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比任何人都更需要你》作者:[美] 邁克·瑞斯尼克

作者:[美] J·J·特倫布利 詹姆斯·E·湯
想不到他們會這麼笨。這裏是國內最大的太空港,幾百架全息攝像機監視着每一個方寸,這三個人真的以爲自己能夠搶劫貨幣兌換窗口,然後逃之夭夭。

  他們是搞到了幾把陶瓷手十槍,還通過了我們的安檢裝置,然後到男洗手間裏重新組裝。還有,另外一個人想法子從一家餐廳裏偷走了一把切牛排的餐刀。可是,見鬼了,他們是不是覺得我們會在一旁無所事事,看着他們手舞足蹈地帶着贓物離開?

  我在太空中服役了四年,沒見過什麼干戈;經過幾個月的密集訓練,我簡直是巴望着發生這種事。我在大洋港呆了三個月,他們的自動系統如此高效,容不下任何比隨地吐痰更嚴重的行爲,搞不懂何苦需要活人組成的安保部隊。

  現在,我算了解了。

  端着手十槍的男人把人羣擋在外面,手持餐刀的男人抓住了一個女孩,約十二歲光景,男人的餐刀對準了她的喉嚨。

  “不要對他們動手,”耳邊的聲音說道,“我們得把女孩安全地弄出來,還不能讓他們朝人羣開槍。”

  說話的是塞莫上尉。他的話統統是陳詞濫調。對方的身份已經確認,跑到任何地方我們都能找到,所以,不要危及路人。劫匪總得喫飯、睡覺。無論他們躲到什麼地方,我們都會在他們的氣罐里加糖、飛機上打洞、插十爆他們的核反應堆。

  “表明身份,但是不要靠近,”莫塞說道,“他們要是想對人射擊,射我們比射平民要好。”

  射我們……要是記得穿上防彈衣的話,倒是射我們比較好。我們中的大多數人已經穿上防彈衣了,沒穿的人則不敢吭聲。比起從自制土槍裏打出來的陶瓷子彈,一位發飆的上尉可恐怖得多啦。

  我離開自己的位置,走到了距離劫匪三人組大約五十碼處。人羣在他們面前分成兩半,他們朝門口走去。接着,我的目光被他吸引住了。那是一位衣着考究的中年舅子,身材不胖不瘦,也不算特別健壯。別人都退下的時候,他轉身走了一兩步。

  他是我們的人該多好。他快要碰到那個拿着刀子的混蛋了。

  我正這麼想的時候,這男人一個轉身,一掌劈中持刀者的手臂,對方手中的武器“咣唧”一聲掉到了地板上。小女孩掙脫出來,向人羣跑去,可是我的眼裏只有將她解救出來的那個男人。他手上沒有武器,卻朝着兩個帶槍的男人衝了過去。

  他倆轉身開火。男人跪了下來,胸口一十十團十十血跡,又去抓近旁劫匪的腿。那可憐的人沒能得手,他爲自己惹的麻煩又多吃了四發子彈。

  壞人當然也沒能得手。就在他們的注意力轉向那男人的一秒鐘裏,我們全都拔槍在手,開始射擊,三人在倒地之前就都嚥了氣。

  我看見康妮·娜芙跑過去看那女孩。於是,我跑到中彈男人跟前。他看上去很糟,但還在呼吸。有人叫了急救飛船。兩分鐘後,飛船到了,他們把他放到充氣擔架上,塞十進了飛船後面,然後起飛直奔邁阿密。我決定隨船前往,他可是冒險救了那女孩,可能還會喪命呢。他醒過來的時候,得有一個醫生以外的人守在那兒。

  大洋港距離邁阿密海岸八公里,急救飛船不到一分鐘就把我們送到了那裏,可爲了不對傷者造成進一步的傷害,又花了四十秒才把飛船輕輕停穩。

  我已經十抽十出他的錢包和身份十證仔細看過。他名叫邁倫·西摩,四十八歲。他身上還留着參軍時候部隊植入的芯片序列號。其他特徵同樣平淡無奇:身高中等、體重中等、這個中等、那個中等。

  他看上去並不太像英雄人物,然而,我以前從沒見過一位名副其實的英雄,所以英雄應該是什麼樣子,我也說不上來。

  “上帝啊,”出來幫忙把西摩擡進急救室的一名護工說道,“又是他!”

  “他以前來過?”我喫驚地問道。

  “三次,興許四次,”他答道,“我敢發誓,這混蛋是想自十殺。”

  西摩進手術室的時候,我還在爲這句話感到莫名其妙。三小時後,他出來了,深度麻醉,情況嚴重。

  “他會挺過來嗎?”我問了剛纔那個護工,他正在把充氣擔架推進康復室。

  “沒指望了。”他說。

  “他還有多少時間?”

  他聳了聳肩,說:“在外面的話一天吧,可能更短。一旦我們把他連上所有這些機器,就不要往好的方面想了。”

  “有沒有開口的可能?”我問道,“或者至少聽得懂我對他說的話?”

  “不知道。”

  “我留下可以嗎?”

  他笑了笑說:“你走路帶着臂章,身上帶着致命武器,我能看見的有三把,我看不見的興許更多。我算老幾?敢說你不能留下?”

  我在醫院的食堂裏拿了個一個三明治,然後去了康復室。病人之間是相互隔離的,我花了幾分鐘才找到西摩。他躺在那裏,幾十部機器監測着他的生命指標,五根管子往他的手臂裏注入五顏六色、或濃或淡的液體,他的鼻孔裏接着氧氣,身上纏滿繃帶,繃帶裏開始隱隱往外滲血。

  我覺得這是在十浪十費時間,覺得他永遠沒有甦醒的可能,可我還是又呆了一小時,爲的只是向這個解救小女孩的男人表達敬意。就在我準備離開的時候,他的眼皮顫十抖着張開了。他的嘴脣在動,可我聽不見他在說什麼,於是,我把椅子拖到了十牀十邊。

  “歡迎回來。”我輕聲說。

  “她來了嗎?”他小聲問道。

  “你救的小姑十娘十?”我說,“沒有,她很好,和她父母在一起。”

  “不,不是她,”他的腦袋都快不能動了,可他試着看了看房間四周,“這一次,她一定會來的!”

  “誰一定會來?”我問道,“你說的是誰呀?”

  “她在哪裏?”他用嘶啞的聲音說,“這一次我就要死了,我知道的。”

  “你會好起來的。”我撒了個謊。

  “除非她很快就來,”他試着坐起身來,可他太虛弱了,又癱倒在了十牀十上,“門是不是沒上鎖?”

  “這裏沒有門,”我說,“你是在康復病房裏。”

  他困惑地問:“那她在哪兒?”

  “她可能不知道你受了傷。”我說。

  “她知道的。”他的語氣絕對肯定。

  “她在太空港裏嗎?”

  他微微搖頭,說:“她甚至都不在這行星上。”

  “你確定不要我去問問前臺?”

