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六章 擎天保駕
黃昏時分暮鴉歸巢,如血殘陽勾勒天邊火紅畫卷。青松翠柏間蟲鳴陣陣,朱厚照揮手,身後侍衛散開,他徑直走向裴俊墓。
「咦?江彬,你都準備好了?跑到這裏幹什麼?」
江彬看着有些憔悴的朱厚照,嘆息一聲:「陛下,你是九五之尊,是全天下人的共主,何必爲了一個裴俊」
朱厚照微微一笑,笑容卻是說不上什麼喜悅,更多的是出自於禮貌。「江彬,朕也是凡人,心中也有很多事想不通。這裏清淨,裴俊也算不得壞人,朕只想靜靜的呆會!」
江彬突然跪在朱厚照面前,激動地說道:「陛下,裴俊未必就是如他表現一樣!若裴俊自知必死,假作激昂慷慨狀,能夠騙過陛下最好,騙不過,也爲自己留下一個好名聲」
「江彬!」朱厚照怒斥一聲,接着苦笑搖頭:「朕知你是好意,是心憂朕,是真的當朕做好兄弟。可是,就算你說的都是真的,裴俊何嘗說的又是假的?起來,真當朕全信裴俊的話嗎?朕這幾日接到源源不斷的消息,錦衣衛在遼東乃至綏芬河碟子甚多,裴俊瞞不住朕!唉,裴俊說的都是真的,情懷是真是假不重要,在朕看來,結果沒什麼不同!你看,裴俊也死在朕手中,漢女幹裴俊也是挫骨揚灰爲後人戒,沒什麼問題。」
江彬又是感動又是擔憂的問道:「陛下,那你」
「朕是怕了啊!呵呵,朕不怕任何人,但朕怕了這世間的規矩!」
「規矩?」
「是啊,能把悍將忠臣裴俊逼得不人不鬼的規矩,你躲不開,朕,同樣也躲不開!哈哈,朕今日方知煒弟言中之意,才知他爲何如此惶恐,如此費心竭力,竟不惜和朕離心離德卻又始終臣服於朕!朕都明白了!」
「吳王?」江彬實在不敢多問,這種話也不敢多聽。
朱厚照點頭:「嗯,不用怕成這個樣子!朕不是太祖,只恨幫手太少,哪裏還會自廢臂膀?江彬,朕與吳王自小一起長大,吳王多次挽救朕於危難之際,乃是朕不可辜負之人。呵呵,有些事你心中有數即可,外界的傳言都是遮人耳目。朕這幾日想到一些事,也明白了一些事。江彬,你立下誓言,絕不泄露今日君臣奏對一字!」
江彬渾身發燙,跪在地上莊重起誓:「江彬再次立誓,絕不敢泄露一絲一毫今日言語,違者天地不容萬箭穿心而死,斷子絕孫!」
朱厚照滿意的點點頭:「嗯!很好!朕與吳王一明一暗,聯手要改天換地,掀翻皇家頭頂儒門這團烏雲,江彬,你敢幫朕否?」
江彬猛地點頭:「陛下!江彬不怕!江彬本就是京營中一個混子,承蒙陛下不棄,提拔江彬於微末之中,於情於理江彬這一生誓死跟隨陛下!」
「好!起來,隨朕走走!」
夜色漸濃,松濤陣陣。裴俊所葬之處正在松林之旁,景色怡人樹高林深。朱厚照帶着江彬,從容在林中漫步,靴子踩在厚厚的落葉上,悄然無聲。
「江彬,朕設立軍機處,本意便是和內閣打擂臺,但事出有因,朕這幾年無暇顧及,倒是可惜了這一手好棋!你來跟朕說說,軍機處現在的情況。」
「是,軍機處現在有些四分五裂,標下和王越抱得緊,雷布雨和內閣抱得緊,楊廷和靠向標下這一方面,卻是另成一系,剩下的張懋,其實陛下也知道,什麼都不參合,跟沒這人一樣。」
「嗯,和朕知道的大差不差。雷布雨讓朕失望啊!不過,江彬你不可敵視雷布雨,此人還是站在朕這一邊的,他和文官親近,大抵是引爲援手而已,並不是完全投靠!」
兩人正在不斷說着朝中之事,江彬猛
地一推朱厚照,擋在他的身前,右手抽出斬月刀!朱厚照猝不及防,身子在落葉上滾了一滾,回頭驚鴻一瞥。
一頭吊睛大蟲右前腿鑲嵌着斬月刀鮮血直流,江彬倒在地上,生死不知!朱厚照飛速抽出轉輪手銃,朝着斑斕猛虎扣動扳機。啪啪,六槍之後,猛虎腦袋上鮮血飈出,疼的嗷的一聲大吼!朝着朱厚照撲過來!
轉輪手銃威力遠不能和追魂槍相比,打在猛虎身上,只是激起了猛虎的兇性,卻一時半會要不了命!朱厚照眼看猛虎撲上來,實在躲閃不及,只能眼睜睜的看着瞳孔中的虎爪越來越大!
