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被打斷的演奏，電飯鍋裏的雞
聽慣瞭如泣如訴，見多了清嘯謳歌，當這段旋律以何墨爲中心擴散到整個瑤池的時候，所有在場的仙人都側耳傾聽，卡農的旋律循環往復之間又以同樣的節奏上升了一個八度，而衆仙於這音樂中所暢想都各不相同。
從何墨手中吉他所彈奏出來的美妙音樂，讓九天玄女娘娘回憶起五千年前她親身經歷的那場叛亂，讓赤腳大仙回憶起三千年前東海畔的田螺姑娘，壽星南極仙翁想起了孩提時期摘下的野果酸澀，呂洞賓想起了六十四歲時於長安酒肆遇到的白袍羽衣……
這首卡農承載的東西實在太多，在短短的須臾彈指間，悲苦、歡喜甚至是生死輪迴愛恨別離，這些不可捉摸的太多感受迴盪在衆仙心中，輕柔的和絃起勢，塵封的記憶甦醒。卡農是一段循環往復的旋律，在這循環往復之中，那些沉浸於此的神仙仿若進入黃粱一夢，浮沉百態，榮辱千端，歲月不過剎那。
一曲終了，諸仙如大夢初醒，恍惚間有仙瞥見瑤池大殿一角的司辰纔剛剛微動一下，那代表着時間不過半刻。
王母娘娘率先立起，她輕輕拍手讚道：“如斯妙音，天地間難有。”
隨之而來的是震動瑤池的雷鳴掌聲，久久不能停歇。何墨感到自己身上承受的目光越來越熾烈，他身旁的紫霞激動萬分，極力剋制着自己抖動的身體。
何墨舉起吉他，揮舞了幾下，場內一些偶爾去過凡間的小仙看到以爲是何墨助興的動作，更是開始吹起呼哨，大聲叫好。然而何墨卻盡力喊了句：“抱歉！我還沒演奏完呢。”
這話剛一說完，王母娘娘立即壓制了全場嘈切，她的語氣不容置疑：“卿家今日已經累了，就先去休息罷，本宮的賞賜隨後便會送至。”
何墨還要開口，王母娘娘身旁不遠的西天佛祖忽然手指輕彈，衆仙只見何墨嘴巴動作卻不聞其聲。
紫霞見何墨不知爲何被禁制了聲音，她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趕緊大聲喊了一句：“向報名學習吉他的就來仙界實驗培訓基地，地點在紫青劍閣，名額有限預報從——”佛祖指頭微動，紫霞也只能動動嘴巴，卻聽不到任何聲音了。
在王母娘娘授意下，太白金星帶着兩個力士將何墨與紫霞帶下了舞臺，而王母娘娘旁邊的佛祖揮下一道不可見的結界後說道：“此人，會不會是某位轉世？”
王母娘娘眼中星辰流轉，她掐指一算思考片刻後說道：“肯定不是那位，他至今還在極西大陸。”但她還是不放心，便喚來守候一邊的二郎神楊戩，命他調查紫霞身旁剛剛那位的來歷，二郎神領命而去。王母娘娘眉頭微皺看向佛祖：“慢說他體內仙元空空如也，看模樣也是凡間時興的打扮，想來成仙不久，法力低微。可偏偏奏這樂曲險些讓本宮也陷入心障。”
那佛祖捏着一粒仙果微笑，但這笑讓他身旁的兩位尊者不寒而慄起來，儘管笑着可佛祖的話有些無情冰冷：“堪破大世界魔音，需度無量劫，方纔不過一曲他便令場間心境不甚完美的諸仙經歷一番洗禮，真不知道娘娘爲何不讓他試奏完剩下幾曲，難道娘娘竟然怕了一個成仙不久，法力低微的小小修仙者？”
王母娘娘收回看向佛祖的視線，她微垂螓首，九頭鳳冠的前旒有些搖晃，隨後她的聲音再度回覆雍容華貴，似是無可挑剔：“佛陀何必妄言，他既已位列我天庭仙班，往後自會演奏給諸位卿家，只是今日來客無分尊卑，心境欠缺者，再聽下去恐怕道心不穩，禪心不定吶。”
“娘娘真是心思細膩，只是看來您並沒有堪破方纔此子魔音背後的隱祕，我這便放心了。”佛祖揮手解開結界，王母娘娘沉默不語。
而此時下一位演奏者手撫阮咸（一種古樂器）面色陰霾，只因佛祖與王母娘娘似乎各自爭執，場間衆仙則抓住機會熱火朝天談論起來剛剛紫青劍閣選送的那新奇樂器，即便是在臺上，這位演奏者也能清楚的聽到某位大仙大聲斥責紫青劍閣之前的演奏俗不可耐，可惡的大仙踩一羣擡一個，他還揚言紫青劍閣之演奏儼然是仙界音樂圈內的一股清流，一縷清風，它將帶領仙界的新風尚破除囉嗦難聽故作姿態的舊習俗，如此狂妄言語，然而沒有一個仙人反駁他的說法。
遠處閣樓內部之前的青牛與紅孩兒對飲，青牛哼唱着剛剛那卡農的調子說道：“客心洗流水，餘響入霜鍾。不覺碧山暮，秋雲暗幾重。爲此曲，你我再浮三大白！”
臺上那位演奏者心煩意亂之際，臺下某桌某位不願意透露姓名的光腳大肚子仙人手執一壺仙酒，顯然是有些醉了在高聲闊論：“剛剛紫霞仙子身旁的大師名爲何墨，當日與老朽我一見如故，你們吶，只知道他於音樂這領域登峯造極，又豈能知道大師之廚藝舉世無雙？”
太乙真人坐在一旁笑罵幾句，他打算用激將法逗逗這赤腳大仙：“這諸天三界內，誰又不知道除卻淨壇使者，就屬你這老傢伙愛喫好喫。只是空口無憑，我們聽過那位何墨兄弟的演奏，沒人不服，那何墨的廚藝誰都不曾見識，還不是聽你張口就來的嗎？”
倘若在平時，赤腳大仙肯定不會喫太乙真人如此拙劣的激將，可如今美酒醉人，剛剛那曲更是醉人，他有點失去判斷力，聽到太乙真人似乎對何墨廚藝有些不服氣，他當即拍桌狂叫：“誰說我張口就來，那日何墨兄弟與我分別曾贈與我一鍋烏頂雞肉，哪個不服來一聞味道便知！”
太乙真人將信將疑，他挑眉酌酒，眼光狡黠地繼續下套問道：“那日？莫非你這老漢藏了這許多日都還沒喫完，是因爲太過難吃了吧？”
赤腳大仙二話不說從大袖中取出那天在紫青劍閣露過臉的電飯鍋，他念咒掀蓋，一道無法形容的香氣四溢開來，看到身旁衆仙紛紛開始吸着鼻子，赤腳大仙又蓋上鍋蓋笑道：“這下你們相信了吧！”
幾位仙人交換着眼神，太乙真人則是立刻挪到赤腳大仙邊，與這大肚仙人勾肩搭背。僅僅是嗅到那絲氣味，這些仙人就已經淪陷，多少年不曾發作的口舌慾望回來了，他們之中太乙趴在赤腳大仙耳邊央求道：“老哥！叫你一聲哥！我這五千年都再沒感覺到餓了，分我半鍋，你要啥都行！”
赤腳大仙看着滿臉陳年老皺紋的太乙真人湊的如此之近，語氣又是如此之肉麻，再醉的酒也被嚇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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