  “沒法問,她沒有名字。”

  “每個人都有名字的。”

  他嘆了口氣,說:“隨你怎麼說。”

  我開始後悔當初留下了。我沒能給他帶來任何安慰。

  “你能跟我說說她的事嗎?”我問道,我是想在罷手回家之前,試着再幫他一次。

  他看上去肯定是要說什麼話,可接着他就昏了過去。幾分鐘後,連在他身上的所有機器全都開始震動,幾個年輕的醫生衝進了房間。

  “他死了嗎?”我問道。

  “出去!”其中的一個醫生下令。

  他們開始實施急救。我覺得再呆下去就會礙手礙腳,於是,我走到了外面的過道里。沒過多久,他們就從房間裏出來了。

  “他死了嗎?”我又問道。

  “是的,”其中的一個答道,“你是他朋友?”

  我搖頭說:“不,我只是把他從太空港那裏帶了過來。”

  幾名護工擡着充氣擔架出現了,其中的一個是先前和我說過話的那個。

  “我跟你說過,他不會撐過一天的,”他說,“這些人怎麼會覺得自己衝進水流一樣的子彈和鐳射當中還能完完整整地出來呢?”

  “這些人?”我重複着說。

  “是啊,這已經是這個月的第二個了。三個月之前還有一個男的。他遇上了銀行劫匪,沒有打電話給警察,而是朝四個帶槍的傢伙衝了過去,”他用力出了一口氣,搖了搖頭,“那可憐蟲沒能接近他們身邊二十米的範圍。”

  “是不是到達前死亡?”我問道。

  “差不多,”護工答道,“他一口咬定有人會來陪他,還堅持要門口的每個人都知道該把那女的送到哪兒。”

  “女的?”

  “我覺得是女的,”他聳了聳肩,“也可能我搞錯了。他沒說幾句清醒話。我覺得他有那麼一會兒都不記得自己叫什麼了。丹尼爾·丹尼爾斯,是他的全名,如果你沒有其他問題的話,我們得把這傢伙拉到地下室做十十屍十十檢了。我們現在在休假,但是這個禮拜人手有點不夠。”

  我走到一邊,讓他們進了房間。出於好奇,我離開之前在入口處停了下來,打聽了是否有人問起過西摩。

  一個也沒有。

  回到辦公室以後,我還是覺得好奇,就到電腦上找了些關於西摩和丹尼爾·丹尼爾斯的零星信息。’西摩找起來簡單,出生和成長都在邁阿密,在這兒上的大學,太空上服役九年,在俗稱尼基塔的柯本柯夫二號星上的一次十交十火中中彈,身受重傷,然後載譽退役。回家後,從事海灘房產銷售,兩年前,他突然鐵了心要證明自己不是英雄就是防彈人,或者兩樣都是。從那以後,他曾三次試圖丟掉十性十命;頭兩次是醫院幫他保住了命,但這一次沒能保住。

  丹尼爾斯就不那麼簡單了。年初的時候,其實有四個丹尼爾·丹尼爾斯住在邁阿密。有兩個還在此地。另外兩個,一個在三十九歲的時候死於相對自然的原因,剩下的那個就是護工跟我說的那個。

  他死的時候三十九歲。十六歲時退學,簽過兩份小聯盟足球的合同,兩次都被開除,二十歲的時候參加太空部隊,服役七年,傷病退役,此後換了幾份工作。我查看了那份傷病退役記錄。他在尼基塔上重重捱了一發高射炮。身十體是康復了,可四年裏他一直都在因抑鬱症看心理醫生,一天晚上,他試圖和一羣不十良少年動手,並因自己惹的麻煩而燒傷了。花了一年時間,他的皮膚恢復原狀,但這死人一個月後跑到外面又做了一件同樣具有自十殺十性十的事。連警察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他們發現他的時候,射擊已經結束——他身中各種口徑的鉛十彈,肯定是單挑了六個帶槍的男人。

  事情是這樣:兩個不起眼的男人,除了居住的鎮子和服役的行星之外,互相之間卻沒有任何共同點,兩人都甘願面對死亡,原因不明;還有,被救之後,兩人又都重新面對死亡。

  我還在沉思的時候,塞莫上尉叫我到他的辦公室去十交十報告。我跟他說了我看到的情形,其他報告都和我的見聞相符,然後我想,沒我的事了。

  “等一下。”他說話的時候,我正要轉身出門。

  “什麼事,長官?”我說。

  “你跟他去了醫院,爲什麼?”

  “我當時希望他能告訴我爲什麼自願冒這個險,”我答道,“我原以爲他對我們擊斃的人有所瞭解。”

  “那他了解嗎?”

  我搖了搖頭,說:“我們永遠不會知道了。他在術後只恢復了大約一分鐘的意識,然後就死了。”

  “他到底爲什麼要那麼做呢?”塞莫上尉沉吟道。

  “我也想知道,”我說,“於是我在電腦上查了他和丹尼爾斯……”

  “丹尼爾斯?”他突然問道,“誰是丹尼爾斯?”

  “是另一個用同樣方式結束生命的男人,”我說,“兩人唯一的共同點是,都居住在這裏,都目睹過柯本柯夫二號星上的行動。”

  “柯本柯夫二號,”他重複了一遍,“就是他們叫做尼基塔的那個?”

  “是的,長官。”

  “那倒挺有趣啊。”塞莫上尉說。

  “怎麼了,長官?”我問道。

  “大約兩年前,我在火星港上管安保,那時有過同樣的事。四個男人搶劫一家餐館,有個男的在等去泰坦星的航班,他決心赤手空拳和他們打。他還沒走近,他們就打中了他。我們在這四個人傷害其他人之前制十服了他們,可這男人中了太多子彈和能量脈衝,幾個小時後就死了,”塞莫上尉停了下來,皺起了眉頭,“那時候,我得填張表格,也就是說得弄清楚被殺的是誰。我之所以要提這件事,是因爲他在尼基塔上呆過。”

  “傷病退伍?”

  “是的,”他答道,“奇怪,對嗎?”

  “非常奇怪,”我說,“你知道那次是不是他第一回那樣拼命?”

  “不,我不知道,”塞莫上尉說,“我想你這樣問是有原因的吧?”

  “是的,先生,是有原因的。”

  “給我一分鐘時間檢查記錄。我說過,是兩年前的事了。”他激活電腦,調出我們正在討論的文件,對死者的身份進行了調查。十一秒後,有了答案。克萊頓·木藤僧二世曾經四次面臨必死的境地。他彷彿奇蹟般地逃過了前三次,命運之神在火星港上才履行了諾言。

  “上尉,”我說,“如果我告訴你:西摩和丹尼爾斯也是幾次拼命才成功的,你會怎麼說?”

