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5 第一次坦露心聲 作者:未知 沈亦茹也是個極聰明的人,我話還沒出口,她便知道我要問什麼。 我輕笑,點下頭。 沈亦茹端着茶杯的雙手擱放到腿上,“不瞞你說,那天你走了之後,我一直坐在那裏想了很久。想少棠小時候,他出國留學,回國執掌‘天悅’,成植物人的那幾年,醒來後的那段日子,你離開他的那3年,許多許多他以前的事。也想我自己是如何將他撫養長大,成爲現在這樣優秀的人。 她目光聚焦在茶杯裏,卻不是在看茶水,而像是陷入到回憶中,“我對他既寵也嚴,我一直認爲自己的做法是對的,是爲他好,所以他纔沒走過什麼彎路。可是,就像你說的,我忽略了最最重要的一點。他的感受。” “我回想了很久,記憶中,少棠從小到大幾乎都沒怎麼笑過,總是冷繃着一張臉,對任何人都是拒之於千里之外,包括我這個母親。” 她輕輕一嘆,頗爲感慨的,“以前我以爲是因爲他小時候被人綁架過,所以纔會對別人產生戒備,是一種心理創傷,所以沒有放在心上過。可在與你一起的時光,他不但會笑,還會關心體貼人,而你走了之後,他又成了過去那個沒有表情,也沒有感情的人,甚至比過去更像一部機器。” 她無力的,有些苦澀地扯了扯脣,“你不知道,其實那3年我也過的很不好受,曾試過很多法子想讓少棠開心快樂起來,但都失敗了。直到你回來,你們重在一起後,我才又在他臉上看到了那久違的笑容。” “可我還是不願意他和你攪和在一起。”她擡眸看向我,“直到那天,你對我說了那些話後,我才幡然明白,原來一直以來,給他造成最深重痛苦和傷害的人,不是別人,而是我。” “但是,傷害已經造成,我彌補不了了,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再阻撓他的快樂和幸福,他要和你在一起就在一起吧。”她笑了笑,隨即似是心緒難奈地嘆了口氣,“還有一點,” 她把茶杯放到邊几上,“你也看見了,”往兩邊看了看,“這個家現在蕭條成什麼樣子。外人都以爲樓家是豪門富貴之家,必是每天熱熱鬧鬧,兒孫繞膝的。可事實上呢?老爺子的身體現在是隻能躺牀上,一門不出二門不邁,我也就是每天早晚去請個安。二房的人我不囉嗦的,另一個嘛,”說到徐曼麗,沈亦茹冷笑一聲,臉自然流露出一慣的鄙夷不屑。 片刻,臉容一轉,繼續道:“少棠這3年回來的次數連一個手都不到,老二家的也是常年不着家,還有那灘泥,”提到樓季棠,沈亦茹又是冷笑,表情與說起徐曼麗如出一轍,“更是連個鬼影子都不見。” 再次輕嘆了口氣,“就是逢年過節,他們也都是回來看望一下老爺子後馬上就走了。我成天連個正經說話的人都沒有,最多是和恆恆說,可他平時要上課,而且他脾氣性格特別像少棠,不愛和我說話,我就像個傻子一樣,只能看電視。” 我聽着沈亦茹娓娓的敘述,心受到了極大震盪。 一方面是因爲沈亦茹竟會對我坦露心聲。另一面,是一直以爲她過得很舒適,很得意,沒想到她金玉其外的表象下,卻是一副寂寞欲枯的靈魂。 “我年紀大了,兒孫就是我精神的全部支柱,少棠又是我唯一的兒子,我不能再因爲自己的頑固和強硬,失去他。”沈亦茹說着,眼眶紅了,“塗穎,你和少棠復婚後,能住回來嗎?” 她突然這樣問我,我沒有思想準備,微微一怔。 “我和少棠商量一下吧。”我內心是排斥的,但不想當她面拒絕。 “只要你點頭,少棠一定會同意的。”沈亦茹眼中折射出懇求的光。 我手摩挲着杯身,笑了笑,不語。 “你們在聊什麼?” 樓少棠的聲音驀得從樓梯處傳來,我和沈亦茹同時轉頭朝那裏看去。 因爲直覺沈亦茹是不願意讓樓少棠知道她心聲的,於是我衝他微微一笑,“我在和媽聊聊家常。” 看眼沈亦茹,沈亦茹對我投來一個讚許的目光。 “聊家常?” 樓少棠顯得有些意外,看向沈亦茹,朝我們這邊走過來。 沈亦茹笑笑,“是啊,我剛和塗穎在說老爺子的病,還有家裏這幾年的情況。” “噢,是嘛。”樓少棠也笑了,挺高興的,坐到我邊上。 我看眼座鐘,“對了,老爺子該醒了吧。”我們來的時候本要先去看老爺子的,但因爲他剛吃了藥在睡覺,就沒去打擾。 沈亦茹也朝座鐘看去,“應該醒了。”叫劉嫂,“你去老爺子房裏看看,老爺子醒了沒。” 劉嫂應了聲,去了。