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樂極生悲（下）
加班的魏大齊看到王守一來了，很是詫異，“王所，你怎麼來了，你可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人？”
王守一道：“大齊啊，我的人給你們中隊添麻煩了。這不是想跟你商量一下，看看怎麼能更好的解決。”
魏大齊有些摸不着頭腦，聽着好像是八里河派出所有人違反交規了，但怎麼還勞動這位老所長過來呢，於是問道：“什麼麻煩啊，王所，我這還一頭霧水的。”
王守一一拍腦袋，“怪我，腦子裏面正亂着，事情都沒說明白。事情是這樣的……事情就是這麼個事情，我們現在有監控錄像，也有證人願意證明曹建軍當時確實是因爲服務員的請求幫着挪下車，這纔出了事。你看這件事能不能爭取個從輕發落？”
聽明白究竟怎麼回事的魏大齊有些爲難。王守一的資歷在整個平陵市系統裏都難以找到能與之比肩的，這個面子按說要給的。但是曹建軍這事又屬於警務人員違法，性質還要更嚴重一些。你要是沒有掏出來警官證，說不定搞個協商解決，問題就當場了結了。現在警官證一掏，他一時之間也有點麻爪。
想了一會兒，不得要領，魏大齊在王守一期待的眼神中說道：“王所，咱們一起下去。這個事情我先了解一下，具體怎麼處理，咱們到時候再說。”
王守一千恩萬謝道：“大氣，太謝謝了！”
在魏大齊的陪同下，王守一再次見到了曹建軍。
這時候，曹建軍的酒也醒得差不多了，清楚自己到底犯下了什麼錯，看到王守一進來後，垂着個頭根本不敢看他。
魏大齊問道：“小胡，曹建軍的這個事情查得怎麼樣了？”
交警小胡答道：“隊長，醉駕的標準是每百毫克血液八十毫克，他這都一百二十七了，屬於嚴重醉駕。好在他剛上路就和人發生了碰撞，沒有出什麼大事。”
按照《道路交通安全法》第91條規定：醉酒後駕駛機動車的，由公安機關交通管理部門約束至酒醒，處十五日以下拘留和吊銷機動車駕駛證，並罰款金額由當地人民法院審判。
王守一也不得不慶幸，還好曹建軍這混小子就是挪了個車，並沒有開車上路釀成大禍。
要是背上一個危險駕駛罪，那曹建軍的一身警服就扒定了。
於是連忙說道：“大齊，我們所這個混小子代駕都找好了，他真不是打算自己開車，就是應服務員的請求想挪一下車。這小子拘留是免不了的，我也不求你網開一面。但是我跟他聊兩句，讓他交待一下工作，這件事咱們一定通融通融。”
魏大齊想了想道：“這樣，小胡，咱們先出去等等，讓王所和他說說話。”
小胡應了一句，“是，隊長。”
然後兩個人一起出去了。
王守一走到了曹建軍面前，一時之間不知該從何開口。
曹建軍看到王守一的腳就在跟前，等着捱罵，但是半天沒有下文。擡起頭來就看到王守一臉上那掩不住的疲憊，再想到自己惹下的麻煩和可能的處理結果，淚水止不住地流了出來，“所長，我錯了，我不該喝酒開車，更不該拿出警官證，我給您丟人了。但我真不是有意的，您一定要幫幫我。”
王守一這時候心情已經平靜了下來，說道：“建軍啊，我都這麼張老臉了，還能丟什麼人，你這是自己把自己給毀了。現在禍已經闖下了，咱們就先想想怎麼解決問題吧。
事情既然已經鬧到了交警大隊，那他們也只能公事公辦。醉酒駕駛這事證據確鑿，肯定是洗不脫了，魏隊長就算給我個面子，這個事情該處理還是會處理。咱們是警察，更得維護法律的尊嚴，不能知法犯法。
我聽楊樹他們幾個說，當時這事本來都能協商解決了，結果你掏出警官證想要跟交警套近乎，事情一下子就變複雜了。這事已經被你撞到的那個女車主給錄下來了，如果這事交警隊不能秉公執法，明天網上說不定就會有不利於警隊聲譽的輿情傳出來。”
事情到了這步田地，曹建軍也沒什麼好狡辯的，這些年上面對輿情的重視他知道的一清二楚，“所長，我當時就是喝多了，腦子裏面缺根弦，這才把自己的警官證拿出來，想着讓交警弟兄行個方便。現在把事情弄得這麼被動，全是我的錯。”