  “我會說,他們在尼基塔上遇到了某種非常有趣的事,”他說完後,打印了一份柯本柯夫二號的材料,仔細看了一會兒,然後聳聳肩說,“它的大小大概是地球的四分之三,重力更小,氧氣有點少,但呼吸不成問題。我們在和帕楚卡聯軍打仗的時候,發現他們用尼基塔臨時屯放軍十火,我們派了一小隊人登陸,炸掉了屯兵處,雙方都傷亡慘重。剩下的幾個倖存者分散各地,我們花了大概三個禮拜的時間才找到了他們,最後,他們回到了大部隊。那裏有些動植物,但是沒有人類,也沒有帕楚卡人。”

  “不知道上面究竟出了什麼事,”我說,“大多數在戰爭期間中彈的人都不會願意重新經歷戰鬥——這三個人卻特地尋找這樣的機會。”

  “用你的電腦查找倖存者,然後再發問。”他說。

  我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整理報告,試着按照塞莫上尉的提示,找出尼基塔上的那些倖存者。帕楚卡戰爭已經結束,所有文檔和記錄都隨之解密,但它們並沒有派上多大用場。那時候,我們派去的是一個由三十名男十女組成的祕密小分隊。那場行動異常慘烈。二十五人在尼基塔陣亡,剩下的五個——其中包括西摩、丹尼爾斯、和木藤森——身受重傷。他們顯然是分開了,每個人都設法依靠自己活了下來,直到幾周後救援小組到達。我試着找到另兩個倖存者。兩人都曾向死神獻殷勤,直到死神命中註定地與他們會面。

  從兩人的履歷中,完全看不出格外勇敢或者格外愚蠢的跡象。除了丹尼爾斯的抑鬱症,他們兩人都沒有因爲情緒或心理問題接收任何治療。據我所知,他們在退伍後都沒有與其他任何人聯絡。

  尼基塔上的戰鬥發生後的六年之內,他們都死了,死前置身的環境只能用“自錄十性十”來形容,就算是最好的外科醫生、最好的醫院也沒法保住他們的十性十命。

  第二天,我向塞莫報告了我的發現。看得出來,他和我一樣喫驚。

  “你覺得是什麼讓他們放棄生命呢?”他沉思後說道,“還有,如果他們那麼想死的話,何不乾脆在腦袋上放一槍?”

  “要發現真相只有一條路,長官。”我說。

  “我不能把你派到尼基塔去,”他說,“我們是大洋港的安保,尼基塔在一千多光年之外。”

  “可是如果是那顆行星上的什麼東西引發了這種行爲……”

  “別想了。如果那裏的食物、水或者空氣有問題,太空部隊和海軍早該發現了。”

  可是我沒法不想啊。要怎麼忘記這樣的事呢:一羣完全沒有共同點的人,在分享了同一段經歷後,就用完全相同的行動毀滅了自己?

  每天晚上,我都會在工作結束後回到我的住處,試着尋找更多關於那顆行星和那些倖存者的信息。問題是,可供尋找的東西實在太少。那些人在室外呆了三週,或許四周。一共只有五個人,行星在戰鬥後就被帕楚卡聯軍拋棄了,從那以後,再沒有人回去過。戰爭已經結束,我給幾個帕楚卡的歷史學家發了信,希望他們能告訴我些什麼——不是關於尼基塔上的行動,而是關於倖存者的行蹤。

  一週後,我才收到了一個回覆,可是最終,這些學者中一個名叫Myxophtyl的(至少我的電腦是這麼翻譯這個名字的)還是告訴我說,在四個倖存者中,有兩個是自然死亡,另兩個死於英雄壯舉,其中的一個是救一個小孩而死的,那孩子在動物園裏閒逛的時候誤入關閉兇猛肉食動物的區域;另一個是在保護一個摩魯人時喪命。

  “受影響的不僅僅是人類,長官,”收到歷史學家的回覆後,第二天,我就向塞奠上尉報告,“不管那行星上有什麼,它影響到了每個個體。”

  “我明白是那麼回事,”他說,“我和你一樣覺得有趣,可是我跟你說過了,我沒有權力把你送去那裏。”

  “我還存着假期呢。”我說。

  他在電腦裏查了一下:“你的假期可沒有五個月。”

  “那我就請假。”

  “好好想想,”他說,“那顆行星上沒有任何東西傷害過任何人。你真的想去那個地方?想在上面無聊到哭?想回家之後突然有一天決心證明自己能擋子彈、抗鐳射?”

  “不是,”我承認,“我不想。”

  我想我說的是心裏話,我越來越沉湎於那個問題:是什麼能把原本正常的人變成對着槍口發起衝鋒的自十殺者呢?我總是在心底裏回想塞奠上尉的問題:如果你真想死的話,何不乾脆在腦袋上放一槍?可是,接着我就想到了躺在康復室病十牀十上的邁倫·西摩。他不想死的,他想看看那個女人,他肯定那女人會用什麼方法知道他正在醫院裏。好吧,女人可能是他幻想出來的,但求生可不是他幻想出來的。

  我從來不覺得自己會沉迷,可當後面的三個星期飛逝而去的時候,我發現自己總是在想尼基塔上發生的事,終於,我再也忍不下去了。我跟塞莫上尉說,我要請一個月的假,不準的話,我已有辭職的充分準備。

  “別傻了,”他說,“僅僅爲了追逐幻想的話,那可太離譜啦。再說,我已經把你的發現報到海軍和太空部隊去了。他們肯定會調查的。”

  “我也覺得他們肯定會,”我說,“只是未必會在我們還活着的時候調查。”

  “目前我們正在打十到十二場小型戰爭,”我說,“比起調查六年無人涉足的行星,他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我把全部細節都給了他們,”塞奠上尉說,“要是他們覺得重要的話,會很快就回到那邊去的。”

  “如果他們發現任何原因,都會把它列爲最高機密,一個世紀之內不會解密,”我回敬道,“我想知道發生了什麼。”

  “我是不該勸你了,對不對?”他沉默了許久之後,說道。

  “不,長官,不必。”

  “好吧,准假一個月,明天開始,”他遞給我一個小方塊,“去那裏沒有直接航班。這東西能讓你免費登上地球或其聯盟擁有的任何一艘飛船。”

  “謝謝你,長官。”我說。

  “密碼在三十天後準時消失,所以不要逗留超過三十天,除非你回來的時候想自掏腰包。”

  “我很感激,長官。”

  “你是個好保安,”他說這話的時候不大自在(稱讚別人總是使他不自在),“我不想失去你。”

  “不會的,”我向他保證,“我會找到答案,然後在一個月內返回。”

  “保重身十體。”他說。

  “不祝我好運了?”

  “我覺得,你要是找不到要找的東西,運氣還會好一點兒。”塞莫上尉一本正經地說道。

  設在太空中旅行的人容易認爲,有了超光速飛行和蟲洞,你就能在一天時間內到達銀河系內的任何地方,但事實當然不是如此。蟲洞只去它們想去的地方,而不是我們想讓它們去的地方,而且,就算你能以幾倍光速飛行,銀河系還是顯得龐大。我用一天時間飛到了天蠍座三號(AntaresⅢ),在那裏換乘飛船,繼續前往白金漢四號(BuckmghamⅣ)。我在上面逗留了一天,然後換乘了一艘能把我帶到邁柯林星(Mickeleen)的飛船,接下來我只能在那裏租一艘私人飛船飛完剩下的旅程。

  “你要把這個方位牢牢記在腦子裏,”小型飛船在尼基塔上着陸的時候,飛行員對我說,“我十天後準時來這裏。到時候,如果你不在這個地點,我沒有時間也不願開展一次單人行星搜索,也就是說你會被困在這兒,可能餘生剩下的時間都回不去。明白嗎?”