啪!啪!兩聲槍響,猛虎猛的蹦起老高,放棄了近在咫尺的朱厚照,回身撲向勉強支撐着左手開槍的江彬!
剛剛江彬發現從樹上一躍而下的猛虎,推開朱厚照,一刀斬在猛虎揮來的虎爪之上,被巨大的力量拍飛,右臂頓時不能動彈,昏厥在地上。朱厚照的槍聲驚醒江彬,忍着疼痛,拔出轉輪手銃,打中猛虎糞門,這才讓猛虎放棄朱厚照,轉身攻擊江彬。
江彬已經沒有力氣躲閃,只能看着猛虎撲來!朱厚照大吼,卻是絲毫無法挽救江彬的性命!砰!砰!大蟲從半空跌落,砸在江彬面前!
驚魂未定的君臣二人齊齊回頭,正是剛剛跟隨在朱厚照身邊的侍衛趕到!
朱厚照顧不得其他,趕緊查看江彬的傷勢。江彬此刻血葫蘆一樣,完全看不出傷口在何處。「江彬,傷到哪裏了?老子怎麼找不到傷口?」
江彬欣慰的一笑:「陛下,臣,無事!胳膊斷了!」說着身子一軟,竟然再次昏厥。
朱厚照連聲呼喚江彬,卻怎麼也叫不醒。只好迅速帶着江彬回到佛阿拉城。
隨軍醫者仔細檢查之後,笑着稟報朱厚照:「陛下,江大人無事,只是右臂脫臼,其他無大礙。」
「血,那麼多血哪來的?」朱厚照不問清楚還是不太放心。
「陛下,這血大部分是那大蟲的,還有一些是江大人擦傷滲出的,不多!」
朱厚照這才放下心來,轉身出了屋子,回到自己的臨時寢宮。地上正跪着侍衛首領三等帶刀侍衛長寧侯世子郭啓堂,朱厚照氣哼哼的坐回松木座椅,盯着郭啓堂:「郭啓堂,你就是這樣保護朕的?這片松林來回搜索多少次?爲何還有大蟲潛入?」
郭啓堂心中哀嘆,這踏馬倒黴催的,就偷懶了一會,誰知道就有大蟲出沒?他低着頭弱弱的說道:「皇上,今日巡查次數少了一次,估摸是大蟲被弟兄們堵住,嚇得上了樹。」
朱厚照氣的兩手直哆嗦,有心大開殺戒,可自己的性命還是這幫侍衛救的,總不能忘恩負義啊!他喘半天粗氣,恨恨的問道:「最後兩槍誰開的?也不怕傷了江彬?」
郭啓堂擡頭,替自己手下辯解:「陛下,徐老蔫槍法如神,有把握纔開的槍,不是有意」
「馬德,老子不懂這玩意?需要你說?叫徐老蔫過來,要不是神槍手,老子扒了你的皮!」朱厚照氣的大吼,這幫混蛋恃寵而驕,想救自己是真的,至於江彬的性命那就不在考慮範圍之內!
徐老蔫來了,一進門就要下跪。朱厚照立刻攔住:「不要跪!你有保駕之功,朕感激你還來不及,哪裏能讓你跪下?徐老蔫是吧,烹狼軍出身?」
徐老蔫一臉憨笑點頭:「是!陛下,我跟着陛下打過採涼山。」
「哦,還是老兵啊!成,朕來問你,開槍打死大蟲,你有把握嗎?」
徐老蔫老老實實的說道:「陛下,十足的把握那是沒有的。但八成的把握小的還是心中有數的!」
「嗯,朕信得過你。老蔫啊,朕賜你三品帶刀侍衛之職,以後寸步不離朕的身邊,你可願意?」
徐老蔫大喜,
馬上雙膝跪倒:「謝主隆恩!小的這是八輩子修來的福分!」
朱厚照一笑:「別跟戲文上學,動不動就跪!起來吧,郭啓堂,這回就算了!下次再有疏忽定斬不饒!」
兩日後,江彬徹底痊癒,朱厚照也放心下來,正想開拔攻打建州右衛。門外錢寧進來,單膝跪地:「陛下,脫羅男率軍五千衆,直奔佛阿拉而來!估摸再有半天,就到了!」
朱厚照一怔,看向一旁筆直如同柱子的石報奇。石報奇茫然的搖頭:「陛下!呃,主子,脫羅男一向和我不睦,備不住是來趁火打劫的!」
朱厚照一笑:「江彬,佈置一下,若是脫羅男來者不善,讓他來的去不得!」
石報奇心裏很高興,自己倒黴了,那脫羅男也必須倒黴。要不然左衛就被右衛壓上一頭,這遼東可不是中原,完全是赤裸裸的叢林法則,實力決定一切!
脫羅男帶着建州右衛的主力,氣勢洶洶來到佛阿拉。離城十里脫羅男下令停止行動,安排手下安頓好大部隊之後,自己孤身一人一馬朝着佛阿拉城奔去!
朱厚照聞訊眉毛一揚:「哦?單刀赴會?看戲看多了吧?」接着轉念一想,笑着說道:「石報奇,你這個笨蛋,這佛阿拉城都成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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