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8章：二十四橋、冷月無聲
這趙佶萬萬想不到，剛剛自己聽到的那一句“縱豆蔻詞工”，居然還不是這首詞中，激盪最高的一浪！
這句“二十四橋仍在，波心蕩，冷月無聲”，真是道盡了愁腸百轉，萬般深情，讓人心頭寒徹！
這種感覺就像是被人捏着鼻子灌下了一碗碎冰。這般滿腔悲憤無以言表之感，滿腹激昂無法傾吐之意，卻從人家的詩詞裏，一句說得淋漓盡致！你說可恨不可恨？
偏偏……這還是一首新詞！
這種高山仰止，無法匹敵的感覺，霎時讓這位大宋皇帝的神情都開始失去了控制……
這誰呀！啊？
……
霎時間，東樓這邊滿屋子裏，一片鴉雀無聲！
要說懂得詩詞懂鑑賞的，這裏可不僅僅是趙佶一個人而已，
這滿屋子七八個姑娘，不誇張地說，都能指導來京趕考的舉人去科舉考試！
所以這首詞的分量，大家都能清楚地感覺到，弄得大家不約而同地停止了動作，屏住了呼吸。
屋子裏，安靜得地上掉根針都能聽得見，大家都沉浸在剛剛那首《揚州慢》的詩意裏，一個個難以自拔。
只有那位高俅高太尉，卻是心中驚奇。
他也看出來了，剛剛那首新詞很是了得，只怕皇帝也起了愛才之心。
在高俅的記憶裏，在詩詞歌賦琴棋書畫這上面，能把天子驚成這樣的情況，可是從來沒發生過的新鮮事！
因此高俅心中暗驚，連忙湊到天子的旁邊輕聲說道：“也不知是哪位才子，在這邊玩耍？”
“要不要在下派人過去看看，咱們好歹也知道個姓名……”
“哦……沒錯沒錯！快去快去”
這邊宋徽宗趙佶也緩過神來，立刻連連點頭！
……
與此同時，西樓這邊。
紫霄這一曲唱罷，師師姑娘的心中，卻多了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剛剛這首“二十四橋仍在，波心蕩，冷月無聲”，真是把她驚得有口難言！
要說這位燕然公子，世人都說他才華橫溢，可她卻沒想到真的能橫溢到這種程度……
他怎麼拿起來就寫，連想都不用想，就是一首千古名篇？
你這是寫詩詞啊還是噴詩詞？
她李師師在這青樓裏邊，才子也見了不計其數，雖然其中也有高下之別，但人跟人之間，怎麼能差這麼多？
師師姑娘一點都不懷疑，如果她要是一位文人，如果恰好也在這裏，在他聽到這首詩詞的時候，心裏該有多絕望啊！
隨隨便便就填出了這樣一首詞，這是人乾的事？
而且……還不僅僅如此！
這位師師姑娘當然知道，自己的容貌歌喉、琴藝才華是怎樣的水準。
雖然她並不因此覺得虛榮和驕傲，也明白世上少有人能比得過自己，可是你再看看，她今天都碰到了誰！
紅袖和百里皆是人間絕色，身上的刀劍標誌着這兩位絕代佳人，同時還是武藝非凡。
至於另外那那位驚鴻姑娘，身段優美柔韌，顯然在舞蹈方面遠勝他人。
還有剛剛那個紫霄，無論是容貌氣度，琴藝歌喉，都是世間難尋！
原本師師和紫霄兩人也算棋逢對手，處於還有一拼的水平上。可是剛剛小侯爺那首詞，卻給紫霄嚴重拉了偏手！
和那首“波心蕩，冷月無聲”比起來，自己那首“相思已是不曾閒”，真是丟人丟到姥姥家去了啊啊啊！
就在師師姑娘的信念，開始出現崩塌跡象的時候……咱們燕家小侯爺在幹什麼呢？
他居然趁着紫霄姑娘唱曲的功夫，拿起筆“唰唰”在紙上，又寫了一首！
燕然還不知道，自己今天原本是想打擊那位天子宋徽宗的，卻不小心給李師師姑娘造成了嚴重的精神內耗。
他這邊忙得不亦樂乎，眼看着又是一首詞寫好遞過來，紫霄姑娘當然是毫不猶豫，拿起來就唱！
師師姑娘聽到紫霄一開口，果然又是一首新詞！
姑娘心中，忍不住生出了一股欲哭無淚之感……不帶這麼欺負人的！
……
而那邊的東樓上，高俅剛要派人去詢問，隔壁是誰的時候。
忽然聽得琴音響起，又一首新詞傳出來。
大宋天子連忙伸手示意，叫大家別出聲！
只聽那隔壁的姑娘歌喉婉轉，兀自唱道：
“百歲光陰如夢蝶，重回首往事堪嗟。今日春來，明朝花謝。想秦宮漢闕，都做了蓑草牛羊野。”
“紅日又西斜，疾似下坡車。鏡裏添白雪，上牀鞋履別。多少豪傑半腰裏折，魏耶？晉耶？”
好傢伙！局面宏大開闊，剎那間一句吟唱，竟是橫跨千年！
後面那兩句反問，端的是狂放難言……樓裏的人全都愣住不動了！
就在一屋子人呆住的時候，歌聲還在滿室繚繞……
“爭名利何年是徹？看密匝匝蟻排兵，亂紛紛蜂釀蜜，鬧攘攘蠅爭血！”
“利名竭，是非絕。紅塵不向門前惹，綠樹偏宜屋角遮，青山正補牆頭缺……”
當聽到“青山正補牆頭缺”這一句，那位大宋天子的鼻子，差點被氣歪了！
這寫詞的人，得有多豁達的胸懷，多高遠的眼光，才能做到這般悠閒？
詩詞裏寫的情景，好像就在他的眼前……牆頭雖然缺了個豁兒，但那詩人卻調整角度，讓遠處的青山輪廓，正好補滿破損的院牆……這代表着什麼？
你眼中的富貴，人家不屑一顧。你癡迷追逐的權勢，人家棄如弊履！氣人不？
這還沒完呢，下面居然還有，聽得那姑娘接着唱道……
“最愛秋來那些，和露摘黃花，帶霜烹紫蟹，煮酒燒紅葉。想人生有限杯，渾幾個重陽節？”
“人問我頑童記着：便北海探吾來，道西樓醉了也！”
一曲唱罷，歌喉猶如餘音繞樑，在靜謐的樓宇間久久不絕。
大宋天子趙佶聽到這裏，他已經明白了最後這幾句的意思！
……我在這兒賞花喫蟹、飲酒唱歌，人生快樂如此短暫，正應該好好享受纔對。誰在這時候打擾我，可別怪我不給你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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