  “瞭解。”我說。

  “你的食物補給肯定夠用?”他看着我的揹包問道。

  “食物和水夠用十二天。”

  “如果從現在算起的第十二天後你不在這裏,那就沒什麼安全可言了,”他說,“要過幾十年纔會有其他飛船在這裏着陸。”

  “我會來的。”我向他保證。

  “那樣最好。”他說。

  艙門關閉,他走了,我孤身一人。六年來,我是第一個踏上尼基塔的人類。

  我感覺很好,這裏的重力場是地球上的百分之八十二,心臟十病患者就是在這樣的世界做康復治療的。氧氣含量有點低。

  這世界地面大多棕色,像是草地,地上零星長着形狀古怪的樹木,一顆G等太十陽十既提供了充足的光照,又沒有讓尼基塔炎熱到令人不適的程度。我看見一羣形似老鼠的小動物正隔着灌木和樹叢偷偷望我,可當我轉身想好好看看它們的時候,它們卻縮進了自己的地洞中。

  我知道這顆行星上有水。這裏有兩片海洋,四座頂部積雪的山脈,山上的融雪流成了河。這裏的水聞起來很怪,嚐起來更糟,但是可以飲用。我不知道水裏是不是有魚,但我覺得有的。我們初次到達羣星時學到了一件事,那就是生命不僅以最奇怪的形式存在,還會在最詭異的地方生長。

  根據地圖,距我四英里的就是衝突發生地點,也就是軍十火庫。我正在重走我方小組走過的路。其實,他們是在行星的另一頭,大約三千英里處出發,然後乘坐高速氣墊車,在夜色掩護下到達此地,但最後幾里路他們靠的是雙腳行走。我找了找營地的蹤跡,然後意識到一支祕密突擊隊是不會紮營的,而應該在被發現之前衝着目標不斷前進。

  地面平整,沒有生長過密的植物,我不斷走着,直到抵達目的地。要發現這裏並不難。地面上有個大坑,周長接近五百英尺,深度大約四十英尺,這就是軍十火庫的遺址。雙方的營救小隊明顯都沒有能力同時處理活人和死者,地上散落着人類和帕楚卡人的骨骼,上面的血肉已經被小動物和昆蟲剔得乾乾淨淨。帕楚卡人的骨頭上有一層藍綠色的東西,我沒弄明白那是什麼。

  我在這個區域走了走。這裏完全沒有藏身之處,沒有可以彎腰躲避的地方。夜間襲擊應該也不例外,帕楚卡人要是有超光速飛船和脈衝泡,就一定有各種型號的視覺輔助裝置,能把夜晚變成白天。記得有一次,還是孩子的我站在小墳嶺頂端,心裏想着皮吉特少將是如何讓自己的人沿着那寸草不生的長長斜坡發動衝鋒的。看着這個地點,我有了同樣的感覺。

  令我不解的另一件事是:在這樣的戰役中倖存後,怎:麼會有人喜歡對着荷槍實彈的敵人衝鋒,或者用其他方式冒險?他們本該對能夠倖存謝天謝地,本該只想着慶祝餘生中的每一天的。

  我的第一印象就是這樣。接下來,我開始像個士兵一樣分析這個地點。你不會想要太靠近軍十火庫,因爲你不知道里面有什麼、會發生多大的爆炸。你也不會希望幸存的敵人把你的隊友挨個射殺,於是你試圖包圍此處,以便射殺任何活下來的帕楚卡人。大坑的直徑超過四分之一英里,所以你會希望你的人以相互之間一英里半的間隔就位,或者根據他們武器的準心,也許還要遠一些,比如,兩英里或是更遠一些。

  我又仔細看了看這片區域。好了,最小半徑是一英里,沿半徑的最小間隔距離是四分之一英里,我可以瞭解他們如何分佈。你要是受傷,你的第一反應是撤到安全地點,不是留在射程內尋找隊友。接着,一旦你覺得自己是安全的,但不能確定所有的敵人都已死亡,而自己的傷口又開始惡化或是更糟,尋找其他倖存者也是下策。

  於是,當救援小隊到達時,五個人其實都是孤身一人,而救援小隊在接下來的一週內都沒有再來過。他們有一週的水和食物嗎?如果沒有,能依靠這塊土地活下來?他們有任何藥物嗎?他們的傷勢如何?他們是如何倖存的?我不知道,可我有十天時間尋找答案。

  我提醒自己說,這只是解決問題的第一步,較簡單的一步,要把一切都搞清楚,我只有不到十天的時間。

  太十陽十開始在天空中下沉,這顆行星上的一天是十九小時——我決定在還能看見四周的時候儘快紮營。我從包中取出定居泡,念出了激活口令,等了幾秒鐘,看着它變做一個七尺見方的立方體,再從我的揹包中取出一些口糧,然後將揹包扔了進去。我下令讓門關上,接着撿了幾根樹枝,堆成一堆,再用我的鐳射槍點燃。我往火裏扔了三塊H口糧,烤完後它們從火裏滾出來,我決定幹喫,不喝水、不喝啤酒——我不想在七八天之內把飲品耗盡,然後只能把附近的河水喝乾。

  我看了看外頭寸草不生的平原,心想智慧生物爲何沒有佔領這裏,就像它佔領幾百個相似的世界那樣。自然似乎總有理由把思考能力賦予一兩個物種,無論它們看上去多麼奇怪。可是尼基塔上並沒有發現有智慧生物。實際上,儘管帕楚卡人提到過大型動物,人類的突擊隊卻沒有發現比我見過的老鼠似的小動物更大的動物,但那樣也說得通:除非勝券在握,不然肉食者不會冒受傷的危險,因爲一頭受傷的肉食動物通常會在傷口癒合之前就因飢餓而死。所以,大型捕食者在看見氣墊車,或看到人的時候,都會跑開。

  這樣想真的有道理嗎?這片陸地上分佈着五個身受重傷的男人,幾乎無力自衛,但在救援小隊到達之前,他們卻沒有受到十騷十擾。這就是說,帕楚卡人搞錯了,這裏並沒有大型食肉動物。可是我不相信這個,因爲在一個低重力世界裏,生物是越長越大,而不是越變越小。

  我決定等到明天。尼基塔上生活着什麼,和我前來了解的信息並沒有關係,我自然也不會在夜裏前去尋找大型食肉動物。

  H口糧發出的“完成”聲吸引了我的注意,它們一個接一個滾到我的腳邊,再逐一“啪”地爆開。

  我吃了兩塊,第三塊實在喫不下了,就下令讓它自動封存。

  “我將保質十六個標準小時,”它宣佈說,“那以後我將自我毀滅,以防止任何人因爲我得病。自毀過程不會發出聲響,不會傷害任何人。”

  它停止說話,關上了。

  我擡頭望去,看見了尼基塔的三顆月亮,它們都很小,在天上匆匆飛過。我在地球上駐紮了兩年,已經十習十慣了我們大大的月亮在天空莊嚴地移動。我已經忘記比較小的月亮能飛多快了。

  我口述了一天的發現和想法,讓電腦記錄。正忙着時,夜色降臨了,事情幹完後,我決定去散步,幫助消化。我讓火繼續燒着,這樣就不會走太遠,還能方便地原路返回。

  我走出了半里路,覺得離開自己的臨時營地已經夠遠,我開始圍着火堆繞大圈子。我已經繞了一圈,正在繞第二圈的時候,火滅了。我盤算着最好回去再弄幾根樹枝,重新生火。我走了一半的路,在經過一片濃密的樹叢時,耳邊傳來了猙獰的外星人在我身後發出的吼叫十聲。