片刻,回來說老爺子已經醒了,正由管家在喂粥喝。 “走吧,我們進去。”樓少棠拉起我手,起身。 我沒起來,心裏泛起苦澀,“我不進去了,老爺子應該不想看見我,他要知道我們又在一起了,肯定會生氣。” “是啊,少棠,老爺子身體最近又差了許多,還是不要刺激他了,我跟你去吧。”沈亦茹也說,站起身。 樓少棠想了想,“好吧,”輕拍了拍我手,“那你坐這兒休息會兒,等看完老爺子我們就走。” 沈亦茹一聽,立馬道:“這麼早走?”她有些驚訝,還有些着急,“還是等喫過晚飯再走吧。”朝我看過來。 我讀懂她眼神裏的含義,對樓少棠說:“反正也沒什麼事,就留下來喫晚飯吧。再說,等下蕊蕊就該睡午覺了,要走的話就睡不成了。” 樓少棠原本還好像不太願意的,但在聽到蕊蕊要睡午覺時,表情已是同意了。 “那好。”他笑笑,點頭。 沈亦茹綻出一抹欣笑,馬上吩咐劉嫂再讓廚房去添幾個菜,然後和樓少棠去了老爺子房間。 我還坐在沙發上,拿出手機給舒俏發了條微信。之前看她發的朋友圈,她和秦朗已經到達皇后鎮了。 新西蘭是舒俏嚮往已久的旅遊地,跟我提過好幾回,讓我和她一起去。但因爲要照顧蕊蕊,還有公司的事,我沒時間。這次,趁和秦朗假結婚,她就巡了這個“度蜜月”的機會去了。 我問她在做什麼,她沒回我文字,直接發了一組照片。有她在雪場滑雪的,坐遊艇被大風吹得風中凌亂的,幾張臭美自拍,餐廳的全英文菜單特寫,和當地很有名的比臉還大的漢堡,還有若干如畫的風景。 發完這些照片,她才發來一句話,“羨慕嗎?”又跟了個“哈哈哈”的表情,即使隔着屏幕都能看見她那刺激我的得瑟勁兒。 我的確是看的心裏癢癢的,也想去,卻是失笑,調侃她的回了條:你老公呢,怎麼沒拍他? 她馬上回了我一串省略號,然後發個了“媽媽打女兒耳光”的表情,再回文字:“老公是什麼?人家還是寶寶,沒有老公。” “……”剛纔喫的午餐差點被她這句恬不知恥的“寶寶”給嘔出來,正在想該怎麼回,她又發了過來,“寶寶錯了,寶寶有老公,寶寶最愛老公。”後面跟着我數也數不過來的一連串的紅心和親吻的圖標。 我納悶,怎麼回事?神經錯亂了? 正疑惑着,舒俏的視頻通話請求就來了。 我立刻點“接受”,“怎麼回事啊?”我問出現在屏幕裏的舒俏。 “剛纔那不是我發的,是……”她還沒說完,另一道聲音就搶在了她之前,“是寶寶老公發的。” 是秦朗。 話音剛落,舒俏手機就被人搶走了,下一刻,秦朗的臉出現在屏幕裏,“樓太太,剛纔那消息是我發的。”他笑,既狡黠,又有些不好意思的,另一隻手在擋舒俏欲搶回手機的手。 “把手機還給我!”舒俏有些氣惱的叫聲在旁邊響起,秦朗轉頭對她道:“還你可以,叫老公。” 舒俏炸毛,“叫你妹啊!我們又沒結婚!” 秦朗嘴角一勾,“怎麼沒結。昨天那麼多人都見證了,雙方長輩的茶也敬了,禮金也收了,還洞房了呢!” 噗—— 聽見最後這句話,剛喝進嘴的茶被我一口噴了出來。 趕緊拿紙巾擦嘴,只聽舒俏聲音又起:“靠!除了洞房,別的都是假的,做戲的好吧。” “誰說假的?”秦朗斜她眼,笑容有些壞壞的。 舒俏突然沒聲了,也不再搶手機,像是愣住了。 我也怔了怔。 “什麼意思?”舒俏反應過來,語氣不像剛纔那般氣惱,有些疑惑和心毛毛的。 秦朗清清嗓子,收起壞笑,變得一派若無其事的,“沒什麼意思。”轉頭對我說:“樓太太,不和你說了,我們現在要去看草泥馬了。” 我嘴角抽了抽,“好,去吧,多發點照片過來。” 秦朗比我先關了視頻,關之前還聽見舒俏嚷嚷着說不去看草泥馬,要去釣龍蝦。 這2人! 我好笑地搖搖頭,剛把手機放回兜裏,就見樓少棠和沈亦茹從老爺子房間裏出來了。 “老爺子怎麼樣?”我起身,問樓少棠。 樓少棠面容微顯晦色,輕搖下頭,“看樣子是時日不多了。” 我心情也一下沉重。雖然老爺子從沒待見過我,但畢竟是樓少棠的爺爺。 “這段時間,你還是經常過來看看他吧。”我說。老爺子最喜歡樓少棠這個孫子,在他人生的最後階段,樓少棠應該陪在他身邊。 “嗯。”樓少棠同意的應道。 “不好啦!大少爺,大少奶奶!”一個傭人突然慌慌張張地從外面跑了進來。 看她滿面煞白,似是發生了什麼可怕的事情,樓少棠皺眉,沉聲問道:“怎麼了?” “蕊蕊……蕊蕊從樹上摔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