王守一沒好氣地說道：“現在知道錯了，你早幹什麼去了。闖禍之後拿出警官證，你以爲那是免死金牌嗎？張維揚已經拿到了飯店停車場的監控，還找到讓你挪車的服務員和你當時給人家騰開車位的那個車主，有證人和證據來證明你當時確實是只想着挪車。幸好如此啊，要不然事情真追究下去，你這個事情說不定還要從嚴從重，具體怎麼處理你應該心中有數。”
曹建軍沮喪地點了點頭。
那個女車主如果真的不依不饒，把當時他拿出警官證和交警套近乎的那段錄音發到網上，那才叫真完蛋。到了那個時候，別看他剛拿了一個二等功，局領導肯定狠得下心來揮淚斬馬謖。
在道路上醉酒駕駛機動車，構成危險駕駛罪，應判處拘役，並處罰金。
只要沾上刑事犯罪這幾個字，涉桉的公職人員免不了一個被開除的結局。這些年因爲醉駕被檢察院起訴，然後開除的公職人員數不勝數。
一念至此，曹建軍忐忑地問道：“所長，我還能當警察嗎？要不讓局裏把我的二等功收回去，功過相抵，只要能讓我繼續當警察，我保證戴罪立功。”
王守一一下子又火了起來，“功是功，過是過，你還想功過相抵，事情就是壞在你這個恃功自傲的脾氣和滿腦子江湖習氣的腦子上。我苦口婆心地說過你多少次，你有哪一次是真的聽進去了。我爲什麼不讓所裏的同志們給你吹吹捧捧，跟你搞什麼慶祝，不就是怕你翹尾巴嗎？結果我千防萬防還是沒有防住你闖禍，你這次醉駕被抓，未來的前途差不多也就交代了。”
曹建軍羞愧地低下了頭，哭得像個孩子一樣，“所長，我真的錯了。我不應該……”
王守一道：“大齊給我個面子，我也不能過分。時間有限，沒空聽你懺悔了。
明天我和你一起去向那個車主道歉，請求人家的諒解。只要她鬆了口，咱們就有可操作的餘地。現在這個情況，因爲有證人和視頻作爲證據，性質不至於到危險駕駛罪那麼惡劣，但是十五日以下的拘留你是跑不了的。
所裏的工作你不用擔心，大傢伙分一分先幫你頂過這一陣兒。你在裏面一定配合調查，態度要好。你還有沒有要說的？”
曹建軍難過地說道：“所長，我沒別的事。但這事，能先別告訴我家裏嗎?”
王守一反問道：“拘十五天，你說能不能幫你瞞下來?”
曹建軍無力地說道：“不能。我對不起周慧啊，她爲了支持我當個好警察，家裏的事從來不讓我插手。好不容易立了個二等功，讓她高興一下，結果我卻惹出這種事來。”
王守一嚴肅地說道：“建軍，我再跟你說一遍，不要太過在意外界對你的看法。你剛纔說立二等功讓周慧高興，心裏不就是想着要在你老丈母孃那裏顯顯本事，出一口氣嗎？拘這十五天的時候，你給我好好反思，這個破毛病要是不改，你以後早晚還得再跌跟頭。”
曹建軍只得老老實實點頭。王守一跟他說過多次類似的話，他都沒放在心上。這一次，他估計是再也忘不了了。
交警小胡將曹建軍帶到留置室醒酒，王守一則是和魏大齊一起來到了交警隊的一樓大廳。
看到王守一過來了，楊樹趕忙問道：“所長，我師父他怎麼樣了？”
王守一道：“基本上清醒了，人沒事。”
楊樹又問：“那這事會怎麼處理？”
王守一不答話，而是看向張維揚，“證人和證據都帶來了嗎？”
張維揚一指身邊的飯店服務員和車主，“這兩位願意給曹哥作證。”
然後把存有監控錄像的優盤交給了王守一，“這是證據。”
王守一回身正對魏大齊，“大齊，建軍這個桉子就拜託你了。”
魏大齊點了點頭，“王所，我一定盡力。建軍是個好警察，他前幾天英勇抓捕兇犯的事情我也聽說了，一定不會讓英雄受委屈的。”
王守一搖了搖頭，正色說道：“大齊，你不要把曹建軍當成是什麼狗屁英雄。我來找你，只是希望這個混小子不用脫警服，其他事情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
魏大齊看了看王守一，重重點頭道：“我明白了。”
幾個人剛出交警大隊，曹建軍的手機就響了，來電顯示是老婆。
拿着手機的楊樹正打算接，被王守一給制止了，“電話裏一句兩句也說不清楚，楊樹，你和我去一趟建軍家裏吧。”
“是，所長。”楊樹道。
王守一又對適逢其會的兩個人說道：“你們兩個就先回去吧，今天晚上辛苦你們了。”
張維揚道：“所長，那我和夏潔先回公寓了，您有事再給我們打電話。”
正當周慧在家裏急得團團轉的時候，門鈴響了。
周慧驀然擡頭，趕緊走到門前，聲音有點顫抖地問道：“誰呀?”