  我轉過身來,可有什麼東西已經穿過空氣,向我直撲而來。幾個月亮都在尼基塔的另一頭,我幾乎看不清它的輪廓。我彎腰轉身,那巨大的身十體把我撞飛了起來。我被摔到大約六英尺開外的地方,腿摔折了,還聽見了骨頭斷裂的聲音。我就地一滾,去摸十我的鐳射槍,但那東西太快了,我還是沒看清它的樣子,可它似乎沒有這樣的問題。它的爪子深深刨進了我的手臂,手十槍從我的手掌上掉了下來。我還沒夠到我的聲波武器,它就壓到了我身上。它的牙齒掠過我的臉和脖子。我伸出手去,似乎摸十到了對方的喉嚨,然後拼盡全力頂十住了它,然而這是一場必敗的戰鬥。那畜生壓在我身上,我能感覺到它至少和我一樣重。它不斷下壓,而我流血的右臂已經開始麻木。我用力拾起沒有摔斷的那條腿,但這一招似乎沒有任何效果。

  我的眼睛和臉頰感覺到了它噴十出的熱氣,我知道四秒鐘後自己就會被它壓倒。可是突然,它發出一聲痛苦和恐怖的嚎叫,從我身上跑開了。

  我本以爲會聽見什麼更大動物的吼聲——那動物接下來會把注意力轉到我身上——可它非常安靜。接着,就傳來一聲尖利的叫十聲,我能聽出那動物飛快地跑開了。然後,暫時挽救我的東西就衝着我來了,一個月亮正好從地平線升起。鮮血從我額頭上的一處傷口流到了眼睛裏,月亮不是很大,也不是很亮,可是我能看見有什麼東西在向我移動,能聽見它的腳步在草叢中發出的“沙沙”聲。

  我終於用沒有受傷的手握在了聲波槍上,顫顫巍巍地把槍舉到了面前。“退後!”我口齒不清地說道。

  我開了一槍,但就算已經失去了一半意識,我還是看出自己打得很偏。我試着穩住手臂,再次射擊,可是接下來一切都變黑了。我最後的念頭是:死得可真窩囊。

  可是我並沒有死。我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也許有九到十個小時,因爲我醒來的時候,太十陽十已經高高掛在天空。

  “別試着站起來,”一個輕快的女聲說道,“沒辦法,給你的腿上了夾板。”

  我抹掉了幾片乾結在睫十毛十上的血塊,看見自己右邊胳膊上纏着厚厚的繃帶。她用一塊溼布開始輕輕擦十拭我的雙眼,我能夠看清拿着溼布的那個人。

  她是位漂亮的少女,二十出頭,修長的體態,紅棕色的長髮,淡藍色的眼珠幾乎透明。她看上去很眼熟,可我知道自己從沒見過她。

  “你是誰?”我用微弱的聲音問道。

  “我叫瑞貝卡,”她說話時露出一個微笑,“而你是唐·格萊。”

  “我還以爲我把身份十證留在定居泡裏了。”

  “沒錯。”

  “這麼說你把它打開了,”我皺着眉頭說,“應該只有我的聲音才能打開的。”

  “我沒有打開它。”她說。“現在你試着歇會兒。”

  我正要與她理論,因爲她顯然沒說真話。但突然之間,我全身乏力,再次不省人事。

  當我再次醒來,已經是下午很晚的時候。瑞貝卡坐在地上,看着我。我看了她一眼,她可不是漂亮——她是絕色。

  她身着潔白的襯衣和卡其長褲,衣褲在她身上如同手套一般服帖,看上去簡直不真實,同樣不真實的是,在一顆本該沒有智慧生物的行星上,我正接受一位美麗的人族姑十娘十的照料。

  “歡迎回來,”她說,“覺得如何?”

  “十精十力充沛,”我說,“我的情況怎麼樣?”

  “你的手臂受傷嚴重,腿上有三處骨折,臉上和脖子上還有幾處重傷。”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問道。

  “你受到襲擊,對方是……勉強翻成十人類語言,就是夜行獸。它是尼基塔上最大的肉食動物。”

  “不可能,”我說,“它被什麼更大的東西趕跑了。”

  “相信我,格萊,”瑞貝卡說道,“夜行獸是尼基塔上最大的肉食動物。”

  我身十體太弱,無力爭辯,再說,無論如何,這都不重要了。

  什麼東西把夜行獸趕跑了,我不太關心那個東西是一隻體型更大的夜行獸還是怒火中燒的別的什麼生物。

  “你來這裏多久了,瑞貝卡?”我問。

  “你說和你一起?”她說,“昨晚開始。”

  “不是,我是說到尼基塔上。”

  “我一生都在這裏。”

  “我的電腦沒有提到這裏有個人類殖民地。”我皺着眉頭說。

  “這裏沒有。”她回答。

  “你意思是你從小時候就被困在這裏?”我問道,“你父母和你在一起嗎?”

  “我的父母在這裏住過。”她說。

  “他們還在世嗎?”我說,“有一條飛船會在九天後來接我……”

  “不,他們不在了。”

  “抱歉。飛船至少能把你我帶離這顆星球。”

  “你餓嗎?”她問道。

  “不太餓。可是我想喝點什麼。”我說。

  “好吧,”她說,“幾百米外就是河。我過幾分鐘就回來。”

  “這水很難喝。我的定居泡裏有水和電解質。”

  “如果你想喝的話。”她說。

  “我說的吧,”我責備道,“我就矢口道你進過我的定居泡。”

  “我跟你說了:我沒進去過。”

  “如果你說的是實話,那你現在就沒法進去。它的程序只會對我的聲音模十式說出的密碼做出響應。”

  “我會把它們馬上拿來的。”她說。

  千真萬確,她一兩分鐘後就帶着三個罐頭回來了。我從裏面挑了瓶會讓我最快恢復十精十力的飲料,心裏試着不去想她是怎麼讓定居泡放她進去的。

  “我覺得你應該過一小時再喫,”她說,“你需要足夠體力擺脫感染。我會去查看一下你的補給品,看看你有什麼,”她對我微笑了一下,“我是個很好的廚子。說不定我能想辦法把你的H口糧混在一起,做出橙汁燒鴨的味道。”

  “你爲什麼那麼說?”我問道。

  “你最喜歡喫那個了,不是嗎?”

  “是啊,沒錯,”我答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覺得你看上去就像那種喜歡橙汁燒鴨的男人呢。”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我問道,“你鐵口道我的名字,知道我最喜歡的食物,你能讓語音編碼的定居泡爲你打開,你知道如何給斷腿上夾板,幫我包紮,你說話的時候還不帶口音。”

  “你發什麼牢十騷十呢?”她問道,“你是不是情願我任憑你斷腿流血?是不是想讓我帶來你覺得難以下嚥的水?我是不是不該找來你討厭的H口糧?”

  “不,當然不是啦,”我說,“可是你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是啊,我是沒有。”

  “還有一個問題,”我說,“你到底怎麼到這裏的?這顆行星很大,你怎麼會正好發現我,及時救了我的命?”

