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劉汝諤
這邊王浩在行動前夕，那邊龍泉縣外，尤典吏帶着搶的盆滿鉢滿的本地鄉勇和衙役回到了龍泉縣城內。
龍泉縣衙內，現任大明龍泉知縣（今江西遂川縣）劉汝諤正在等候有尤典吏的消息。
此君是江南吳縣人，崇禎六年出任龍泉知縣，屬於剛剛上任。
而就在他上任沒兩天就聽聞了龍泉下屬的王霸溝發生了這種自立爲君的大不敬事件，自然是心懷憤恨。
他是華夏典型地那種傳統得不能再傳統的士大夫。
講究的就是“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居江湖之遠，則憂其君。”
歷史上，此人被吏部評爲慷慨有大節，遇事立斷，嚴剔蠹弊。
不僅如此，劉汝諤還被本縣人所稱讚。
他上任之初就發現縣衙戶書利用掌管全縣糧、款的職權，營私舞弊，中飽私囊，隨意增加民衆糧賦數目，民衆有苦無處申訴。
劉汝諤獲悉實情之後，處置違法官吏四十多人，並開始對官吏管理加強，讓吏官不敢爲奸。
但凡民間有檢舉揭發吏官做了壞事的控告，就嚴加查處吏官。
崇禎十一年二月，劉汝諤在任時因病去世，老百姓到縣衙痛哭弔喪，高呼：龍泉的天又要暗下來了。
(註釋：作者查到的資料裏，此君又在崇禎十五年聘請了人稱“東湖先生”的顧所受來作爲自己守縣城的幕賓，不知道是哪條史料用錯了。
如今，剛入龍泉做縣令的劉汝諤終於等到尤典吏回城的消息，便迫不及待的在縣衙上等候。
不多時，尤典吏就帶着三班衙役來到了縣衙門裏，並向劉汝諤彙報戰果。
“託縣尊洪福，下官大勝而歸啊！”
縣衙內，尤典吏高興的對劉汝諤說道。
“很好，造反稱帝的王霸強呢？有沒有生擒他。”
尤典吏答道：
“稟縣尊，僞梁皇帝王霸強被下官當場格殺，僞太子王浩被衙役打傷了頭部，原本能活捉的，可惜被一個殺豬的給救走了。
此次突襲總共陣斬僞梁士兵二十一人，活捉得三人，查抄得糧食約六百餘石，銀子二百餘兩。
（大部分都被衙役和鄉勇瓜分了，典吏上繳的這些，只有原有的三成不到）
其餘人衆跑離王霸溝，往萬陽山方向去了，下官率兵追了一陣沒追上，只好攜帶者查抄的財物和僞梁皇帝王霸強的屍首回來。”
典吏一口氣說完，劉汝諤聽得連連點頭：
“好！子成（典吏表字）此事做的漂亮，等會去戶房領五兩賞銀。”
尤典吏有些疑惑，五兩不是個小數目，但他們一行兩三百號人分着五兩，是不是有點少。
當他把疑惑說給劉汝諤時，只見這位新上任的知縣老爺微微一笑：
“怎麼，這五兩是賞給你的，子成難道不想要嗎？”
“當然要！只不過大人只賞賜給小人銀子，那些三班衙役和鄉勇怎麼辦？”
尤典吏說道。
劉汝諤冷笑道：“怎麼，他們拿的還不夠多嗎？”
典吏聽懂了劉汝諤的意思，訕訕的笑了一下，轉移了話題：
“縣尊，那幾個俘虜的僞梁農民和那個僞梁皇帝的屍體該怎麼處理？”
劉汝諤聽聞，思索了片刻後說道：
“都是些被那些個只知道魚肉百姓的皁吏給逼得活不下去才造反的百姓，活捉來的先關大牢，過幾天審問之後流放兩千裏發配。
至於那個僞梁皇帝王霸強……梟首示衆……嗯算了，也是活不下去造得反，把屍體掛到城樓上示衆一個月，然後燒化了吧。”
“遵令。”
尤典吏說完就要去辦事，卻又被劉汝諤給叫住了。
“先別忙，你去把那個王二給我叫過來。
尤典吏聽到縣令的要求後，立刻將軟禁在縣衙裏的王二給帶了過來。
王二戰戰兢兢跟着典吏來到的縣衙內知縣的住所。
古代縣衙一般都是前面是衙門，後面就是知縣老爺的住所，而劉汝諤就在自己書房裏會見王二。
其實王二這樣的人是難登知縣家的大堂的，只不過劉汝諤爲了保密，才選擇在自己的家裏會見他，而不是在人多眼雜的衙門。
“稟縣尊，王二帶到。”
“嗯，你去忙吧，我有些事要和他單獨說。”
劉汝諤端着一碗茶，坐在太師椅上細品。
而王二也不曉得知縣老爺爲什麼要見自己，在典吏走後就噗通一聲跪在地上。
一邊磕頭一邊說着：“大人，小民冤枉啊。”
“你怎麼冤枉了？”
劉汝諤撇着茶沫說道。
“小民，小民是被王霸強那個王八蛋給逼着造反的，小民跟他家沾點親戚，所以他才喊小民造反的，還說小民不從就殺了小民全家！
小民是迫不得已才造反的，但小民一直是心繫大明，所以纔會來給老爺通風報信，還請縣尊爲小民做主啊！”
劉汝諤抿了一口茶水，說道：
“是真是假，本縣自有定論，今天找你，是想讓你幫着指認一個人，指認他參與了王霸強的造反行動。”
“誰？”
“本縣陳書辦。”
“啊！”
王二被嚇了一跳：
“大人，陳老爺那樣的人物，怎麼會參與王霸強那個狗入的造反計劃呢。
人家家裏良田萬畝，起着大宅子，喫飯都是隻喫白米不喫粟米，怎麼可能呢。”
“王二，你有沒有想過，他的那些大宅子和上萬畝良田，是怎麼來的呢？”
“是，是陳老爺用自己的俸祿買的。”
王二弱弱的說道。
“這話自己信嗎？”
劉汝諤呵斥道：
“他的錢糧怎麼來的，你作爲龍泉縣的本地人，會不清楚！
每年皁吏下鄉徵糧，給你們壓秤，用大斗來逼你們交糧，詭寄飛灑
（地主與衙門中管魚鱗冊的勾結買通，地契還捏在自己手裏。
然後再將自己的田畝分散寫入別人的名下，這樣農民就不得不替別人來付自己根本不存在的田租）
發高利貸，殺雞稅，宰豬稅，強取豪奪良家子的農田，這些你都聽過吧？”
王二的身體止不住的顫抖。
劉汝諤說的都是實情，但只是冰山一角罷了，陳書辦的惡行遠不止如此。
王二很清楚，王霸溝就是被逼反的！
這些年天旱，地乾的種不出糧食，官府不僅沒有體訓旱情，反而變本加厲。
不僅要實收糧食，還逼着他們強出徭役去修水渠，說是修好後給用來給他們引水澆地。
四里八鄉上千百姓，被徵徭役時不僅沒有獲得一粒糧食的報酬，反而得自帶乾糧自籌錢財來修水渠！
然而水渠修着修着，就修到陳老爺和縣裏的其他老爺家的地裏了。
根本就沒經過他們那裏的地。
去年不知有多少人爲此賣兒賣女，好好的良田因爲天旱而被荒棄。
自帶乾糧和錢財修水渠又榨乾了他們最後一點積蓄。
不得不拋售土地，那那些官老爺就趁機低價收購。
王二自己就是受害者之一，要不是王霸強接濟他，他恐怕早餓死在自己家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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