王守一道：“弟妹，是我，王守一。”
周慧愣住了，一時沒有動彈。
王守一等了一會兒，又道：“弟妹，我是八里河派出所的王守一啊！”
周慧把門打開，死死地盯住王守一：“王所長，建軍這麼晚了，他還沒有回來，他出什麼事了嗎?我剛問了他的朋友，他組的飯局早就結束了。”
王守一道：“你放心，建軍人沒事。對了，這是建軍的徒弟楊樹。弟妹，我們能進去說嗎?”
周慧把他們讓進屋來，不安地問道：“建軍他到底怎麼啦?”
王守一看了下屋裏，“孩子呢?”
周慧道：“孩子早睡了。您說吧，他出什麼事了?”
王守一道：“弟妹，建軍他今天請客喫飯，多喝了點兒酒，酒後給人挪了下車，然後出了交通事故。”
周慧急了，“交通事故！那他人沒事吧?”
王守一道：“事故不大，人沒受傷。可他身爲警察，醉酒駕駛，屬於是知法犯法，這個性質上比較嚴重。估計要被交警隊拘上幾天。”
一聽人沒受傷，周慧長長地出了口氣，扶住沙發穩了穩身形。
王守一勸道：“弟妹，我已經和交警隊那邊的魏隊長打了招呼，你也別太擔心了。”
周慧搖了搖頭，“王所長，我沒事兒。您剛纔說交通事故，我還以爲他……只要人沒事就好，拘幾天就拘幾天吧。不過這事會不會影響他的工作，他還能當警察嗎?”
王守一道：“因爲有證人和證據顯示他就是挪車，這個事情會酌情考慮，從輕處理。我一會兒就找我們局長，建軍這個警察應該是還能繼續當下去。”
聽到這話，周慧竟然笑了，“能繼續當警察就好，當警察那可是他的命。”
王守一道：“弟妹，建軍被拘的這段時間，家裏要是有什麼困難，你儘管提，我們盡力幫你解決。”
周慧道：“王所長，您放心吧。建軍他這十幾年一心撲在工作上，本來也不怎麼管家裏的事。我就權當他出差了。謝謝您這麼晚了還專門跑一趟來給我報這個信，我也不用擔心他人出事了。”
看着周慧表面鎮定，手上卻死死抓着沙發，楊樹羞愧地說道：“師母，對不起，我沒看好我師父。他本來是讓我去開車的，結果出了這樣的事，我真的很抱歉。”
周慧衝楊樹笑了笑，“你叫楊樹是吧?你師父回來經常說起你，說你有學問，有前途，他不配當你的師父。這件事說一千道一萬，都是建軍自己犯了錯，和你盯沒盯住他無關。真要是錯，今天他在我媽那邊受了氣，我就不該讓他出去喝酒，我的責任好像更大一些。”
她這麼說，楊樹更難受了，還想說什麼。
周慧又微笑着轉向王守一，說道：“王所長，時候也不早了，我就不留您了。”
王守一道：“那弟妹你也早點休息，有什麼情況記得打電話。”
等走遠了，王守一感慨道：“曹建軍這個混蛋，身在福中不知福，有這麼好的老婆在家裏，他跟別人攀比個什麼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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