  “心有靈犀。”瑞貝卡說。

  “心有靈犀,得了,”我說,“我問你,上次救我的是什麼東西?”

  “是我呀。”

  “你是有幫我包紮,”我說,“但救我的是什麼?是什麼趕走了夜行獸?”

  “那重要嗎?”瑞貝卡問道,“你現在活着,這才重要。”

  “那對我很重要,”我說,“我不喜歡別人對我撒謊。”

  “我沒有對你說謊,格萊,”她說,“現在安靜點,讓我看看你手臂上和脖子上的傷口。”

  她走了過來,跪在我身邊。她的身上有種甜絲絲的氣味,一陣香水味,聞起來正好配她。她查看了我脖子上的傷口,它們腫得厲害,明顯在發炎,可她的手指碰在上面一點都不疼。

  “還在滲血,”她說着站起身來,“我在你的繃帶上塗了當地的草和樹葉,能幫助傷口癒合。喫晚飯時我來換藥。”

  “你用的是什麼繃帶?這裏什麼都沒有,你是怎麼搞到的?”

  她指着幾米外的一隻小包說道:“我總是準備好的。”

  我感到一陣眩暈,接下來的兩分鐘,我都在試着不跌倒。我不記得接下來的事了。可當我的頭腦清醒的時,候,她就坐在我的身邊,用她的身十體穩住了我。我感覺很好,我假裝自己還在眩暈中,這樣她就不會挪開了。我覺得她是知道我的用意的,但她還是果在了原地。

  “我還要多久才能走路?”我終於問道。

  “我會在三四天裏給你做幾根柺杖,”她說,“畢竟,如果想及時到接頭地點趕上接你的飛機的話,你需要一點鍛鍊。”

  “就是說我會在這裏困上三天,或許四天。”我悶悶不樂地說。

  “很抱歉,”她同情地說,“我會讓你儘可能過得舒舒服服,可是你很虛弱,體十溫十高得危險。恐怕你不能調查這顆行星了。”

  “你爲什麼覺得我是來探索尼基塔的呢?”我突然問道。

  “還能是什麼原因呢?”瑞貝卡答道,“今晚我會幫你回到定居泡裏去的。你得呆在裏面,你太虛弱了,不能到更遠的地方去。”

  “我知道,”我嘆着氣承認,“這幾天會很悶的。”

  “我們可以討論一下我們喜歡看的書啊,”她提議,“那樣的話,時間會過得快些。”

  我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因爲她說讀書而喫驚——我是說——我確實喫驚了。

  “你最喜歡誰的書?”我問道。

  “思科,查邦斯基,還有海德堡。”

  “開玩笑吧!”我喊道,“這幾個也是我最喜歡的作家呢!至少我們在晚飯後有東西聊了。”

  我們確實有東西聊了。我們聊了幾個小時,而且不全是在聊書本。在我的一生中,從沒有誰能讓我感覺這麼舒服。我們聊了希望和夢想,聊了後悔的事,聊了一切。這真是奇妙:她似乎能迴應我的每一個想法,包括我隱藏最深的渴望。當我們沉默的時候,也不是那種令人不快的沉默,不是你覺得必須說些什麼的那種沉默;注視着她,並跟她說話真叫人愉快。她在一顆距離地球幾千光年的星球上長大,我對她幾乎一無所知:她住在哪裏?在救我之前幹過什麼?我連她姓什麼都不知道——可我睡着之前的最後一個念頭是:我已經有一點十愛十上她了。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來時,我感覺瑞貝卡正在我臉頰和脖子的傷口上抹什麼藥膏。

  “不要動哦,”她輕聲說道,“再過一分鐘就好了。”

  我一動不動,等她抹完,然後睜開雙眼,意識到她正在我的定居泡裏面。

  “沒想到你不要人幫忙就能把我拖進來,”我說,“我一定睡得很死,你挪動我的時候都沒醒。”

  “我可比看上去要壯哦。”她微笑着說。

  “不賴,”我說,“扶我起來,讓我這瘸子到外面去吸點新鮮空氣。”

  她伸出手來扶我,但在半空中停下了。

  “怎麼了?”

  “我十分鐘後回來,”她說,“沒我的幫忙不要試着站起來,你會把夾板弄壞的。”

  “怎麼回事?”我問道,“你還好吧?”

  可她已經跑到了附近的樹叢裏,不見了蹤影。

  真是莫名其妙。唯一合理的解釋就是她吃了什麼變質的東西,現在要去嘔吐,但是我不相信。她跑得太過優雅,離開之前也沒顯出不舒服,一點兒都沒有。

  我決心不顧她的命令,自己站起身來。結果,一場災難來臨。夾板綁在腿上,我沒法站起來。我擺正夾板的時候,發現繃帶溼十透,還發出惡臭。我用一根手指在上面颳了一下,然後拿到面前。那不是血,是某種黃綠色的東西。我不知道這算是好兆頭還是壞兆頭。接着,瑞貝卡回來了,還是一樣的潔白一身。

  她看了一眼我的腿,說:“我跟你說了,沒我的幫忙不要試着站起來嘛。”

  “感覺不太對勁啊,”我說,“味道很難聞,還溼了。”

  “我知道,”她說,“我會幫你恢復的。相信我,格萊。”

  我看着她的臉,奇怪,我真的相信了她。我在離家無數英里的地方孤身一人,也許就要死去,一個才認識幾天的姑十娘十在用葉和草照料我,而且我還相信她。我隱約覺得,如果她叫我走向懸崖,我也一樣照辦。

  “說到健康,”我說,“你的身十體怎麼樣?”

  “我很好,格萊,”她說,“可我知道你在擔心我,蠻受用的。”

  “我當然擔心啦,”我說,“是你讓我活下來的。”

  “你纔不是爲了這個擔心咧。”她說。

  “不,”我承認,“我不是。”

  我們沉默了片刻。

  “好了,你這瘸子準備好外出了嗎?”她問道,“我幫你走到那棵樹那兒。你坐下的時候能撐在樹幹上,樹枝和樹葉會幫你擋住十陽十光。這裏的正午很熱呢。”

  “我準備好了。”我說。

  她用雙手握住了我的右手往前拖。開始的一分鐘,腿痛得要命,可接下來我就站起來了。

  “靠在我肩上。”她一邊說,一邊幫我轉身面對定居泡的入口。

  我走走跳跳、一瘸一拐地出了門。那棵樹大約在四十英尺開外。大概走到一半的時候,我沒有受傷的那條腿踩進了什麼老鼠的洞十穴十里,倒了下去。我伸手去抓她的襯衫,後面發生的事奇怪之極——我沒有抓到衣服,我的手指滑過她十裸十露的皮膚。我能看見襯衣,可它並不存在。她轉身想要接住我,我的手觸到了她的十乳十房,滑過她的十乳十頭,滑過十裸十露的骨十盆和大十腿。

  然後,我便倒在地上,“砰”的一聲震動!鑽心的疼。

  瑞貝卡立刻倒在了我的身邊,她擺正我的腿,把手枕在我的腦後,儘可能讓我覺得舒服。斷腿和胳膊上的劇痛過了足足五分鐘才消退下去,但是疼痛總算是緩和了,至少能讓我思考方纔發生的事情了。

  我把手伸向她的肩膀,摸十到了她襯衣的布料,我的手沿着她的身十體側面摸下去。摸十到長褲時,布料的質地改變了,可她的肉十體並沒有十裸十露在外。我知道,自己沒有產生幻覺。幻覺發生在劇痛之後,比如現在。不是之前。

  “你會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嗎?”我問道。

  “你跌倒了。”

  “別跟我裝傻,”我說,“這麼聰明漂亮的人不適合裝傻。快告訴我是怎麼回事?”

