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章十二
“豁，這張家不愧是大族啊，看這建築，太宏偉了。嘖嘖嘖，都快趕上我家了。”
戴着墨鏡的男人沒有點燈，卻能在黑暗中自由遊走，仿若白晝出行。在他眼中，黯淡無光的張家古樓此刻如同佇立在耀眼的陽光下。
他低頭，看了看手裏寫着三道石門進門密碼的紙，嘴角勾了勾，隨手一揚扔在了地上。
“多虧了先進來的朋友探路。”他虛假地感慨了一句，“放心吧，我會連帶你們的份一起把報酬領了的。”
說罷，他輕輕推開門，小心避開落下的強鹼粉末，走進了張家古樓。
……
張和雲猛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了地上——並非張家古樓的地板，而是類似於墓道一樣的石板，前面是一塊巨大的斷龍石。
她按着隱隱作痛的腦袋坐起來。四處都是一片黑暗，只有她身側擺放着一隻亮着的手電筒，還有一個物資包，不大。
手電筒的光已經很暗了，也不知亮了多久。她身上的衣服也已經乾透，看樣子她在墓道里躺了不短的時間。
怎麼回事，她明明應該進了最後一個房間，避開張起靈偷偷拿到了金絲帛書，此刻她應該在回程的車上纔對……
啊！
她突兀地輕啊了一下，她想起了之前耳畔隱隱約約的鈴聲，那時青銅鈴只是輕微的晃動而已，她當時甚至根本沒有在意。
張和雲不由得捂住臉，“原來那個時候，就已經是幻境了啊……”
哪怕張起靈救過她這麼多次，可幻境中，她還是選擇了去完成自己的夙願，而非聽他的話遠離。
“我就是這樣一個自私的人……所以難怪會被丟下。”
她緩了緩，撐着牆慢慢站起來。她頭暈得很厲害，還有點發燒，應該是嗆了水又穿着溼衣服直到靠幹導致的。
包裏應該還有一些喫的和藥品，她找一下，應該能找到……
她手一鬆，滾燙的淚水滑落下來。她再也忍不住地嚎哭出聲。
“對不起、對不起……”
包裏整齊碼着的，是三個人量的物資。張起靈全部留給了她。
……
黑暗中，張伏靈的身體再度發生變化。
相比起最初無痛無感卻成熟穩重的糉子，以及之後喪失神智卻戰力可怕的旱魃，乃至差點變成的犼，此刻的她，反而更像是人。
除了低到過分的體溫，以及像是突然回溯的心智——張起靈深深地嘆了口氣。
“你是叫張起靈嗎？好奇怪的名字。”
“……”
“你長得真好看，我是不是見過你？”
“……”
“你的手指好長啊，是遺傳嗎？還是變異了？……咦奇怪，遺傳變異是什麼？”
“……”
嘰嘰喳喳的，像一隻發現了新奇玩具的小動物，一邊走，一邊繞着他打轉。哪怕很少得到迴應，她也樂此不疲。
張家古樓頂層有一條密道直通古樓的地下。
千鈞一髮之際，張起靈啓動了機關，帶着一人一糉進了密道，把陷入幻境還未清醒的張和雲放在了地下一層的墓道里，就帶着當時顯然還有點呆的張伏靈，換了個方向，進入了更深處。
他沒有受到六角青銅鈴聲的影響。
在鈴聲響起之前，他直接跳進了水裏，隔絕了聲音。可惜的是張和雲跳下來太晚了，已經陷入幻境不能自拔，還是他出手捏暈了對方，才順利把她帶了出來。
張家古樓並不只是地上這一部分。如同鏡面一般，在它的底下，也有多層建築——與地上的木質結構不同，地下幾乎全部用特殊的石板建成，還有很多的流沙機關，目的除了防潮，應該還有一點，那就是防備密洛陀。
也是從進入地下開始，張伏靈從暴戾後的迷濛中清醒了過來，變成了一隻話癆小糉子。也不知是六角鈴鐺的功效還是這地下有什麼奇怪的東西。
越往下走，張起靈越覺得，這底層的建築才更像是他印象當中的墓室。連機關都變得熟悉起來，操作也變得遊刃有餘，他們兩個很順利地走過一片片整齊排列的石棺，層層深入。
如同兩極，地上的部分，越往上，越接近現代，存放的東西以及張家人的屍體，都是近現代出現的；而地下部分，越往下，東西就越抽象，連雕像畫都變得充滿了神話色彩。
他們的目的地，就在最深處。
張伏靈彷彿感覺到了什麼，越往深處走，她開始緊緊地牽着他的手，沒過多久，她頓住腳步。
張起靈回頭看她，就見她一臉迷茫，“張起靈，我好像，流血了？”
她的左手上，沾滿了粘稠的紅。張起靈眼睛倏地睜大，拉過她一看，背後側腹處被張和雲那一槍打過的地方，傷口猙獰，血流如注。
他皺緊眉頭，從包裏翻出來僅剩的一卷繃帶，給她一圈圈纏上，雖然作用不大，但聊勝於無。
張起靈不明白，爲什麼一隻乾巴糉子會突然流血，就好像發生了什麼變化，讓她逐漸變成人一樣。
但是，她的身上早就已經發生太多超出他想象的事情了。自從進入張家古樓，她的表現無一不在表明，她與張家有着非常特別的聯繫。
張起靈面色凝重，他看向張伏靈，道，“這只是我的猜測，那深處應該有能救你的東西。在此之前，你可能會感受到一些痛苦。”
越靠近，她的感覺應該會慢慢恢復，他不知道這算不算好事。
事實可能如他所料，張伏靈能夠治好傷，順利恢復神智；但也可能與他所想的完全相反，那裏面，也可能是能夠徹底殺死她的東西。
張伏靈還有些茫然，只知道點頭，“沒關係沒關係，你不要害怕，有危險我會保護你的。”
張起靈動作頓了頓，許久，他才擡手，輕輕地拍了拍她的頭，低聲道，“你一直都是這麼做的。”
爲了節約時間，他再次背起張伏靈，捏緊手電筒，開始在墓道中狂奔，身後的地面上，綻放出一朵朵紅色的花。
他動作靈活地避開了所有機關，如同曾經做過千百次訓練。
出現在墓室中的棺材材質逐漸從石變成了玉，其間還有幾副透明的水晶棺，能隱約看到躺在裏面的人影。他甚至還看到了一條長長的、同樣佈滿了青銅鈴鐺的走廊，黑漆漆地通往深處。
一開始，張伏靈趴在他背上，還有心情和他說話，可是漸漸的，她的聲音低了下去。
“……張起靈，我有點疼……”
“好奇怪，我好像來過這裏……”
“我好冷啊。”
張起靈的腳步停了下來。他的面前，不再是石板建成的墓室，而是一個黑洞洞的入口。入口很小大概能容兩個人並排爬行進入，周圍洞壁光滑，渾然天成，材質似金似玉。
他認出來了，這是隕玉。沒想到，在廣西十萬大山內，張家古樓的地底深處，竟然埋藏着這麼大的一塊隕玉礦石。
張起靈沒有猶豫，揹着她一頭鑽進了隕玉中。
裏面四通八達全是黑乎乎的通道，他不知道自己的方向對不對，只能靠直覺往前。很快，他看到了被奇怪的物質包裹起來的繭，每個都是成人大小。
他沒有管這些，徑直往前，轉過了幾個彎後，他微微鬆了口氣。
隕玉的最深處，有一副特殊的棺材。
他想，就是這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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