不得不中途退出。張恆並未直接去參悟這件天地奇物，而是向着那幾人所在之處緩緩行去。
“月辰師姐，又見面了。”張恆朝其中一名清秀女子招呼道。
月辰真人瞧他一眼，奇怪道：“張師弟，伱入宗這麼些天，爲何不先突破萬象真人？”
張恆很清楚她爲何有此一問，畢竟按照常理來看，以他的境界，隨時都可通過煉化元液將煉氣流的修爲提升上去。而若是突破萬象真人的話，再來參悟乾坤柱也能輕鬆不少。
“我參修五行祕錄，尚有些關卡未曾悟通，還需積累上一段時日才能突破。”張恆應道。
他自然不會將實際原因說了出來。畢竟他與其他紫府修士不同，能在衆妙之門中一次又一次嘗試，除非修出的法相再無可以完善的餘地，纔會在現實中真正突破萬象真人。
月辰真人道：“五行祕錄入門容易，但越往後越難，不過以師弟你的絕頂天賦，這還算不得什麼。”
不遠處正在調息的幾人也都是真傳弟子，見她說的如此鄭重，紛紛起身仔細打量起張恆來。
其中一名穿着鵝黃色道袍的女子盈盈一笑，道：“月辰師妹乃是轉世仙人，眼界極高，能得她如此誇讚，真傳弟子中可沒有幾人。”
張恆聞聲轉頭看去。這是一位溫婉端秀的美貌女子，她挽發在後，青絲筆直垂下，儀態之美，與月辰真人相比，也是春蘭秋菊，各有仙姿。
他好奇問道：“不知這位師姐怎麼稱呼？”
黃袍女子秀眸注來，道：“我本名江素衣。”
張恆心中微訝，這位素衣真人可是真傳弟子中大名鼎鼎的存在，也是少數幾位能在洞淵塔地窟石碑上留名之人。
能做到這一步，便意味着她在修行未滿百年時，便能以極短時間通過洞淵塔第九層。且這位師姐僅僅是煉氣流的萬象真人，卻能力壓如端木英卓這樣的頂尖真傳，可想而知其境界之高，極可能已經悟出一條完整的道。
三人交談了一會兒後，周圍其餘幾位真傳弟子也紛紛過來與張恆結交。他們都很清楚，張恆剛入門就能得到素衣真人、月辰真人的青睞，若非有大背景，就是天資極爲恐怖之人，因此言語間都是和和氣氣。
盞茶時間過後，張恆與這幾位同門告罪一聲，便徑直朝着大殿中央的乾坤柱之前走去。
他隨意找了一塊蒲團盤膝坐下，便開始仔細觀摩起眼前的天地奇物來。
此物源自神話傳說中的不周山，又得上古大能氣機沾染，其中蘊含着天地間諸道之奧妙。哪怕是仙人，時常在此參悟，也偶爾會悟出一些法門來。
很快，他心神就漸漸沉浸到這根巨大石柱當中去，一念外去，似能與萬物合鳴。
而正當他要進一步觀摩其中的道理時，猛然間，眼眸中閃過一絲難以置信的訝異。
因爲，隨着他接觸眼前的乾坤柱，無聲無息地，識海中一直沉寂的衆妙之門，竟微不可查的顫動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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