  “試着歇會兒,”她說,“我們以後再談。”

  “你昨天跟我說不會對我撒謊。你說的是真話嗎?”

  “我永遠不會對你說謊的,格萊。”

  我盯着她的臉看了很久,然後說:“你是人類嗎?”

  “目前是的。”

  “這到底算什麼意思?”

  “意思是,我是我需要做的東西,”她說,“你需要我做的。”

  “那不算回答。”

  “我是在說,我現在是人類,我是你需要的一切。那還不夠嗎?”

  “你是個變形體嗎?”我問道。

  “不,格萊,我不是的。”

  “那你爲什麼看起來能這樣?”

  “這是你想看到的。”她說。

  “我要是想看看你的真面目呢?”我不依不饒地說。

  “可是你不想,”她說,“這個”——她指了指自己,“纔是你想看到的。”

  “你爲什麼會這麼想?”

  “格萊啊,格萊,”她嘆着氣說。“你以爲我是用自己的想象創造這張臉和這副身軀的嗎?我是在你的心靈裏找到的。”

  “瞎掰,”我說,“我從沒遇見過長得像你的人。”

  她微微一笑:“可是你希望自己見過,”她停了一下,“你要是見過,你肯定想她名叫瑞貝卡。我不僅是你需要的一切,還是你想要的一切。”

  “一切?”我疑惑地問道。

  “一切。”

  “我們能不能……呃……?”

  “你滑倒的時候,我沒有防備,”她答道,“我摸起來是不是像你希望我做的那個女人?”

  “我有話直說吧。你的衣服和你一樣是錯覺?”

  “衣服是錯覺,”她說,突然之間,衣服消失不見,她站在原地,面對着我,赤十十裸十着,“我是真的。”

  “你是個什麼東西?”我說,“你不是一個真實的女人。”

  “此時此刻,我和你認識的所有女人一樣真實。”

  “讓我想一分鐘,”我一邊看着她,一邊試圖思考,我意識到,自己完全沒在想正事,於是我把視線投向地面,“把夜行獸趕跑的那個東西,就是你吧?”

  “那時候我就是你需要的東西,”她答道。

  “把樹頂上的葉子扯下來的,那也是你吧?”

  “你需要葉和草混在一起來抗擊炎症。”

  “你的意思是,你被放在這裏,完全是爲了滿足我的需求?”我問道,“我覺得上帝不會那麼大方。”

  “不是的,格萊,”瑞貝卡說,“我的意思是,照料需要照料的人,是我的天十性十,甚至是我的衝動。”

  “你怎麼知道我需要,或怎麼知道我在這行星上?”

  “發出求救信號有很多種方法,有些你根本就想象不到。”

  “你的意思是,如果有個人在五公里之外受苦,你就會知道?”

  “是的。”

  “超過五公里呢?”我接着說道,她只是注視着我,“五十公里呢?一百公里呢?整顆星球呢?”

  她看着我的眼睛,臉上的表情突然變得如此悲傷,我都把她的其餘部分完全忘了。她說道:“不只是這顆行星,格萊。”

  “你跑開幾分鐘的時候,是去解救其他的什麼人嗎?”

  “這行星上就你一個人。”她答道。

  “哦,然後呢?”

  “一隻小型有袋動物斷了一條腿、我爲它減輕了痛苦。”

  “你沒去那麼久,”我說,“你意思是,一隻受傷負痛的野生動物會讓一個陌生的女人接近,我覺得那很難叫人信服。”

  “我沒有用女人的模樣接近它。”

  我盯着她看了好一會兒。我覺得自己隱約希望她會變成某種外星怪獸,可她看上去依然美麗。我打量着她的身十體,想找到幾處瑕疵,以顯示她並非人類。但是我什麼都找不到。

  “我得好好想想。”我最後說。

  “你想要我離開嗎?”

  “不。”

  “我要是重新造出衣物的錯覺,是不是會不那麼讓你分心?”

  “是的,”然後我說,“不!”我又說,“我不知道。”

  “他們總能發現,”她說,“可通常不會這麼快。”

  “除你之外,還有……還有像你這樣的東西?”

  “沒了,”她答道,“我們以前是個龐大的種族,我是留在尼基塔的少數之一。”

  “其他人怎麼了?”

  “他們去了需要他們的地方。有的回來了,大多數則從一個求救信號前往另一個。”

  “我們的飛船六年沒來了,”我說,“他們是怎麼離開這行星的?”

  “銀河裏有許多種族,格萊。在這裏着陸的不止地球人類。”

  “你救過多少人?”

  “幾個。”

  “帕楚卡人呢?”

  “帕楚卡人也有。”

  “我想,對你來說,我們都是外星人。”我聳了聳肩說。

  “你不是外星人,”她說,“我向你保證,此刻的我是完全的地球人類,就像是你夢中的瑞貝卡。實際上,我就是你夢中的瑞貝卡,”她很快地微笑了一下,“我甚至想做那個瑞貝卡想做的事。”

  “這可能嗎?”我好奇地問。

  “你有一條斷腿的話不行,”她答道,“但那是可能的,不僅可能,而且自然。”

  我一定是一臉懷疑,因爲她補了一句:“感覺起來完全像是你希望的那樣。”

  “你最好再把衣服穿上,免得我做出什麼很傻很傻的事情,再把自己的胳膊和腿弄壞。”轉眼之間,她又重新把衣服穿上了。

  “這樣好點?”她問道。

  “至少安全點了。”我說。

  “你去沉思吧,我要開始爲你做早飯了,”她一邊說,一邊扶我走到了樹影下,然後回到定居泡裏去找H口糧。

  我一動不動地坐了幾分鐘,想了想自己聽到的一切。我得出了一個至少在當時顯得驚人的結論——她就是我夢中的女郎。她是個絕色美人,至少我覺得是。我們有許多共同十愛十好,她對這些十愛十好的熱情和我相當。和她在一起我覺得舒服,得知她其實是某種異類後,我還沒有自己想象中的一半煩惱。如果她只有在我出現的時候纔是瑞貝卡,那也比從來沒有一位瑞貝卡要好。而且,她喜歡我,如果不是真的喜歡我,她不會這麼說的。她走了過來,遞給我一隻碟子,裏面盛滿了大豆製品。在她的烹飪下,這食物成了外觀和口味都與大豆截然不同的製品。我把碟子放在地上,把她的手握在自己的手中。

  “你沒有把手十抽十回去。”我一邊說,一邊輕輕十撫十摸她的手。

  “當然不用啦,”她說,“我是你的瑞貝卡。我喜歡你的撫十摸。”

  “我也沒有把手十抽十回來,”我說,“也許這有點兒更加奇怪吧。我坐在這裏,撫十摸十着你,看着你,聞到你在我身邊,完全不在乎你是誰,不在乎我不在的時候你是什麼樣。我只是想讓你留下。”

  她彎下腰來吻我。如果這感覺和被人類女十性十親十吻有什麼不一樣,我也肯定感覺不到不一樣在什麼地方。我吃了早餐,我們聊了一早上——關於書本、關於藝術、關於影院、關於食物,我們的興趣共同點大概有一百項。我們聊了一天,到晚上還在聊。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着的,但我在半夜醒了過來。我側身躺着,她在我身邊縮成一十十團十十。我感覺腿上有什麼十溫十熱平坦的東西,不是繃帶。那好像是在……說“吸”太難聽了,應該是“十抽十取”……從我的腿上十抽十取了一點感染液體。我有一種感覺:這是她身上某個我看不見的部分。我決定不去看。等我早晨醒來的時候,她已經在收集木柴,準備給我熱早飯了。

  我們在那個營地過了七天世外桃源的日子。我們聊天、喫飯,我開始拄着她做的一對柺杖行走。她有四次告辭跑開,我知道她一定是收到了空氣中的另一條求救信號,但她總是幾分鐘後就回來了。在七天結束之前,我就明白:儘管折了腿、碎了胳膊,這七天是我有生以來最幸福的日子。

  第八天,那是我在尼基塔上的第九天了,我和她一起緩慢而痛苦地回到了飛船將在第二天早晨接我走的地點。我在晚飯後設置了我的定居泡,幾個小時後爬了進去。沉沉睡去的時候,我感到她在我身邊躺下了,這一次衣服的錯覺消失了。

  “我不能,”我不開心地說,“我的腿……”

  “噓,”她小聲說道,“都十交十給我好了。”

  我全都十交十給了她。

  我醒來的時候,她正在做早飯。

  “早安,”我一邊說着,一邊從定居泡裏出來。

  “早安。”

  我—瘸一拐地走過去吻她:“昨晚謝謝你。”

  “希望沒有碰壞你的傷口。”

  “有的話,也值得,”我說,“飛船還有一小時不到就要來了。我們得談談。”

  她看着我,等着下文。

  “我不在乎你是什麼,”我說,“對我來說,你就是瑞貝卡,我十愛十你。飛船沒來之前,我得知道你是不是也十愛十我。”

  “是的,格萊,我十愛十你。”

  “那麼,你願意跟我走嗎?”

  “我是想走的,格萊,”她說,“可是……”

  “你以前有離開過尼基塔嗎?”我問。

  “有,”她答道,“每當我感覺到和我有過關聯的人的身十體和情感上正受苦的時候。”

  “可你總是會回來?”

  “這是我的家。”

  “你在西摩離開尼基塔後去看過他嗎?”

  “我不知道。”

  “什麼叫你不知道?”我說,“你要麼去過,要麼沒有。”

  “好吧,”她不開心地說,“我要麼去過,要麼沒有。”

  “我還以爲你永遠不會對我說謊。”我說。

  “我沒有說謊啊,格萊,”她一邊說,一邊伸出一隻手搭在我沒有受傷的肩膀上,“你不明白連接的工作原理。”

  “什麼連接?”我不解地問道。

  “你知道,我長這個樣子,叫這個名字,是因爲我無法抗拒地被你的痛苦和需要吸引,”她說,“我們是聯繫在一起的,格萊。你說你十愛十我,也許是真的。我也有那樣的情緒。可我之所以有那樣的情緒,和我能談論你最喜歡的書本和戲劇是一個原因——我在發現瑞貝卡的地方發現了它們。當這聯繫中斷的時候,當我不再和你十交十往的時候,它們就會被我忘記,”她的臉頰上流下了一顆淚珠,“而且,我此刻對你的感覺也會被一起忘記的。”

  我只能看着她,試圖理解她說的話。

  “抱歉,格萊,”她過了一會繼續說道,“你不可能知道我有多抱歉。現在我只希望能和你在一起,照顧你一可當聯繫中斷時,一切都會結束,”她又流了一滴淚,“我甚至都不會有失落感。”

  “所以你不記得有沒有到地球拯救西摩?”

  “我可能去了,可能沒有,”她無助地說道,“我不知道。也許我永遠不會去了。”

  “沒事的,”我說,“我不在乎其他人。只要你和我在一起,別斷開連接就好了。”

  “我控制不了啊,格萊,”她答道,“你最需要我的時候,連接最牢固。當你的傷口癒合的時候,當你不再需要我的時候,我就會被拉到更需要我的人或物那邊去。也許是另一個人類,也許是個帕楚卡人,也許是別的什麼。可那樣的事會發生的,一遍又一遍。”

  “直到我比任何人都更需要你。”我說。

  “直到你比任何人都更需要我。”她確認說。

  那一刻,我明白了西摩,丹尼爾斯,還有其他人爲什麼要踏入必死的境地。我還明白了塞莫上尉和帕楚卡的歷史學家Myxophyl不知道的事:他們不是要讓自己被殺,而是想讓自己幾乎被殺。突然之間,我看見了頭頂上的飛船,它正準備在幾百米外降落。

  “此刻有什麼人或物需要你嗎?”我問道,“我是說,比我更需要?”

  “此刻?沒有。”

  “那就跟我走,越久越好。”我說。

  “這是個好主意,”她說,“我是可以開始旅行,可是你正一天比一天健康,而且總是有什麼東西在需要我。我們會在一個太空港着陸換乘,你一轉身,我就會消失。六年前的地球人類和帕楚卡人倖存者就是這樣的,”她的臉上現出了傷感,“銀河系裏的痛苦和折磨太多了。”

  “可是,就算身十體健康,我也需要你,”我說,“我十愛十你!”

  “我也十愛十你,”她說,“今天十愛十,可是明天呢?”她無助地聳了聳肩膀。

  飛船着陸了。

  “你十愛十上了他們中的每一個,對嗎?”我問道。

  “我不知道,”她說,“能記得的話,我願意付出一切。”

  “你也會忘記我的,是嗎?”

  她抱住我的脖子吻了我說:“別再想了。”

  接着,她就轉身跑開了。飛行員走過來拿起了我的裝備。

  “那個是什麼玩意?”他用大拇指指着瑞貝卡的方向問道——我意識到他看見了她的真面目,她只和我有聯繫。

  “在你看來是什麼樣的?”我答道。

  他搖了搖頭:“從沒見過這樣的。”

  我花了五天時間返回地球。我恢復得很快,而且所有感染跡象都消失不見,醫院裏的醫務人員都覺得驚訝。他們以爲這是奇蹟,況且這也可以說是奇蹟。我可不在乎,我只在乎讓她回來。

  我辭掉了大洋港的工作,在警察局找了個活。他們把我在辦公桌後面冷落了幾個月,直到我的腿不再瘸。昨天,我終於被調到了刑警隊。

  今天晚上有一大宗毒十品十交十易:澳爾濱花叢(AIbionCluster)裏的alphanella種子,威力猛於海洛因。我們會在四小時後發動攻勢。買賣雙方都想到了帶上足夠多的肌肉男當常備保鏢,看來會有一場惡戰。

  我希望如此。

  我已經把自己的武器藏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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